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友情帮忙

狡黠的笑容在甄率棋脸上一闪而逝。

        还是让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闭上嘴比较保险，谁知道他会突然搭错哪根筋，问出让人多么难堪的问题。万一兴致上来胡说八道一通，也挺让人头疼的。

        他微微偏移视线，用眼角余光去看她在做什么。

        尤意诗低垂着头，神情专注地在小本本上画画。

        刚才车停下等红绿灯时，斑马线后有个牵狗的少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少女一身汉服穿着，狗狗乖巧呆萌，是个很好的素材。短暂的几分钟里，她抓紧时间仔细观察，加深记忆。

        现在，她要趁热打铁，在下车前尽快“还原”出那个场景。

        各种弧度的线条自她笔下不断地流出、连接、叠加，渐渐形成栩栩如生的表情和活力十足的身姿。

        甄率棋凝视着她，看那柔软眼睫下的双眸沉静如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笔下的成果，表情严肃又认真，和平时活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是另一面的她，十分吸引人。

        司机突然把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窄缝，立刻有凉风灌进来，拨动她满头发丝，落在耳边的那缕被吹得轻轻摇荡。

        映在他眼中，仿佛有绒羽一下一下拂过心尖，有一种微微的酥痒，蠕动钻掘，难以忍耐。

        他收拢五指紧紧攥住，压制着内心的纠结挣扎，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借着伸展手臂，迅速探出两指捉住那缕发丝，轻柔地绕到耳后，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耳轮上突如其来一抹灼热，烫得尤意诗心头一颤，整个人登时从头炸到脚，瞬间面红耳赤。

        后排装睡的蔡润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把一切尽收眼底，笑得无声而灿烂。

        车又转了两次弯，开进一个商务园区，停在一幢四层独栋建筑前，到达目的地。

        甄率棋侧过身，推开车门，垂下两条大长腿，头肩伏低，从车里钻出去。

        尤意诗还没缓过来，坐着没动。蔡润哲从后座起身，经过时拍了拍她的椅背，笑着提醒：“到了，下车吧！”她才如梦方醒，把腿上的小本本合起来收进帆布包，跟在他身后下车。

        猛一抬头，前方玻璃正门上一个长方形巨牌映入眼帘，上面四个艺术字体——星河长洋。

        蔡润哲当先一步，引着他们往里走。

        尤意诗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后，谁知道甄率棋走出两步又停住，回过头静静看着她。她只好紧走几步，赶上他。

        甄率棋等她走到身侧，一起继续往前走，还特意调整了自己的步幅，免得她跟不上。

        两个人并肩而行，跟着蔡润哲直接上了三楼。

        楼梯后有一道气球拱门，浅蓝色圆气球组成整体基础，左右底座各是一株柠黄浅绿长气球编成的向日葵，上端还有七色长气球结成的白云彩虹，穿过去，只见一群男男女女忙着在中央的半开放区域内布置各种装饰物。

        银白色的圆气球铺满整面后墙，其间嵌着荧粉的英文字母气球。粉白的长桌四周缀着流苏和轻纱，中间是一个五层大蛋糕。桌前等距离放着粉色和白色叠垒的日月星心的三层气球造型摆饰，很是用心。

        显然，这是一个生日派对。如此粉嫩的颜色，大概是个小姑娘。

        尤意诗在环视过四周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一个短发女生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很快又退回来，盯着蔡润哲旁边的甄率棋，发问：“蔡哥，这就是你朋友呀，真人比照片还要帅。”

        “是吧？我可没骗人。”蔡润哲颇为骄傲。

        “韩总已经到了，在楼下会客室。”

        “知道了，我这就去，昕昕，你帮我带他们四处看看。”

        “保证完成任务。”

        蔡润哲扫了眼他俩，说：“我下去一趟，你们俩跟着她随意逛。”说完转身朝楼梯走去。

        昕昕把视线从甄率棋身上移到他旁侧的尤意诗，立刻注意到他俩穿着同色系的牛仔外套，职业属性让她的思维以光速扩展，忍不住八卦探究，于是隐晦而巧妙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原来蔡哥的同学都是美人啊！小姐姐真漂亮。”

