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奇人

“制药之人，当年先是依附血魔郑隐，后又逃往北漠投效契丹，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但此人确是一名了不起的丹师。其所炼百草阳灵膏可化腐再生，续断灵玉膏能生筋接骨，皆为不世奇药。”师文恭说罢将药瓶合上，重新塞入她手中。

裘芷仙此时心中纵有千百疑问，最终只道了声：“多谢公子。”

师文恭挑了半边眉道：“你果然有意思，为何不问我是如何得到此药的？”

裘芷仙诚恳道：“孔雀城就在塞外，公子若有意助漠北诸番，中原怕是早已易主。”

师文恭闻言自嘲道：“芷仙到是看得起我。这段时日，你在成都应也见识过了，别以为就只蜀国如此，自白马之祸后，天下便只有武略没有文韬，以一时武略强夺的气数，终是不能长久。”

裘芷仙虽不知白马之祸为何，却听出师文恭话中有不凡之意，微微低头道，“看来公子心中有大志，那公子以为，这天下间，谁又是兼具文韬武略之人？”

师文恭傲然一笑，目对苍穹道，“兼具文韬武略……，这样的人，只怕是还没生出来。”他说罢忽而伸手勾上裘芷仙的腰肢，带着她飞上屋顶道，“可曾听过白马之祸？”

白马之祸，是梁帝朱温为肃清登基障碍，而制造的一场血腥屠戮。

此事发生在十多年前，不算久远，可能因为事情太过残酷，裘老爷并未对裘芷仙讲过这些事，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孩子，本就不需要知道这些。

那一年的朱温，因帝位杀红了眼，将阻碍在他眼前的，素有衣冠清流之称的世家子弟，纷纷投入浑浊黄河，嘲弄诅咒他们永世为浊，之后，他又将唐王诸子的尸体抛入长安的曲江，拆毁长安城，彻底断绝李唐王气，随后便在一片号哭声中，踏着血途登上了九五之座。

自此，士族远避朝堂，满朝文武成了满朝武将，再无格局气象，仅有的一些文臣也皆是唯唯诺诺，点缀门面而已。此后，上下尊卑端看武力，不再顾忌什么礼义廉耻。

听着这些，裘芷仙陷入了沉思，她本抗拒这样的亲昵，但在师文恭怀里听着听着，也就忘记挣扎了，她算是有些明白了，那日花蕊夫人徐太妃哭着对她说“没有办法”是真的没办法，因为这个世间的秩序早以被摧毁，有能者逐鹿，无能者逐利，所有人都被乱流席卷着，却无一人可挽狂澜。

“你似乎有感慨，是想起什么了？”察觉到怀里的人走神，师文恭回首低问。

温热的气息，让裘芷仙的心不由一乱，她不敢看他，只轻轻道：“我想起了太妃，她说……卖官鬻爵实属无奈，还说……这些朝廷老臣‘生时欺我孤儿寡母，死后诿我万世骂名’，我虽知她做的不对，但这般的情景，便是换作我，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属于那里，不必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事。”师文恭放开了她，“蜀国气数将尽，我便再在给你些时间，到时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带你走。”

依旧是不给人选择的余地，裘芷仙默默目送他远去，呆坐了很久，最终从手心幻出一片杏叶，给李英琼发了符书。

“少城主赠我百草阳灵膏，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此事。”

次日，李英琼将符书拿给齐灵云看，并问道，“大师姐，仙儿这是什么意思？”

齐灵云没有着急回答，在屋里走了两步，似在整理思绪，最后停下脚步道：“天下间只有可一子会制此药，他曾投身于师叔祖麾下，师叔祖陨落后，此人就逃往漠北，此后再无音讯，不……，也不能说是全无音讯……”

李英琼和申若兰对视一眼，看来此事很是些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齐灵云见他们一头雾水的样子，微微笑道：“此事说来也不复杂，只是我一时间想到的事比较多，还是一桩桩说吧，这可一子的师承来历皆是谜，未与师叔祖结交前，已是闻名天下的炼丹师，有传言他是袁天罡的弟子，但自从他和师叔祖在一起行事后，便再也没人这么说了。”

李英琼和申若兰又是对视一眼，这到也是，若此人真是袁天罡的弟子，又怎会与修炼血神经的邪人混在一处？

齐灵云继续道，“英琼，你应从简长老那边听过骨炼之说，血神经骨炼之人，毕竟用的是死气，久而久之，很容易皮肉烂死，故而可一子才研究炼制了这百草阳灵膏。仔细想想，他除了助师叔祖外，本身到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李英琼心道，难怪也没怎么听人提起过的可一子，听大师姐的口气，莫非这事情背后另有蹊跷？

“至于他叛逃漠北之事，是在师叔祖陨落之后。当时，漠北正好有使者来访大唐，因大唐内乱，这名使者滞留在幽州一带，险些丧命，据说后来被可一子救下。这名使者，便是当今契丹国师萧阿只古的父亲，自此可一子也销声匿迹，后来据关外回传的消息，萧氏兄弟的用兵、谋略，皆是道门之法，故而众人推测，可一子很可能留在了萧家。”

齐灵云说罢了来龙去脉，却似陷入更大的困惑，“给师文恭百草阳灵膏之人，会是萧家么？”

申若兰道：“孔雀城本在塞外，和契丹有来往也是可能的。”

齐灵云道：“孔雀城本是商贾必经之地，交往势力的确繁杂，但萧阿古只的哥哥萧敌鲁因箭伤去世，如果萧家真掌握了百草阳灵膏，便不会让萧敌鲁死。因此，我怀疑和师文恭接触者另有其人。最大的可能是，可一子本人，或者可一子另有传人。”

李英琼道：“那我们要不要让仙儿问问师文恭，到底是何人？”

齐灵云摇头道：“不妥，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仙儿卷进来，师文恭能得此药，事情必不单纯，我总觉得……，他或许是有意让芷仙告知我们这个消息……，我想这世上应有人比芷仙更需要此药，这个人便是谷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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