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浮舟

“英琼……”听到一声关切地呼唤，李英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边上还有人，正是蜀山大师姐齐灵云。见是她，李英琼心情顿时平复了许多，唤了声：“大师姐……”

齐灵云微笑道：“你在金顶练剑晕倒了，是若兰背你回来的。”

李英琼顿觉羞愧，低声道：“对不起……”

齐灵云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是我和家母……”

李英琼连忙摇头道：“大师姐，别这么说，当年是我自愿接受术法的。”

齐灵云叹气，拿起一方小巾替她擦去了额头冷汗，“阴神凝炼后，元神要先融合阴神，方能再凝炼阳神，如今你阴阳神同在，影响了元神。本以为影响不大，如今看来金顶灵气也无法解除这困境，唉，七年了……，也是苦了你。”

见齐灵云自责，李英琼连忙道：“没事的，大师姐。我常听你们说，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平白无故得了紫郢剑，又吃了那么多好东西，还跳过了一般人苦练数十年也未必能凝炼的阴神、阳神，这点点‘损有余’算是便宜我了。”

齐灵云知她说得轻松，但三神同在，时常陷入分裂感的滋味，可并不好受。不仅如此，这还影响了修为进度，如今的李英琼与同期入门弟子相比，并不出色，很难叫人相信，她是紫郢剑选中的天命之人。

七年前，齐灵云与申若兰，经少林援手，从慈云寺找到李英琼阳神，之后带回茅山回魂，休养了好一阵，才回峨眉金顶。原本以为，金顶灵气可以迅速助她修补元神之损，融合阴神阳神，却没想到三股力量始终互为抵牾，相持不下。

或许正如李英琼自己所言，这是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些事齐灵云只能在心中忧愁，面上还是轻松道：“英琼这次又梦见了谁？”

三神不合的情况，每每使得李英琼莫名昏厥，陷入各种梦魇。也亏得李英琼心大，换做常人怕早被折磨疯了。

提起梦境，李英琼心中又是一紧道：“我梦见了……七年前的慈云寺，仙儿……，我是说裘芷仙，我梦见她被魏枫娘带走了。”

齐灵云回道：“哦？这事我到是可以解你心中之忧，云从这次成都探亲回来，路上刚巧看见这位仙儿小姐被迎入皇宫，据说小徐妃甚是想念她，特意招她入宫。”

李英琼闻言不知为何有些失落。齐灵云所说小徐妃是当今蜀帝王衍之母，艳冠川蜀，曾被册封为花蕊夫人。川蜀之外说起小徐妃，可能比较陌生，但若说起花蕊夫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轻地姑娘们在井边洗衣时，最常唱的歌，就是她谱词的。

齐灵云却似知道她在郁闷什么，宽慰道：“这裘芷仙虽是修道的好苗子，但她身在富贵家，又为皇室尊宠，怕是很难了……”

李英琼听齐灵云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为何失落，她总觉得这小姑娘灵根天成，似乎不该待在这滚滚红尘中。

齐灵云道：“好了，别担心了。详细的，可以问问你云从师弟，这一次，他还特意去慈云寺看望了晓月禅师，那边也是一切安好。魏枫娘如今是道门三教与少林共缉之恶，她若胆敢出现，必然难逃法网。”

李英琼点点头，可心情还是无法好转。齐灵云见状，微微一笑道：“若你不放心，过两日可与周师妹一同下山去看看。”

李英琼抬头看着她，疑惑道：“周师妹？”

齐灵云笑道：“是啊，茅山派周轻云、周师妹。”

这一惊喜，非同小可，若不是齐灵云还坐在床边，李英琼必然跳起来，此刻她双腿一缩，抱着膝盖凑近齐灵云，看着她道：“大师姐，是真的么？”

齐灵云道：“自然是真的，你梅师姐也会同来，她这次带茅山弟子过来挂单，大约会待半年左右吧，你们姐妹七年未见，这下可以好好叙叙了。”

李英琼拼命点头，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抓着齐灵云手道：“轻云的伤全好了么？她现在如何……”

“唉……”齐灵云又一声叹气，让李英琼心沉了下去，之后却又听齐灵云道：“她们来得匆忙，我也没多问，见面时你自己问吧。”

被齐灵云摆了一道，李英琼不由撒娇地喊了声：“大师姐。”随后忙不迭整起衣衫道，“我可否去二峨山，采些茶叶来制茶？”

齐灵云站起身，让开了路道：“也好，散散心，让金蝉陪你去。之后，再让若兰帮你制茶，你自己制茶，只怕他们走了还没制成呢。”

“大师姐。”李英琼不好意思地又喊了声。

这辈子她的厨艺应该是没得救了，正如齐灵云所言，若是她自己炒制茶叶，怕是大半年都制不出能拿来待客的。

整理好衣衫，拢了拢头发，李英琼向齐灵云匆匆道别后，便去找金蝉。

齐金蝉是个贪玩的性子，听得朱梅要来，早是抓耳挠腮，站立不定，恨不得眼一闭一睁就到相会那日。这七年来，他就没见过朱梅，早无聊到生锈了。

两人同向二峨山飞去，一路云海浮峰，犹如蓬莱仙境一般，现在已是下午，按理说并不是采茶的好时辰，可二峨山顶，终年云雾盘绕，到也不担心在此时摘下会损了茶味。

到了二峨山附近，李英琼与金蝉缓缓降下，这七年内两人俱是会了腾空术，对于云海畅游早已没了最初的新鲜感，只是二峨山这一路看不尽的灵花异草，却是年年都看不腻。

与别山不同，峨眉山山高水沛，即便是在高处，亦能见许多清泉流淌，无需劳心水源。因此峨眉派所有的开采种植不用下山便能悉数解决，全然不需占用山下良田。相反，峨眉还常以上好药草与茶叶，与山下村民们交换布匹以及日常用品，让山下百姓颇为受益，几乎使得家家小富安康。

金蝉与李英琼所去的二峨山接近山顶处，有一片梯状山坪，若一只巨大的楼船，名唤云海浮舟，又称浮舟坪，那里便是峨眉派的茶园。此际正是卯月，山风料峭中百花争艳，金蝉一路上看着花不停问李英琼，朱梅会喜欢哪种花。

李英琼看着四周，虽风阵落的梅花，摇摇头道：“梅师姐喜欢的花，你恐怕是找不到了。”

金蝉此时已是一名少年，十六岁的他长年山野奔走，筋骨拉开，长得要比同龄少年高大健硕许多，再加上他成日要当大英雄，愣是把自己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晒成了古铜色。

李英琼不由想到，朱梅若是看到如今的金蝉，全然不是当年那个粉娃娃，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她想着想着不禁抿嘴直笑，耳边听金蝉讨饶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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