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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桑晓晓的声音一向来带着娇气。她越说越生气的同时,  说话自然是越说越快,且越贴近她的本性。

        馆长教书那会儿都没见过说话声音这样的,相当罕见,  非常稀奇。话是有道理,  内容细听不算好听,可带上了她那嗓音就是好笑。

        本来听一个娇气姑娘发脾气就想发笑了,  谁知道边上还有个性格活泼但本质太过纯良的姑娘。两个人一对比配合,  “杀伤力”十足。

        馆长当场笑乐呵:“哎,这个事情我思考一下。是说登记借书证一定要写单位这事,  是不是?”

        桑晓晓点了头。

        馆长是很讲道理的。他和桑晓晓分析这个问题:“我们图书馆书其实不算多。借书证一旦多了之后,  要是一人借两本,  转头图书馆就空了。书都流在外头。没书了,  那我们就得再额外买书。现在没那么多钱。”

        别看借书证办一次十块钱,价格相当昂贵,农村人一般都付不起这个价。可一张借书证是永久的,  办完了却只够给图书馆买三本书。这还是不考虑什么精装书之类的。

        图书馆公费里头,每年的杂志和报纸是必须要订的。这也是一大笔的钱。员工工资要支出,图书馆维护费要支出。虽说钱全是上面拨款拨下来的,那也得省着点花,循序渐进去筹划。

        馆长这么平和说着,继续讲写单位这事:“要借书证是防君子,  不防小人。总不能让人说出‘读书人的事情,  怎么能叫偷呢’。这不偷不抢,在办借书证的过程中打着规矩边做事,我们思考圆滑些,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知道桑晓晓说的话是对的:“现在确实□□的人多起来。往后没有做小生意的,甚至在田间种地的那一批,  有需要看书的会更多。我们过两年会考虑放松限制。”

        秦蓁完全被说服了。

        她听着馆长有理有据娓娓道来依据的话,都想伸手替馆长鼓掌。

        可桑晓晓听着馆长的圆滑,却有认着自己的死理。她问馆长:“馆长觉得这样思考更圆滑些。对于大众来说,你这样就是在鼓动他们往耍小聪明这里头琢磨。我知道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中间有灰色。明明能走向白的,为什么非把人赶去灰色地带?”

        馆长一时竟被问住了。

        确实就和桑晓晓说的。世上很多事情都有灰色地带,他对大多数事情是决定不了的。可现在图书馆借书证这么一条小小的规定,对于他来说是很好解决的。他可以定一个新的办借书证的规定,让这个事情黑白分明,减少灰色段。

        为什么他要再预留两年灰色段,从而让大家觉得“耍小聪明合理”?

        桑晓晓发现了馆长的停顿。

        她知道做不做决定是馆长的事,这规定也不可能朝令夕改。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说对了点,哼哼起来:“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觉得确实可以改?这图书馆里书不够,那就鼓动一下大众捐书嘛。谁要是捐赠了五本或者十本以上的,图书馆给办个借书证。”

        图书馆不能接受捐款,但完全可以接受捐书。

        桑晓晓想起自己家里好几本《春居》,微仰下巴:“我可以捐几本《春居》。这个书你们应该收?”

        馆长对自己挑书的眼光是很自信的。他跟着桑晓晓一样微仰下巴,像老小孩一样:“这个我们有。没想到?”

        桑晓晓当即一句:“你有眼光。”

        这写在序上的话,顿时让两个文化人距离迅速拉近。馆长笑开后“哎”了一声:“行了行了。今年我就把办借书证的条件更新了。就让人填单位或者家里住址。就说一定要真实的,万一丢了能还回去。不然补办继续要十块钱。”

        至于缺少书的事:“临近过年都在忙,收到捐的书也没什么空整理。得另外找个好日子。”

        桑晓晓知道图书馆有自己的书,又见馆长真听了建议,心情顺起来,顿时点子一个接一个:“热闹一点,过年办点活动。请点知名的人过来凑个热闹。书来了再说,可以回头慢慢整理啊。”

        馆长寻思也是这个理:“也是。请点最近有名的作家,过来签个名。再请点人过来捐书。听说三木先生是个学生,应该是放了寒假,不知道有没有空。”

        这下桑晓晓一顿。

        秦蓁看看桑小姐,再看看馆长,再回过头看向桑小姐:“有空吗?”

        桑晓晓本来这个寒假就会经常来图书馆。能怎么办?她都提议了这么多,人都见过馆长了。往后笔名一露,再见面戳穿是迟早的事。

        寒假的事情又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她深深叹气:“有空。我有空。我们约个时间。我回去练练签名。”

        馆长此刻脸上竟是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更合适。

        ……

        傅元宝不知道医院的事,也不知道图书馆插曲。

        他在工厂里试养生茶。

        做药的人千千万,现在做养生茶的还没几家。所谓的养生茶更接近于食补,口感比中药好很多,药材需要不多,平时随意喝也成,对身体也有益。

        现在其实就算是糖水,卖出去也卖得好。逢年过节大家都喜欢喝些甜的。可有些人家里头年纪长的,未必喜欢甜口,反而喜欢喝茶。

        这餐桌上喝茶加上油水,转头就能闹肚子。

        养生茶就得避免这种情况。

        能去油腻,又不会过甜。平日可以喝,逢年过节吃饭更能喝。

        桌上的几种养生茶,主要是菊花决明子金银花这一类专门降火的。他找了中医特意调了量,确保喝下去的比例差不多。接下去就属口感问题。

        得加多少糖,再加上多少水?