        这直白的夸赞，让尤意诗很不好意思，她讪讪的说：“谢谢，我……我不是……他同学。”

        “是吗？”昕昕面上惊讶，眼里却是猜中的小喜悦。

        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甄率棋含笑替她答道：“她是我朋友。”

        “明白明白，美人的朋友自然是美人，这样才般配嘛！”昕昕甜甜一笑，转移话题，“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外面风景还不错，要不要去露台？”

        “好。”

        三个人从楼梯上到顶楼，那里是个花园式露台。外围一圈是各种绿植花卉，有封闭的玻璃房，供人休憩的休闲桌椅，光看着就觉得惬意舒适。

        太阳很大，他俩找了个阴影区域，相对而坐。

        “稍等，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昕昕说完，便快步离开。

        等脚步声听不见后，尤意诗轻轻舒了口气，像株确认过危险不再偷偷舒展叶片的含羞草，放松挺直的脊背调整成舒适的坐姿，悄悄支起手臂托住下巴，满眼好奇地观察起四周的花花草草。

        这些细微的小动作，悉数被对面的甄率棋捕捉到，他默默看着她切换模式，以手掩唇，遮住笑意。

        陌生的环境，刺激着感官神经，给人全新的新鲜感受，而新鲜感总是能激发尤意诗创作的灵感。视线扫过墙角的一片花丛，里面有朵绣边颜色渐变的大丽花很特别，她眼睛一亮，下意识去摸包里的小本本。

        甄率棋瞥了那花一眼，移回视线。

        尤意诗把小本本搁在桌上，才迟钝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关注着自己，顿时紧张得浑身僵住，手心渐渐潮湿，后背生出细汗。冷静了几分钟，她故作轻松地抽出铅笔，作出构图思考的样子。

        “绿叶托着的调色盘。”

        “什么？”她茫然，看他。

        甄率棋笑笑，跟她解释：“大丽花明丽多样，所以有这样一个趣称。”

        “还挺贴切的。”她略想了想，点头。

        “你最喜欢的花？”

        “不是，”尤意诗猛摇头，“我最喜欢的是爱丽丝。”

        他眼眸炯炯，笑得格外灿烂：“那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她接着摇头：“不知道，没有特别关注过。”

        “爱的留言，想念你。”

        “啊？”

        “爱丽丝是希腊神话中的彩虹女神，是众神与人间的使者，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鸢尾，是代表恋爱的使者。”甄率棋声音不高，语速不疾不徐，最后五个字刻意做了加重，确保对面的人每个字都能听清。

        话落，尤意诗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她自然注意到了他划的重点。

        恋爱的使者。

        什么意思？

        蔡润哲的声音忽然飘过来，“生日会都开始了，你俩还在这儿悠闲吹风，走啦！”

        她回神，站起来整理衣服，跟着下楼。

        三楼站满了人，楼梯被堵住，他们下不去，只能停在台阶上往下看。

        所有窗帘都拉着，营造出夜晚的氛围。蛋糕上插着燃着的生日蜡烛，烛光映着桌前的女人，她双手交叠握住，正低着头许愿。披肩波浪卷，精致妆容，一身酒红色银纱拼接连衣裙，优雅时尚。

        “她……”尤意诗欲言又止。

        蔡润哲偏头靠近她肩侧，压低声音说：“韩潇，我们老板，这是公司给她办的私人生日会。今天来的都是内部员工以及家属，还有一些老板的好友。等下你放开了吃喝，不用客气。”

        尤意诗随口应了声好，眼睛盯着第三层蛋糕，上面摆满红艳欲滴的草莓，甚是馋人。

        等韩潇吹灭蜡烛，众人齐声喊道：“韩总，生日快乐。”

        墙上的电子屏霍然亮起，一个好听的男声唱起生日歌，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右腿高高吊起，看背景应该是医院病房。

        “这不是你队友吗？”甄率棋问。

        蔡润哲回：“是，齐宇出了意外，小腿骨折。”

        “那你们……”

        “要么找个合适的人补位，要么全部改成双人的。”

        “还有一个月，来得及改吗？”

        “当然来不及，所以只能找人补位。”

