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多巴胺
操场上晚间非常热闹，四角几个大功率照明灯打开，亮如白昼，数千平的场地上，各式各样的运动和休闲尽收眼底。
元双和卫冉跑到第三圈，速度越来越慢，跑的变成走的，最终停下，坐在绿茵草地上气喘吁吁说要休养生息。
“跑步分泌多巴胺仅次于谈恋爱，谁胡说八道的理论？”运动健将还没当成，卫冉先泄气了，“我看八成就是卖跑鞋的，还有那些健身教练。”
“分泌多少多巴胺不知道，跑步跟谈恋爱有一点倒是相同，都要吃点苦头。你听——”
不远处有一个男生抱着吉他solo，给整个操场的夜晚配上bgm，曲子一会儿一换，风格十分统一，全是悲伤情歌。
不少路过的人驻足听一会儿，摇摇头留下点同情的目光，继续自己原本的生活。
卫冉感叹这是吃了爱情多少苦，才能如此忘我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悲伤。
于是两个人顺着话题，开始聊传说中的多巴胺分泌第一名——谈恋爱。
“双双，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哇那么多人喜欢你，上次我一个高中同学，计软学院的，还跟我打听你，说想追你来着。”
元双指着那位吉他哥，不怎么走心地答：“万一是那样的下场怎么办？”
“但是也有很多甜甜的恋爱啊，柳丹跟她男朋友，人家异地都能热恋。”
柳丹是她们一个室友，和男友几小时几小时地视频连线。在宿舍里她们有时听得烦，但不得不承认感情确实好，从没听人吵过一句嘴。
“人跟人……不一样。”
卫冉觉出点不对劲的苗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元双招架不来卫冉的直接，磕巴了一下反问她：“那你现在也没跟人谈恋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真坦荡，大方认爱：“有啊，傅云北。说嘛说嘛，我都告诉你了。”
元双耍赖：“那不是你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卫冉好奇心被勾起来，开始广撒网式地猜测：“是不是三班那个？上学期一起组队去比赛的。”
“不是。”
“那就是上次篮球场那个男生，你加了人家微信的，你从来不随便加别人的。”
“没有，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好吧。”
“那就是大二那个天才，傅云北他朋友，我骑车摔倒那次就属他笑得最大声，不行，他不是好人，他还把你手搞伤了，pass。”
元双：。
还好傅云北也是个直球，靠猜的卫冉可能把自己累死。
卫冉妈妈每周两次的例行电话正好打过来，她起来去接。
黎肆行不是好人吗？元双要替他辩驳几句的。
少女心思的暗恋，始于那年暑假的惊鸿一瞥，在开学后被各种耀眼的成绩和才华描上光边。
那圈光远隔着时空距离仍然能在元双心中辉映，绝离不开人品的加成。
宁大附中校门外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麻辣烫，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无儿无女，把附中的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常去店里光顾的都能叫得上名字，学生称他们也不是老板老板娘，感念其间，当成亲人一样叫方叔方婶。
元双高一下学期时，方叔查出癌症晚期，方婶一边顾店挣钱，一边照顾重病的方叔。
学校组织过捐款，他们没要，说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况且哪能要这些娃娃的钱。学生知道，更常去店里照顾方婶的生意。本地的报纸还登过这件事，赞扬人间的真情大爱守望相助。
世界当然不是由全部的善人善心组成。
店里饭点几乎都是附中的学生，那天周一，都着校服。
元双中午在店里排队等餐，前面一个人是比较乍眼的黄头发，没穿附中校服。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叛逆青少年，哪知他不是叛逆，是想犯法。
黄毛居然企图用假钞浑水摸鱼，方婶太累太忙，找完钱给他才摸出不对劲，那人眼见事情败露，抓着找来的真钱撒腿就跑。
方婶急得大喊：“假钱，抓住他——”
店内吃饭的学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黄毛快要逃出门的时候，队尾一个人眼明手快，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撂倒在地。
正是黎肆行。
他将黄毛双手反剪在背后，单膝将其按在地上，压得死死的。
黄毛应该是惯犯，开口嚣张得很：“放开我！我是未成年，你敢把我怎么样！”
黎肆行暗暗施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是未成年，失手压断你一根肋骨怎么样？”
他那时的气场真不像未成年，眉间凛着的正气能吓退一众鬼祟。
正午的自然从门口光照进来，元双想如果这是电影的一幕而她是导演的话，一定会在她所在的位置安排一个机位。
少年代表的英武和正义在明亮的光线中挺拔，罪犯展露的肮脏和丑态被死死地钉在阴影中。
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能诠释惩恶扬善英雄少年。
黄毛疼得连连求饶，黎肆行把他手里的钱抽出来交给方婶，然后把人拎到外面。
店里恢复正常营业状态，队伍马上排到元双，她跑掉了。
黎肆行拽着黄毛的衣领一直拎到一处僻静的后巷。
如黄毛所言，他是未成年，抓进去也关不了几天。这种不上学的混混大概率都有团伙，不得不提防报复。
黎肆行把人扔在地上，嫌脏似的拂手。
“以后在附中范围内，让我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黄毛大概不服，腿蹬了两下，但也不敢反抗。
“假钞团伙……你叫大哥那人是不是姓钟？”黄毛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在说是。
“等你出去了告诉他，枪口上撞多了迟早玩儿完。哦，差点忘了，我姓黎，试试看他敢不敢惹。”
黎肆行说完当着黄毛的面打了报警电话。
黄毛急了，“你这不合规矩！”
“未成年不学好当然要警察叔叔管了。”黎肆行脸上露出五好少年的标准笑容，黄毛看了居然比之前更怂。“守着你的规矩好好反省，以后，当个人。”
元双关于这出善行义举的回忆就到这儿了，她悄悄地听墙角，在被任何人发现之前又悄悄地溜走。
她以前总不懂“升华”这个词，觉得抽象又悬浮。阅读理解题经常出现某句话有什么作用的题目，答案多有一句套话似的“升华了主题”。
她觉得牵强，就不写，扣分也不写。
现在让她形容一下感受，她却只能想到这个词。
黎肆行这个人的意义在她心里升华了，具体地、落到实处地升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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