        面前的茶杯,每一杯的颜色都不一样深。从左往右分别是不一样的甜度。最左边是没加糖的,最右边是加了最多糖的。

        傅元宝拿起最左一杯,喝了一口。

        甘甜,清爽,完全没有加入任何一点糖。全然是那些干货泡茶水的味。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又由于添加了甘草,有一种微凉清甜的口感。味道是不错,可当饮品来说太淡。

        甜味太淡。比不过像现在孩子手里的可乐的甜度。

        他拿清水漱口,又喝下一杯。一杯杯喝下去,到最后他感觉自己都成糖渍的,呼吸一下都是糖味。还好是养生茶,喝多了也没反胃。

        一个人尝试总归不太够。他把甜度缩小,决定把剩下几个让厂里人都试试。一天试一个口味,看哪一种能让他们觉得更加乐意多喝。

        他对每种浓度记录下自己的感官判断后,听到外面有工人大声喊着:“傅老板,你家里来人了!”

        傅元宝放下笔,以为是家里谁过来替小奶奶送东西。有时候他忙过头,小奶奶就会让秦蓁、宋姨或者王叔到厂里来送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有用的。

        厂里见过人,会把人直接带进来,顺便喊一声。

        傅元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上回桑晓晓把他衣柜里不少衣服都丢到了床上,想要帮他扔掉。他想着这些衣服颜色深,正好适合厂里工作,所以几乎都打包到了厂里。

        在家里穿着衣服出门,到厂里换好衣服工作,回家再换回衣服。这样他那些好衣服不会被弄脏,深色的衣服也得到了有效利用。

        至于捐衣服。他是没捐。捐完他得去买一大堆衣服。有些麻烦。

        现在家里有个桑晓晓,总不可能让桑晓晓过来送东西。

        他很淡然重新抬起头,半点没打算临时去换回自己今早穿出来的那套非常正常的衬衣、毛衣以及厚棉风衣。

        人一旦认为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发生,那么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傅元宝看着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冒出了头,在看他的瞬间整张脸皱起来。

        傅元宝沉默。

        这是什么运气?

        桑晓晓皱着脸不仅沉默,还想扭头就走。

        她以为傅元宝过去穿着已经到达了某种极致,却没有想到傅元宝从捡药瓶发家到开一个开药厂,和人家医生的穿着是会有点异曲同工之处的。

        比如头上戴着的帽子。

        盛医生头上戴着的是白帽子。这会儿的白帽子不像是几十年后那样轻便一罩。而是像拿了一块厚重的布在脑袋上缠了半个脑袋。

        人家那是白帽子,到了傅元宝这里就成了深灰帽子。他身上穿着一件和早上完全不同,但包裹相当严实的深灰色外套。裤子是看不见,但光上半身已经特别像街上卖烤红薯或者卖煤块的那些老农。

        老农因为天气太冷,大多会穿成这样。脑袋是能怎么裹严实就怎么裹严实,身上的衣服是本来就深色,再加上煤炭的痕迹,看上去总体发灰发黑。

        格外形象,就差脸上抹一把煤。

        傅元宝站起身来,往桑晓晓那边走:“你听我解释一下。”他觉得桑晓晓要是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是她说要扔掉的,可能会气死。

        桑晓晓见着傅元宝走过来,喊起来:“你不要过来!”

        外边这回完全没跟着的秦蓁,和工厂里工人唠着。

        工人好奇探头,问熟悉的秦蓁:“这位是……以前没见过。是那个传说中傅老板的未婚妻?”厂里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么个事,但到现在才第一次见着人。

        秦蓁当然是肯定,笑嘻嘻:“对。是不是看上去特别般配?桑小姐人可好了。自从来了傅家,家里比往常热闹多了。小奶奶每天都笑得不行。”

        工人看着那头正在闹腾的两人,完全能想象傅家家里的状况。他怀疑傅家小奶奶是以看乐子的心在看两个小辈,相当敬佩:“傅先生不容易。”

        秦蓁回想了一下:“傅先生好像还挺喜欢这样的。”

        被认为很喜欢这样闹腾的傅元宝,和桑晓晓沟通着:“是这样的,我想着……”

        “我不听!”桑晓晓发现傅元宝走过来,当即看到傅元宝的裤子。

        一套灰,整整齐齐,连鞋子都是灰的。他在工厂里也不穿皮鞋。从头换到了脚。桑晓晓严重怀疑,下一刻傅元宝说他其实做的是挖煤厂,她都会当场相信。

        傅元宝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桌上。这种帽子是为了确保头发不掉到药材里去。不管是药还是他要做的养生茶,全是入嘴的。头发掉下去太不干净。

        厂里在第一线的工人一人有两顶薄的两顶厚的,还能换着来戴。冬天厚的这款格外保暖。

        也由于要固定头发,所以现在摘下帽子,傅元宝脑袋上的头发是服服帖帖,每一根都黏在脑袋上。留海更是贴在脑门。

        如果说刚才他打扮得像街口卖煤炭的,那现在他就像街口智商受损讨饭的。

        唯有右手的手链,能让人看出来这人不一般。

        傅元宝干脆换了个话题:“我等下就换衣服。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厂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你会觉得有点无聊。”

        日复一日的工程,不断重复的动作,钱回笼比想象中慢,以至于技术更新也慢。

        他说着这些,已经靠近向桑晓晓。乘人不备,他把人往门里一带,顺手将办公室门关了,阻挡了外头的视线:“别皱着脸。”

        桑晓晓看着他不爽,踮起脚双手对着他脑袋上服帖的头发一阵狂揉:“你这个头发根本没法戴帽子!拿下来难看死了!”

        小姑娘的手除了写字在侧面留下的薄茧,整体细腻舒服得让傅元宝下意识垂下眼。

        下回可以多戴戴。脱掉帽子能多接触,多接触有利于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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