第16章 段小郁(一)
一碟回锅肉,一小碗鸡蛋羹,清炒油菜和玉米萝卜汤,殷时是闻着味道醒来的。等他收拾好坐到桌前,段小郁已经盛好萝卜汤搁在了他手边,汤晾凉有一阵子了,殷时浅浅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段小郁用木勺搅动自己碗里沉底的玉米,顺着汤水往前,又逆着向后,见殷时喝下汤,她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情,殷时看到段小郁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记忆里自己和小郁已经在一起住了两年多了,小郁把他照顾得很好,吃穿住行、大事小事从不让他插手,他只要一心念书就是,可每次看到小郁对他笑,他都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不怎么习惯。
“阿时,今天是你的生辰,吃过饭我们出去逛逛吧。”已经吃到尾声,段小郁顺手夹了一筷子油菜到殷时碗里,殷时看到绿油油的油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但很快就和着最后一口米饭一起吞了下去。他不爱吃青菜,小郁却很喜欢往他碗里夹,每次跟小郁说起这事,她都很难过的样子,原本翘起的嘴角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一幅快哭了的表情。面对这样的段小郁,殷时手足无措,只能忍着讨厌吃下,这才又让小郁高兴起来。后来殷时就不说了,一口吞下,小郁夹多少他就吃多少。“好啊,等我收拾好就走。”殷时收起二人的碗筷,小郁做饭,洗碗则归他。
等他们回来,天已经黑了,山上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星子,斑斓点缀在绸缎般的夜空,殷时抬头望了一眼,没看见月亮,漫天繁星已经足够耀目。殷时能感觉到,落后一步的小郁配合着他的脚步,一下,两下,她伸展的裙衫时不时扫到地上,拂过一根又一根粗壮的树枝,一时间,他耳朵里只剩下那种细碎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静,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阿时。”
段小郁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半山,清凌凌的,殷时转过头,对上一双同样清澈的眼眸,她双眼含情,似是要流淌出世间最甘甜的清泉,水汪汪的,里面正倒映着他的身影。
殷时嗓子有些不适,忍着没发出任何声响,呼吸因为段小郁的靠近紧了紧。
段小郁示意殷时矮下身子,一股独属于年轻姑娘的馨香钻进了他的鼻子,他有些迷乱,又满含期待,傻愣愣地看着段小郁——殷时脑子里晃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或许,接下来的事,该由他这个男人来完成?段小郁的脸近在咫尺,只要稍微动一下,两人就会有意料之中的亲密接触,殷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什么都看不清,本能地将感觉集中在脸上离段小郁最近的那个位置。如果有第三个人,或许能看清殷时眼眶里转也不转的眼珠,琉璃般的光泽中映照出失魂一样的迷恋。
段小郁在夜色遮掩下抬起手,毫不犹豫,扯住殷时的衣襟,猛得往前一拉——
有喃喃细语在殷时耳边萦绕:“生辰快乐,阿时。”
殷时坐在一堆随意捆扎起的木柴上,他最近常常有心神恍惚之感,书上的字是半个也看不进去了,歇一天吧。殷时起身,抱起地上的柴,暂时搬到院子里去,柴房顶上几片瓦破了,他们都没注意,前两天下雨,淋了一夜,不知哪些木柴遭殃受了潮,该搬出来好好挑一挑。殷时一束一束地搬,很快就搬空了,还剩最后一束,殷时随意扫了一眼,立马察觉那底下压着个什么东西。抓住漏在外面的一个小角,他往外一拉,原来是把铁剑。殷时拿起铁剑,右手轻轻抚摸剑鞘表面,凸起的镂刻花纹按照某种隐秘的规律延伸至剑柄。剑柄处,刻着“遇山”两个字。
遇山,遇山……殷时的脑子突然袭来一股剧痛,仿佛要搅碎一切,一些零散的画面在他脑中旋转着,扭曲得不成样子,殷时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扔下剑,他急忙跑到院子里,双手撑着水槽,吐了个昏天黑地。好半会儿他才缓过来,胡乱用冷水清理了一下。那把剑,怎么回事?殷时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瘫坐在地上,顾不得胸前一大片脏污痕迹,他直觉,那把剑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
殷时撑着站起身,强忍住还想吐的冲动,他进去重新拿起剑,稳了稳心神后,再次看向剑柄上的刻字:遇山,这回殷时的反应没那么大了,尽管脑子里依然在翻江倒海。刻在剑柄上的,要么是剑的名字,要么是持剑人的名字,殷时搜索记忆,想找出记忆中与“遇山”相关联的东西,可惜一无所获。记忆里他一直埋头于书本之间,最熟悉的人也只有段小郁一个,这“遇山”真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看着手中的剑,殷时突然不想再想了,他拿着剑回了卧房,四处扫视一遍,视线最终定格在黑洞洞的床下,殷时抿紧嘴唇,最后看一眼花纹复杂的剑身,然后,他把剑扔了进去。
从那天之后,殷时总会在段小郁不在的时候从床底下拖出铁剑,看两眼,摸两下,对他来说,那把剑好像有致命的吸引力,引诱他拿在手中把玩,如同欣赏这世间最完美的一件物事。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能让小郁知道。
他十分谨慎。
段小郁抱着一盆子衣服往河边走,衣服是殷时换下来的,殷时的吃穿住行她一手包揽了。算起来,已经一年多了,段小郁的视线随意放在波澜不兴的长河上,想着些其他什么事。她和殷时住的山上可以说是荒无人烟,方圆几十里之内再找不出第二户人家,只有些樵夫和猎户会上来。段小郁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身材玲珑有致,只穿一身粗布也能产生美艳不可方物的效果。寻常男人若是在山间偶然看见段小郁,大概只会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脱俗的美人,心中绝不会有任何下流的想法,但如果遇上的是流氓无赖,对美的欣赏就是一种淫邪的侵犯了。
段小郁冷眼瞥向朝她逐渐靠近的猎户,那无耻之辈脸上挂着邪笑,嘴里不干不净往外吐着些冒犯小郁的字句,他手中的猎弓此刻对准了段小郁,箭在弦上,警告着她不要轻举妄动。小郁怕吗?不过是个不要命的杂种罢了,段小郁轻笑一声,鲜血一样浓稠的红色开始在她眼中聚集,她的眼珠子成了猩红色。
再有一步,对面那人就将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嗖!一柄长剑自小郁右边飞了出去,带着狠厉的气势打落了猎弓,直直插在猎户的脚边,那猎户但凡再往前一步,绝对会被长剑扎穿一只脚趾。被吓住的猎户不过是见色起意,见有人来了,色胆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小命要紧,他飞也似地跑了,连滚带爬,生怕跑慢一步会再飞出一把剑来,他有预感,如果真有,一定会插在他身上。猎户跑了,小郁眼中的血红迅速褪了下去,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殷时,一个满脸写着气愤的殷时。
看看殷时,再看看地上插着的剑,段小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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