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仙灵

裘芷仙虽然没有刻意想过许飞娘的形象，可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这实在不似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眉宇透着孤傲，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清冷，先前见到的廉红药，和她还真有几许相似。

一边，师文恭的脸色冷了下来，身子微微向前，护住了裘芷仙。

“公子只怕是想错了，飞娘并没有想要阻止裘姑娘回蜀山，只是小徒游历时，听得秦州驿站有鬼物作祟，所以去处理了一下。”面对师文恭的敌意，许飞娘显得很从容。

未免气氛闹僵，裘芷仙主动开口道：“可前辈特地出现在此，应是有事要同芷仙说吧？”

“裘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但此一事……”许飞娘看了看师文恭。

师文恭沉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面对许飞娘，裘芷仙心里也打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还请前辈直说了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裘姑娘当真磊落。”许飞娘顿了顿，“不愧是碧霞元君的真灵转世。”

轻描淡写一句，裘芷仙心头升起一股骇然，师文恭更是忍不住握紧了裘芷仙的手。

见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许飞娘欠了欠身道：“飞娘想说的，主要就是这个。”

师文恭声音蕴着怒气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飞娘视线掠过他，轻轻落在裘芷仙身上道：“飞娘说的是否是事实，裘姑娘心里应该清楚，仙骨哪有那么好天生出来的？而当年青索剑主重伤，青索剑为何消失，为何又突然在裘姑娘身上，这……”

“青索剑不在她身上。”师文恭冷冷地打断了许飞娘的话。

裘芷仙虽没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已是出卖了她的想法。

青索剑本是封入了碧霞元君的真灵，却因黄巢的阻扰，血魔郑隐的魔染，而失去这道真灵，此事裘芷仙也曾耳闻过。

只是任凭多年的找寻，众人怎么都没想到，这道真灵竟是重新聚集了天地之力转世了。

裘芷仙知道师文恭在担心什么，蜀山虽不至于拿她去祭剑，但若此事为真，自己少不得要卷入无尽的纷争中。

对于师文恭的否认，许飞娘并没有反驳，她淡淡道：“少城主应当庆幸是飞娘第一个寻上门，飞娘与少城主同样，并不希望青索剑出世。也是替少城主来给裘姑娘一个不上峨眉的理由。”

师文恭不再说话，他清楚，企图消灭五灵的许飞娘，确实没有理由让青索剑出世。

“李英琼入魔，一半是因为受了刺激，一半是因为绿袍老祖的玄牝珠反噬，任凭峨眉怎么说是被阵图炼化了，但五岳阵图只在镇压，不再炼化，能化消掉这玄牝珠的，也只有靠李英琼自身的功力了。”许飞娘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番猜测到也有道理，绿袍老祖元神虽难灭，却也不是不能灭，除非绿袍老祖炼制成了仙丹。

一丹成仙，便是外丹，每个人有自己的体质，自己的造化，这一枚能成仙的外丹，只能自己去炼，这也是千年以来，道士们把自己关在深山老林，寻地利、侯天时的原因。

自天竺佛学传入后，佛道同参下，有人发觉人身内亦可成大药，形成元神不灭的仙丹，故而有了内丹之说。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丹被斥为异端学说，更何况，目前唯一能炼成的，看似不生不灭的内丹，就是血神经所成的阴丹，这似乎更坐实了内丹为邪道之术。

“六年之间，朱邪一族血脉尽断，看来这李英琼还真有些本事。不过想来她眼下的处境也很艰难，也不知是否能承受地住那些外魔之气……”许飞娘口中的外魔之气，指得自是裘芷仙。

“她不是魔。”虽不希望裘芷仙上峨眉，但师文恭还是忍不住出口反驳许飞娘。

许飞娘甩了手中鹿尾下拂尘道：“我也不以为裘姑娘是魔，但仙灵被染……总是事实。”

裘芷仙心下一痛，手上也是一痛，虽只一瞬间，师文恭就克制住了自己，放松了紧握裘芷仙的手。

裘芷仙明白，这件事自己怎么也绕不过去了。

许飞娘察觉到了两人的不悦，再度解释道：“飞娘没有别的意思，裘姑娘的遭遇固然可怜，可叹即便修道界中，多得还是俗人，所以我是来替少城主劝裘姑娘隐世，远离纷争的。言尽于此，飞娘就不叨扰了，告辞。”

“前辈……”裘芷仙虽是心绪翻腾，却还是守着基本的礼数，对许飞娘行了个礼道，“花蕊夫人之事，还多谢前辈。”

许飞娘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必谢我，她对你虽好，但蜀国深受其苦，她下场如此，想必有不少百姓拍手称快，谨守阴阳，勿与众谋，有些路也只有自己一人走下去了。”

许飞娘说罢不再多言，向着树林而去，她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

风来花落，裘芷仙与师文恭谁也没有开口。

落在地上的花是明艳的，留在树上的花是灿烂的，大好的春光，尽供东风肆意的挥霍，可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注定没有这般的欢愉可供挥霍。

良久，裘芷仙终是开口道：“公子……，请让我前往紫云宫一趟。”

师文恭听着她的声音，神情又一瞬间恍惚，随后转向她，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只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好，我送你去。”

“公子，我想自己去紫云宫……”

“我知道，我在江南等你回来。”

我在江南等你回来……

裘芷仙心头一热，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他，师文恭举起了手，轻轻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然后坚定地拉着她离开了，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黄河水急，滔滔浊流，两人回到洛阳，再顺着大运河而下。

这一路十分之慢，可谁也不觉慢。

半个月后，到达钱塘的出海口，仿佛只过了一天的时间。

出海口的海水，又浊又腥，裘芷仙在礁石上，陪着师文恭站了很久，终是准备狠下心来告别时，师文恭手中一闪，出了一把剑，递给了裘芷仙。

裘芷仙接过剑，略略有些不解，但很快她便想到了，于是问道：“是……五星聚奎？”

师文恭点头，“我是想过杀秦寒萼，但从没想过用诡计害她，秦紫龄现在深锁紫云宫，只怕不是那般好相见，你且带着五星聚奎前去，他若要寻仇，师文恭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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