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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建虏当中的卧底


第465章  建虏当中的卧底

        界藩城。

        打更声在城中不时的回荡,似乎在告诉人们现在已经入夜。

        但李永芳府邸内,没有一丝夜色已深的迹象,反而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正堂内,黄台吉、岳讬、李永芳等人正在举杯换盏,饮酒作乐。

        而其下属十余人也分坐两旁,一边聚精会神看着中央艳丽舞女的表演,一边喝酒吃肉乐在其中。

        这种场景是拉近上下级关系的最好机会,因为喝酒让众人放下警惕之心,还可让人口吐真言。因此在黄台吉等人都饮酒作乐的时候,下面人自然也不好端着,也纷纷附和言语起来。

        只是在场之人有一人却与此格格不入,面前的杯中酒只是喝了稍许,菜肴却丝毫没有动,脸上更是露出略微不耐烦和痛苦之色。

        “岳讬贝勒,奴才身体不适,想先行离去,还请贝勒见谅。”

        张安宁脸色蜡黄,头上冷汗虚冒,一副身体虚弱的样子。

        岳讬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见状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刚想要回复,但这时一旁的李永芳见状却先开口了。

        “最近天气寒冷,难道是感染了风寒,要不你先去我府中休息,我派人给你好生看一下。”

        张安宁闻言摇摇头,虚弱的对李永芳躬身感谢道:

        “多谢额附关心,这是我当年逃难大金时留下的病根,一到冬天就隐隐作痛,身体难受的很。因此贝勒爷就给我找人看了下,留下一副药,平时吃着就好了。

        只可惜这次没有带来,拉在大营中,我想还是赶回去吃完先休息吧,不然这么一副苦瓜脸扫了贝勒爷们的兴致就不好了。”

        “那也不用,我现在就派人去拿,你先去侧房休息再说。”

        哪知李永芳闻言当即摆摆手,想着就让张安宁先不要走,等到时候再说,可张安宁却摇摇头,显然不是很同意。

        “额附还是算了吧,这派人去一来一回麻烦,还不如我直接回去,这样去了就可以直接吃了歇息,不用等待。”

        李永芳刚想出言阻止,但岳讬贝勒本就甚是看重张安宁,也不想让他多受苦,当即点头道:

        “张安宁说的不错,就让他回去吃完药直接歇息吧。”

        见岳讬这么说,李永芳也没有办法阻拦,但自己毕竟是地主,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陈良策!”

        话音刚落,就见陈良策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与其他人不同的时期,他身上也没有什么酒味。

        “张安宁身体不适,伱就护送她回大营歇息,今日我等就不回去了,你今晚驻守大营就不用回来了。”

        李永芳早就看陈良策不满了,今日试射就是他给自己搞砸了的,得亏四贝勒大人有大量才躲过一劫。

        并且刚才众人喝酒作乐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小酌,如此不合群,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早点打发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陈良策貌似也不想在这里呆了,没有丝毫反对,当即默然俯首道:

        “卑职明白,还请额驸放心。”

        岳讬见状还不放心,又给张安宁嘱咐几句才让他离去。

        二人带着亲卫出了府邸,当即上马便出城而去,一轮皎月悬挂当空,让大地裹上银装,也让原本黑色的夜晚明亮了几分。

        陈良策等一行人缓缓走在大道上,身后的亲卫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定有话说,识趣的隔着他们二人一段距离,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看来这次贝勒爷对汉军很是满意啊。”

        张安宁早已不做刚才虚弱的模样,而是饶有兴趣的询问着陈良策,仿佛两人是老熟人一般。

        陈良策也不像刚才那般孤僻,貌似跟张安宁在一起,心情也好了不少。

        “呵呵,应该是没问题。这支炮营可是黄台吉费劲千辛万苦才筹措好的,我今日试射也蛮成功的。只是李永芳为了讨四贝勒欢心,强行多次试射,导致有一门佛朗机炮炸膛了,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今天终于通过了黄台吉的检阅以后,陈良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闻言缓缓点头示意。

