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羽钗

蓝海翠洲，芳草星花。

裘芷仙无言地坐在杜芳蘅边上，听她断断续续，讲着来龙去脉。

杜芳蘅竟是申无垢的弟子。

此翠螺洲昔日便是申无垢修行之地。

提到申无垢，裘芷仙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

大海无垠，虽是水，却咸难入口，如同沙漠。

这翠螺洲内，清泉甘冽，还不止一处，正好似沙漠绿洲一般。

方才虽只匆匆一瞥，裘芷仙也在此岛上看到不少药田，四时仙果，甚至屋外有座茅亭，内中还驾起了纺车。

此一处的生活，便是普通人过来，也是极为惬意的。

昔日申无垢因机缘巧合，先后收留了三名孤儿。

其中，天残地缺是一双孪生兄弟，天生连体，被遗弃在路边，几不能活。为使两人活命，申无垢和郑隐，寻了易静，将兄弟俩分开，一人少手，一人少腿。

少手者为天残，少腿者为地缺。

此二人长到十几岁时，申无垢又收养了一名孤女，便是杜芳蘅。

此后，申无垢更是把翠螺洲交给了杜芳蘅，地缺对此颇有怨言，天残却不以为然，只道地缺已在南汉建立了红云城，就不必再惦念这处世外之地了。

至于天残，自杜芳蘅口中说来，此人生性淡泊，喜欢逐海而行，故没有随地缺去往红云城。

提起天残，杜芳蘅总有些吞吞吐吐，裘芷仙回想方才地缺语出讥讽，想来天残对这位小师妹的回护之情，不止同门之情这般简单。

申无垢死后，地缺誓与道门决裂，杜芳蘅被嘱咐留守此地，故而甚少了解外界事。只是申无垢临终前，元神回到此处，对她交托了一些事，并嘱咐她在此修炼飞升，便离去了。

杜芳蘅说到此处，应是想起了申无垢，眼底悲伤彻底淹过了原本的羞愧之色，她发了好一会儿愣，才伸出手，掌心白光一亮，现出一钗。

那是一只羽钗。

寻常羽钗皆是翠鸟蓝羽做成，翠蓝若宝石光泽，这只羽钗却不知是用何种鸟羽所制，白羽如雪，却又散发着柔和地，犹如羊脂玉般的光泽。

钗身呈现微微淡金色，素雅至极，钗头挂着一枚白玉葫芦，这支羽钗被作成了钗符。

裘芷仙看着这葫芦，心底闪过一个人，申若兰。

申若兰的头上也有这样的钗符，乌木簪身配得朱砂葫芦，为红花姥姆所传。

“这支钗符，为昔日云澜三友共炼，裘姑娘应听说过吧，云澜三友，一为家师、一为宝相夫人，还有桂花山的红花姥姆。”说到红花姥姆杜芳蘅叹了口气。

杜芳蘅虽甚少出翠螺洲，但与光明境岛主叶缤有所来往，也是从叶缤听到了红花姥姆尸解，桂花山崩落之事。

“当年云澜三友共炼飞剑、云障，真是好不逍遥快活，三枚钗符也是她们顺带做的。”杜芳蘅说着脸上浮起向往之色。

裘芷仙暗道，看来当年杜芳蘅有亲历此事，仙岛虽好，但长此以往，总难免有些寂寞。

“抱歉，是我失神了。”杜芳蘅递过白羽钗符道，“这是师尊托我交给裘姑娘的，或者说是青索剑主。”

“青索剑主？”裘芷仙诧异道，“世人皆知周轻云才是青索剑主吧？”

“云迦陵只是凭一执念罢了，虽暂可为青索剑主，但却不能真正用好此剑，将来亦不能行泰山封灵之事。”杜芳蘅说着，干脆起身，将这枚钗符插入裘芷仙发鬓间，“师尊有交待，此钗符他日可为你挡些灾劫。”

“云迦陵？”杜芳蘅口中陌生的名字，让裘芷仙听来全然是一头雾水。

杜芳蘅解释道，“周轻云是云迦陵的一缕灵识转世，当然，只是一缕罢了，今世而言，周轻云便是周轻云，与云迦陵是全然不同的，你我皆为道门中人，应是明白这一点。”

裘芷仙点了点头，人的魂魄犹如万物，若无任何修炼，便会散入虚空，再成新的魂魄。周轻云虽然带着一缕灵识，却早已不是原本的云迦陵了。

只是这云迦陵又是什么来历？

杜芳蘅自是知道她的疑惑，淡淡道，“皆是久远前之事了，当初长眉真人铸造紫青双剑，也知自己并非剑主，几番找寻之下，觅得二女，一者名为明曼殊为天欲宫尸毗王之女，一者名为云迦陵，为姑苏林屋洞严家的徒弟。”

裘芷仙心中一惊，莫非李英琼是明曼殊转世，或者说，李英琼带着明曼殊的一缕灵识？

杜芳蘅看着她的神情，叹了口气道：“长眉欲将紫郢剑交托给明曼殊，自是引起道门轩然大波，而云迦陵的身份，表面看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她的生母云九九，昔日为修罗盟人所污，故而才生下云迦陵，当时修罗盟势力尚在，特将此事散播开来，又是引起纷争……”

杜芳蘅说罢苦笑一声，想必是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当年之事，因杜芳蘅一直守着翠螺洲，故而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只知道蜀山选中的紫青剑主，最后双双殒命，镇压五灵的计划，不得已延后，并重新寻找双剑主转世。

只是谁能想到，泰山一战，青索剑失了剑灵，当时申无垢便有预感，道门原先的计划已是行不通了，但因郑隐入魔，申无垢已知自己不为道门所容，故而将后事交托给杜芳蘅，并嘱咐杜芳蘅在翠螺洲内闭关修行，不可外出。

“也是冤孽……”说到此处，杜芳蘅又是双手捂面，指缝中渗出泪来，“是我没有听师尊的话。”

如裘芷仙所猜测的，杜芳蘅一人在翠螺洲上终究寂寞，故而时有出关，去南海寻叶缤。

这一日提着百花酿归来，杜芳蘅见一群海豚戏耍，也是起了玩兴，踏波共行。

翠螺洲的位置本就设了强大的禁制，平日里，她若待在岛上，一般修者路过此地，是瞧不见这仙岛的，偏偏杜芳蘅这一次是同海豚一起回了岛，故而远远就被祖庭弟子雷起龙盯上了。

杜芳蘅回到翠螺洲，一时间酒有些上头，便随意倒在花丛间睡去，仗着有禁制在，杜芳蘅在绿洲上本就随意。

睡了不知有多久，忽觉一阵雷鸣响动，杜芳蘅立时惊醒，并听得耳旁有人大喊救命，才发觉一男子，被岛上禁制所困，隆隆雷声四起，正集聚着力量，要将那男子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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