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凤花

叩门声虽止，人影驻立依旧。

黄瑶仙又起两盏灯，门外尽是风雨声。

屋里屋外，两人不知对立了多久，黄瑶仙终是跑去开了门。

外头的人，立在檐下，却仍是落了满头满身的雨水。

“你……”黄瑶仙叹了口气，正要拉他进来。

萧玉却往后退了两步，抖去身上的雨滴道，“我身上寒，莫要冻着妹妹了。”

黄瑶仙跺了下脚道，“你怎么那么傻。”

待萧玉进了屋后，黄瑶仙开了些窗，把炭炉挑得更旺。

随后也不顾萧玉的反对，拉过他手来，帮他暖着。

“绛雪呢？”黄瑶仙轻问。

萧玉答道，“替着我……在灵堂，下半夜萧清会来。”

黄瑶仙闻言，停了手，眼泪落了下来，那神情却也不似是感动。

萧玉不由慌了，想要帮她擦泪，身上衣服却被冷雨湿透，很是冰冷。

黄瑶仙自己起身抹了泪道：“你也在守七，何苦如此……”

周轻云看着这一切心道，是了，黄家惨变是在魏氏死后不久，眼下两家皆在守七。

“瑶仙，我担心你……”萧玉望着她的背影，痴痴道。

“担心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黄瑶仙又是擦了下眼泪，面上浮起痛苦的神色，“萧玉，你清醒点，我娘害你家如此，当初你娘早产……也是她的主意……”

萧玉沉默了会儿，却坚定道，“若不是欧阳霜阻挠，我们家也不会如此……”

“你为了和我在一起，就可以如此泯灭良心吗！”黄瑶仙终是忍无可忍，转身怒目相向。

萧玉低下了头，嗫嚅道，“是，我父母皆不是好人，萧逸收留我们，我们合该感激，可父母……终究是父母，我宁可萧逸随便施舍给我们一块地，哪怕荒地也好……让我们一家四口自生自灭……”

黄瑶仙听了这话，神情慢慢软了下来，叹气道，“我知道，萧清越是同家主亲近，你便越感耻辱。家主看似对你们好，养着你们家一家，实则却是防着你们，怕你爹搅乱村里人心。”

萧玉抿了下唇道，“是这样了，我家在玉晨别业，和奴仆有什么两样，便是那些弟子也可以随意嘲弄我们，给我们眼色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萧清为何非要自取其辱！”

萧玉说罢一拳砸在边上的桌案上。

黄瑶仙走过去，握住他手道，“我也知道我阿娘做了许多错事，可道理全在家主这边。只因他是大好人，所以，悔婚、包庇欧阳霜之事，别人都可不计较，甚至视若无睹。”

萧玉恨恨道：“萧逸早知欧阳霜没死，萧璋、萧琏那两处禁制，也分明是欧阳霜设下的。他却有意隐瞒，让我父亲活活吓死。”

“可你让家主怎么做？”黄瑶仙的问话，让萧玉愣了愣。

萧玉待想说什么，却被黄瑶仙用手堵上了嘴。

黄瑶仙黯然道，“家主若揭你父亲恶行，怕是你父亲也会惶惶不安，更何况欧阳霜也没同家主说你父亲所为，家主自也不会同你父亲说欧阳霜还活着之事。玉哥哥……，咱们错便是错了，我黄家认错，但不代表就会放弃报仇，我只希望你能明白，黄家的仇与你无关……”

萧玉越听越激动，最后抓上黄瑶仙的手道，“不，瑶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与你，生在一起，死在一起！便是萧逸与我家无仇，我也会和你一起报仇。”

黄瑶仙又是流了泪，狠了狠心，直视他道，“我若不嫁你呢？”

萧玉怔住了，脸色刹那间灰了下来。

黄瑶仙见他面色惨然，又是咬牙问道，“我若变心了呢？我若不喜欢你了呢？”

她说话间，萧玉已是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握得紧紧地，恨不得就此嵌在一起。

黄瑶仙吃痛，但看他俊脸上呈些许疯狂，也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炭炉中的火星跳了跳，那细微地噼啪声，让萧玉仿佛如梦初醒，松了手，心疼道，“瑶仙，我有没有弄疼你？”

黄瑶仙见他这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瑶仙……”萧玉脸上疯狂之态退去，又起一丝痴样，“你若心意如旧，我便守着你。你若变心，我也守着你，我可以改换名姓，只说是你的兄长……”

黄瑶仙听罢，仰面闭目，忍着泪，长叹一口气。

她再三摇头，萧玉的神情却没一丝松动，一双眸子追着她，似要将她燃尽。

“萧玉……”黄瑶仙起身，萧玉却拉住她手不放。

黄瑶仙无奈推了他一把道，“我且给你看样东西，你再说这话。”

黄瑶仙所拿之物，周轻云倒也熟悉，正是那方绢帕。

只见，黄瑶仙，解开绢帕一角的穿心合，托于手上，递送到萧玉面前道，“你信不信，此物可以迷魂？”

那一瞬，周轻云似又闻到那若有若无，带着淡淡骚气的香味。

“合欢草，凤花神。”黄瑶仙打开穿心合，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此为巫法，专纠男女之魂的和合术。若男女元辰相冲，便会有灾异祸患。”

萧玉虽是明白她要说什么，但看穿心合空空如也，不免疑惑道，“瑶仙，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黄瑶仙翻过上下两瓣穿心合，道：“看到上面的图案没？一个是相缠绕的合欢草，另一个，据说是凤花神讳，此为法宝，里面自是什么都没有。”

黄瑶仙脸上涌起复杂神色，既是痛心又是惭愧，“阿娘的手段，你才不知道呢。她外出时，偷学了许多旁门术法，也觅得了一些，道门正统不屑的旁门法宝。”

黄瑶仙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些旁门之法，皆是残卷，用法不全，才酿此大祸。”

之后，黄瑶仙说起了这凤花穿心合的用法。

原来，这法宝可以通过祭炼认主。

黄婉秋得了法宝后便祭炼认主，随后偷了萧逸的头发，将自己与萧逸的发丝相缠放入穿心合中。

那一段时日，欧阳霜不在，黄婉秋又得此法宝，故而她十分自信，四处散布萧逸喜欢她之事。

虽说她也明白，此法宝只能迷魂一时，但她的目的，不过是要造成某些既定事实，让萧逸不得不屈从。

但让黄婉秋没想到的是，萧逸与自己的元辰相冲，而萧逸对欧阳霜的心意又十分坚定，竟使得术法失效。

元辰相冲难以施法，这也是黄婉秋失败后才发觉的，可她依旧不死心，寻了些别的咒法配合，想要强行施法。

结果却是酿成了祸患，造成了严重的反噬。

萧玉见黄婉秋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立时明白了几分，惊讶道，“莫非……莫非……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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