        李永芳讨好黄台吉的心思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张安宁对此倒毫不意外。

        “唉,现在是人人自保。要知道李永芳面对各大贝勒的拉拢,一直无动于衷。但现在居然刻意交好黄台吉,可见咱们汉人的日子不好过,李永芳不抱住四贝勒的大腿,以后的麻烦定会很多。”

        听着张安宁话里话外汉人的麻烦,陈良策微微叹了一口气。

        随后往道路旁一瞥,就看见道路旁有一具被积雪覆盖的尸骸,在月光的映照下,既诡异又凄凉。

        这具尸体他是知道的,上次路过这里前往界藩城办事,就看见一个老妪穿着薄衣在这里乞讨,现在看来没有扛得过这个冬天。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的气闷,这种现象现在是越来越多的,其中缘由并不都是天灾,而是人祸。

        看到陈良策的神情,张安宁面无表情,对于这种苦难见得太多了,多到已经麻木了。他随即就略微瞥了一眼后面隔着老远的亲卫,轻声问道:

        “汉军中的将官联络的怎么样了。”

        “整个汉军不敢说,但火炮营一千余人应该是没有问题。这些人许多都是我之前的旧部,还有一些人是我暗中挑选的,他们大多对建虏心存不满,掌握起来也容易。”

        陈良策闻言便从刚才的感慨中回神,如实地禀报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他原本便是辽东女真的内线,只不过因为地位重要,辽东都司内部知道的人很少,直到张安宁来到建虏以后,才暗中跟他联系上,现在张安宁地位直线拔高,他们一文一武在建虏内部相互配合,效果很是不错。

        “那就好,原本我等还没有掌握兵马的机会,得亏朝廷把之前的汉军剿灭,才让你有这种机会掌握炮兵营。

        再说汉军士卒本就被八旗欺辱,心中对他们早有不满,如果你能在军中暗中联系,到时候反戈一击,定可打的建虏个措手不及。”

        虽然张安宁说的话在理,但陈良策却仍有些为难。

        “话虽然这么说,如果要拉拢汉军其他将官还是有一丝难度的。这次是李永芳掌军,他投靠建虏以后,就娶了阿巴泰的女儿,地位尊贵,以前被努尔哈赤束之高阁,不被重用。

        这次要不是努尔哈赤为了组建火器部队,拉拢汉人,他是万万不会出来掌军的。所以李永芳甚是看中这次机会,军中的将官大多是他的亲信,如果要策反起来还是很麻烦。”

        张安宁闻言却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如果放在去年他估计也这么认为。

        但今年建虏无论是内部、外部形势,都跟以前有了大不一样。策反汉军将官也要比以前容易得多。

        “就算是李永芳的亲信又如何?难道女真人就会因为李永芳的亲信就区别对待,今年年初的事情你忘了?”

        今年三四月,努尔哈赤为了能够积攒粮食,下令搜刮汉人军、民户的粮食,导致许多人不满。但哪怕是这种情况下,李永芳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反而出言劝说他的下属交出粮食。

        张安宁说着就有些愤怒,随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以前老奴还会做做样子,对我等甚是优待,给钱、给粮还免赋税、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的,我们汉人现在在建虏的生活真的是猪狗不如。

        且不说女真、蒙古人等人因为战败对我等的仇视,凌辱,我们不能丝毫反抗。就说老奴为了搜刮粮草,先是削减汉军的粮饷,最后强行掠夺汉人民户的口粮,致使许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饿死在街头,这等大恨李永芳能忍得了,下面的人不一定能忍。”

        张安宁越说越咬牙切齿,彷佛看见了他之前家人被建虏所屠杀的情形,心情愈加愤恨起来。

        陈良策何尝不是如此,他本就是跟随铁岭卫下的百户。

        当年李永芳投降后,他原本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一心做事。但建虏在后面攻陷蒲河跟抚顺后,大肆屠杀汉人,视百姓如牛羊,肆意杀戮、掠夺财富,让陈良策深受刺激,心中也起了想投靠朝廷的心思。