        “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嗯？”甄率棋扬眉。

        蔡润哲恳求：“帅7，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兄弟一把吧！”

        甄率棋眉头微隆，神色有些为难：“你知道的，我只想专心做音乐。”

        “没要你改变梦想，就是想你帮忙补位能顺利参加节目。”

        他没回答，低头陷入沉思。

        尤意诗听得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蛋糕被围拢过去的人群一点点瓜分掉，有点儿着急。

        “小姐姐，吃块蛋糕，”昕昕站在台阶下，递过来一个纸盘子，“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吃？”

        “好呀！”尤意诗接过来，下了台阶刚要跟她走，蓦地想起不是自己的主场，不由停住，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甄率棋，这陌生环境里唯一熟悉信赖的人。

        蔡润哲立刻会意，用手肘撞了甄率棋一下。

        甄率棋抬眼，看她像个征询大人意见的孩童，明澈的眼眸含满期待，乖乖等着他的许可，于是抛开那些思绪，迈步下台阶，走到她身侧。

        昕昕附在她耳边赞道：“你男朋友很不错哦！”

        闻言，尤意诗面上一红：“别乱说，他不是。”

        昕昕笑笑，没再说别的，拉着她一直往前走，拐进一个无人的会议室。

        甄率棋拉开其中一张椅子让尤意诗坐，自己在她右手边落座，蔡润哲顺延坐到他旁边。

        昕昕问他们：“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三个人都选了果汁。

        昕昕一走，尤意诗立即按捺不住地叉了块草莓往嘴里送。

        “帅7，你真要见死不救？”蔡润哲再度恳求。

        “你让我想一想。”

        很快，昕昕用托盘端着三杯果汁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竟然是今天的寿星韩潇。

        昕昕将托盘搁在桌上，端出果汁，一一放到每个人面前。

        出来有半天多，尤意诗早就口渴了，端起来喝了大半杯。

        韩潇直接坐到他们对面，正对着甄率棋的位置。

        “我老板韩潇，我好朋友甄率棋和他朋友。”蔡润哲为他们做了简单介绍。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会，”韩潇笑得很是和善，语气亲切，开门见山，毫不遮掩，“大致情况，小哲应该都跟你说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所以不用顾虑太多。这次参加的公司不少，有能力的新人也很多，最终成团出道的不过才七个人，竞争激烈，这么分下来，我们公司能占一个名额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小哲擅长舞蹈，韦林擅长说唱，没有个声乐担当加持，整体会逊色很多。你真的不考虑帮帮他们？”

        甄率棋双唇紧抿，眼底有光浮动。

        成团出道四个字飘入耳中，尤意诗终于弄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她困惑不解，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他们为什么会毫无避讳地允许自己旁听。但能肯定的是，他不情愿，却也不太好直接拒绝。

        韩潇看出他的犹豫，继续攻心：“你有什么条件，或者私人缘由，不妨讲出来，咱们都可以商量。”

        他兀自沉默，继续内心挣扎。

        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境地，尤意诗再不敢乱动，埋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但事与愿违，刚才喝下的果汁迅速被新陈代谢掉，这会子小腹鼓胀，特别想上厕所。

        尤意诗微抬视线找到昕昕，捂着肚子告知她自己的状况，对方点头，手指门口示意带她去。

        她窃喜，幸好坐在离门近的最外边，刚偷偷起身，就听到身侧的人问：“去哪？”

        “洗……洗手间。”她窘得不行，声音几不可闻，捂着脸逃出门去。

        跑出两步，听见他说：“我确实有些顾虑……”

        什么顾虑？

        急需释放的憋胀感容不得她把话听完，双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跟着昕昕奔向走廊的尽头。

        十几分钟后，她浑身轻松地再回到那个会议室，里面已经换成了相谈甚欢的画面。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再过来。”

        甄率棋带着礼貌的笑意，微微颔首，见她回来，推开椅子站起来，说：“回去吗？”

        她点头同意。

        在楼前等车送他们回去时，尤意诗忍不住问他：“你答应了？”

        “嗯，只是友情帮忙。”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想仰头去看他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住了，视线沿着他牛仔外套上那些渐变氤氲肆意流淌的色彩印迹慢慢滑下去，落在粗糙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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