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小憩
“秦紫龄？”周轻云的话很是令李英琼意外，也难怪周轻云先前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随即，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个……智通禅师的琴友，该不会就是他吧？”
周轻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我也不知他……怎么会掺和到这种事里来……”
见她十分沮丧，李英琼伸手揽住她肩道：“可能因为有师文恭吧，他们两个不是冤家对头么？说不定……他们两个是在拿五星聚奎做赌注呢。”
眼下这场赛舟，本身就决定着两个赌注，再多一个，她也不会有多惊讶。
周轻云小声不满道：“那……那他也不该帮谷辰啊。”
提起这点，李英琼不由叹了口气，说谷辰手段狠辣、行事诡谲、邪魔歪道，这都没错，但听施龙姑的口气，此人的目的非是为作恶而作恶，假如他真有心延续李唐血脉，似乎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坏人。
周轻云见李英琼似也在苦恼什么，问道：“姐姐，你怎么啦？施龙姑和你说了什么？”
李英琼逗她道：“你姐姐我刚刚做了一件坏事。”
周轻云莫名道：“什么事？”
李英琼道：“跟你秦大哥一样的坏事。”
“啊？”周轻云小口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啊了，回去跟你说。”李英琼说罢拉起她手往回胡家庄走去。
一路蝉鸣荫绿，阡陌花香，谁能想到这份宁静之下，已是暗潮汹涌。
从到胡家庄起，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就没消停过，赛前几日难得有了个短暂的平静。
这两日来，每日早上周轻云教胡湘英习武，李英琼有事没事在边上点拨两句，逗逗胡湘英，而胡家上下也在忙碌打包，二公子胡宏远的书籍已开始陆续运往考川村。
赛前一日，胡三爷总算得了些空闲，特地跑来看胡湘英练武，李英琼不免想起了长生库之事，但当着胡湘英之面，又有些犹豫。
胡三爷亦看出她有话想说，便问道：“李公子，可是有什么疑问？”
李英琼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三爷对智通禅师的看法。”
听得李英琼提起智通，胡三爷一副了然的神情道：“李公子是想问长生库之事吧？”
一听“长生库”这事，胡湘英来了劲，蹦了一下道：“长生库，我知道啊，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大哥你们缺钱么？我借给你们，千万不要问庙子里借，那些都有官员分赃……”
“湘英。”胡三爷温和而严厉得打断了胡湘英，随即同李英琼道，“其实我走后，这长生库早晚是要建立起来的，北仓坡的地，怕也迟早会被占去。”
胡三爷的话听来无奈，但他口气却似十分看得开道：“有些事儿啊，能拖几年就是几年吧，注定是要落到别人手里的，不如尽量争取让智通禅师来打理，这就是老夫对智通禅师的看法。”
“阿爹！”胡湘英不乐意道，“我们就不该走，我们走了，那些蛀虫可高兴了。”
谁也没理会胡湘英那些天真话，李英琼问道：“这么说来，三爷和禅师是朋友？”
胡三爷微笑道：“江湖往来，不是朋友便是仇人，我与智通不过泛泛之交，只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彼此知道是什么人，李应之带赵王幼子去无为观时，他也没说什么。侵占的地，虽然给了道州官衙好处，但总留了几分给村里百姓。赢，便再拖上几年，输，也未必全然没有。”
听到这里，胡湘英嘟起嘴道：“阿爹，你们这是在唱双簧呢。”
胡三爷道：“不是唱双簧，该争的、能争的，还是要争一争，事在人为嘛。”
李英琼和周轻云对看一眼，这才明了俗世之间的利益盘根错节，或许适当的妥协反而能争取一些空间。
转眼间，便到了端午日，石鱼湖上，李英琼和周轻云也是来过几次了，甚至还碰见过黑丑和金莺。
黑丑还特地招呼着两人，给两人说起以往的端午赛舟。
原来，这石鱼湖的端午赛舟，以往并不注重胜负，全然是延续了当初元结在任时的风雅与豪情。
数舟穿梭在鱼神山和各水渚之间，给水渚上的游人分酒，而鱼神山上的石台，也会请来一些伶人歌者，唱歌助酒兴。
划舟人便在这曲曲折折的水道中，各自展现自己的本事，并无固定的路线，全凭水渚上的饮者呼喊讨酒。
分酒分得越多的小舟，展现技艺最高超的船家，自是能赢得满堂喝彩，落后的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图得就是个热闹。
这一活动，通常未时开始，酉时结束。
期间自是欢歌笑语，酒香四溢，喝到后来，更有人醉酒狂歌，还有些无所顾忌的豪客，干脆迎着微微夏风倒头就睡，到第二天天明才起身离去。
那样的场景，想想也是欢乐。
只可惜，今年并不似往常。
终是到了端午日，光是场上出现了许多劲装大汉维持秩序，就让这个端午的气氛看起来与以往不同。
鱼神山藏酒洞边的石台上，不知何时放了座琉璃重檐的紫铜香炉，高两尺半，宽一尺半。
石台之下，一丈左右的距离，竖起了一根高杆，底下放了打鼓，几个击鼓大汉，正躲在树荫下乘凉。
而离鱼神山距离差不多相等的三片水渚上，早已安置好了酒旗和酒缸。
午时过后，日头虽有些火辣，可小舟浮浪，湖风快意，酒旗猎猎。
李英琼和周轻云此刻便站在东面水渚边小船上，划船的是辟邪村公认技艺最好的船工，立在他们背后，是代表辟邪村的赭色酒旗。
正南方蓝色酒旗，代表鱼神庙，小船上站着一名墨绿衣袍衣男子，正是神出鬼没的庄易。
西方的水渚上一面黑旗赫然写了一个晋字，晋王这边也实在嚣张，他们明明是代表道州官衙参赛，竟然直接拿来鸦军军旗来当酒旗。
若是在楚国之外见到这面旗帜，只怕很多城池将领和百姓都要缩起脖子，吓破胆了，只求这些瘟神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在楚国久未历战，此刻，周围百姓均是对着旗帜，大胆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站于船头的熊血儿正插着双手，闭目养神，不理会周遭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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