        “你说的倒有些道理,汉军中不满女真做法者甚多,他们能参军无非就是找一条活路而已。我多尝试一下,尽量多拉拢一些人。不过话说回来,朝廷究竟几时来攻,我等也早做准备才行。”

        听着陈良策有些按耐不住了,张安宁摇摇头安抚道:

        “朝廷大事自有其筹划,我等只要静候消息即可。但我看不等朝廷动手,建虏倒是先等不了了。现在老奴已经下命,让岳讬加紧训练士卒。并且还让人暗中向辽东打探情报,了解朝廷兵马动向,估计很快就要用兵了。”

        陈良策最近也接到了相关命令,闻言更是心中算起了日子,过了一会缓缓道:

        “看如果用兵的话,必须得三月以前吧。”

        辽东天寒地冻,加上现在天气比以往更加寒冷,冬季也比以前长。

        所以等到三月后,冻了一个冬天的黑土就会融化,那个时候道路泥泞不堪。人都难以行走,更别说辎重、粮草运输了,仗也难打的很,所以要进攻必须要在三月以前。

        “你说的是,不过有去年除夕的教训在前,这次努尔哈赤肯定不敢搞什么奇袭沈阳的计划了,如果出兵的话要再三考虑了,熊总督对建虏甚是了解,估计也会算到建虏进攻的期限。”

        陈良策闻言也缓缓点头,张安宁说的有些道理,三月冻土解冻,之后道路会泥泞不堪。这种事情熊廷弼自然会想得到的,因此也会早做准备,想到这里他不由精神一振。

        “据我所知,目前的粮草最多就是撑到三四月份了,如果努尔哈赤在三四月份打不开局面,建虏内部定会出问题。”

        此话一出,张安宁既是欣喜也是忧愁。

        “唉,建虏内部就是一个火药桶。如果对外赢不了,努尔哈赤定会对内开刀,到时候我们汉人就麻烦了。”

        陈良策刚刚提起来的精气神,被张安宁的一句话瞬间就打回去了。

        这种事情他怎能不知道了,但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的游击,现在啥也做不了。想到这里,他当即有种无力感,望着头顶的皎月,叹一口气。

        “唉,我们做好自己再说,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越说越是有些泄气,战事主动权并不在他们,而在朝廷,在熊廷弼手中。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传递情报,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朝廷大军来攻时,发挥作用,其他时刻就再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再言语,而是挥舞马鞭,加快马步,迅速往界藩大营而去——

        张安宁跟陈良策的谈话无人知晓。

        但在第二天,酒醒的黄台吉与岳讬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当即往萨尔浒城赶去。

        李永芳见状也是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等到下午传来消息才堪堪知晓其中缘故,原来是内喀尔喀那边来人了,还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说是林丹汗已经下令,命左翼万户洪棱台吉前往翁吉刺特部,册封阿尔寨为翁吉刺特部的首领,取代死去宰赛的位置。

        李永芳闻言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没有黄金家族血脉的阿尔寨,居然能统领翁吉刺特部,真不知阿尔寨许给了林丹汗许了什么好处。

        不仅仅是阿尔寨,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等人也是十分纳闷。

        “父汗,早就听闻林丹汗贪婪成性,这次居然任命阿尔寨统辖翁吉刺特部,如此一来阿尔寨怕是彻底倒向察哈尔了。”

        代善最是疑惑其中缘由,他明白此事对于大金的影响。

        这林丹汗每年都收明国的赏银,本就与他们不对付。现在册封了阿尔寨,那以后就可以怂恿其进攻内喀尔喀,进而侵扰开原铁岭等地,让他们疲于奔命。

        “不是倒向察哈尔,而是要倒向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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