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退路
魂魄中残留的恐惧，让黑影中渐渐显出一张发青的脸。
“阿龙，冷静！杀你的不是她！”杜芳蘅急了，雷起龙的魂魄处于随时飞散的状态，受不得刺激。
裘芷仙退出了山洞，却仍听见雷起龙嘴中喊着：“杀！杀！杀！”
摩耶六境再起，百字明回荡在山洞中，分外空灵。
雷起龙的惧意渐渐平息下来，他的杀心本就不重，一旦惧意平息，杀意也就随之消逝。
临死前的情景慢慢浮上心头，少了情绪的干扰，雷起龙慢慢梳理出了真相，喃喃道，“那人……那人……骗我……”
杜芳蘅道：“你是说金姝吧？她是赤身教的鸠盘荼的小弟子，火焰叉只有赤身教弟子能用，裘姑娘用不了。”
“裘姑娘……裘……裘芷仙……”雷起龙口中喃喃道。
杜芳蘅神色微变，皱眉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名字的？”
黑影又是一阵波动，裘芷仙在外又感觉到一阵恐惧的情绪，洞内的杜芳蘅感觉就更明显了，她柔声道：“阿龙，别怕，翠螺洲上没人能伤害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
“冯……吾……”黑影低下了头。
洞外的裘芷仙蓦然收功，心底又腾起一股怒意。
杜芳蘅亦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微微流动的风，似她抑制不住的怒意。
“芳蘅……你别生气，我是怕你不要我……，所以才找他拿香……”雷起龙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此刻又是在魂魄的状态下，对杜芳蘅的怒意更为敏锐。
杜芳蘅无言，伸手抹了一下，满手泪水。
“我知你，看不起我……”黑影垂头，“我也知道这很下作，可我也没有别得办法讨你喜欢了……，我知道，女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的窝囊废……”
杜芳蘅一怔，洞外裘芷仙也是一怔。
生而为男，若非强者，注定遭人耻笑。
杜芳蘅摇了摇头道，“我与你有隔阂，并非是因为觉得你懦弱，易地而处，我若也是你那般处境，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恨得是，眼下，你明明是有选择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与那些人断绝往来？”
“我……”这一问题，雷起龙似从没想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杜芳蘅道：“你以为，若我不要你了，那些人是你的退路？若他们不要你了，我便是你退路？雷起龙，我告诉你，你之所以懦弱，那是你以为你有退路，所以，两边都想讨好。这些事，我本是在等你慢慢想通……，今日遭此横祸，你也该清醒了，这一次，我会救你，但从今往后，杜芳蘅绝不会再是你的退路……”
此一番话，别说雷起龙，便是裘芷仙听得也十分震撼。
杜芳蘅的决心，并不是口头说说那般简单，这些事情，应是她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迷茫与挣扎中渐渐想通的。
裘芷仙心下忽然有了领悟，世事皆苦，是佛是魔，端看是否能挣脱迷思，拨云见日。
“我且问你，冯吾在哪里？”杜芳蘅此时已不再流泪，她姿态挺拔秀立，脸上的憔悴之色刹那间也淡去了许多，那气度，一如雷起龙初见时那般世外女仙。
“浮虬……”雷起龙垂下了头。
浮虬，裘芷仙不知怎地，突然想起紫云宫内，冬秀所占据的身体，正是浮虬女王之女令狐仙仙的身体。
杜芳蘅出来时，神情是黯然的，多年的感情，岂有这么容易舍去？
“裘姑娘……”杜芳蘅看向裘芷仙道，“我陪你去浮虬，你助我上锁云宫，可以么？”
裘芷仙心下一凛，她现在是道门欲诛的妖女，如何陪杜芳蘅上锁云宫？
杜芳蘅久居世外，也只有与叶缤有些许交情，与雷起龙结道侣后，自觉无颜面对昔日旧友，如今只想找个知情的熟人陪伴……
裘芷仙道：“我现在不便露面，但我可以陪杜姐姐到王屋山下。”
杜芳蘅道：“多谢你，这便足够了，我也是怕有人从中作梗，利用雷起龙之事来要挟我，多一个商量，我也好安心些。”将事情理顺后，杜芳蘅已是恢复了过来。
当下，两人在翠螺洲上灵气最浓郁处打坐了一夜，彼此交谈了修炼心得，获益颇多。
次日天际未亮十分，两人乘着黎明前的夜色向着浮虬潜行。
来到浮虬诸岛最外缘的无名礁岛上，铺开神识。
两人神识皆十分强大，雷起龙身边又有冯吾所赠之物，寻着气息找去，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浮虬岛畔一座船上。
此船十分奇特，船正中直接起了一座小殿，小殿共两层，楼上一层，内中供着龙王神像。
这是沿海地带的船庙，可供来往船只参拜。
船庙的住房皆在甲板之下，船下第一层，一间大屋内，屏风后，隐约可见一男一女相拥而睡。
感应到裘芷仙的情绪，杜芳蘅回头道：“那人便是冯吾？他身边之人可不好对付。”
那女子……，裘芷仙昔日在青螺山外见过一眼，是孔雀城的施龙姑，据说她在青螺山时，为冯吾所诱惑，叛出了孔雀城，此后更是作了谷辰的手下。
“船底还有一处禁制。”杜芳蘅皱眉道，“似是关着什么人，我无法探知。”
仇人近在眼前，裘芷仙压下怒火道，“杜姐姐，我来吧。”
摩耶六境起，裘芷仙的神识慢慢渗入船底部。
船底的气味十分之不好闻，阴暗潮湿，不时有老鼠蹿过，在一间结满灰尘和油腻的房间内，裘芷仙看得一座铁笼，那铁笼四方整，落了更为强大的禁制，是血雾。
穿过血雾，隐隐可见一女子被困其中，蓬头垢面，身上更为血雾侵蚀，那女子却是全力运功抵抗着这种侵蚀。
看样子，这名女子在此已被关了许久了。
裘芷仙收回了神识，同杜芳蘅说了内中情景，杜芳蘅沉吟了一下，“为血神经所侵蚀者……，还能运功抵抗，我想了想，约莫只有那种阴寒至极的功夫，才可拖延血神经的侵蚀……同时重生机体……，能做到这般地步的人，约就只有令狐霜了……”
“令狐霜？浮虬女王？”裘芷仙问道。
杜芳蘅叹气道，“确切来说，是前任女王，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如何，要不要救她？若不救她，也无需知道这件事。”
裘芷仙毫不犹豫道：“救。”
杜芳蘅神情松了下来，微微笑道，“甚好，我素少与人来往，叶缤之外，难得还与她有几分交情，也敬重她的为人，于情于理，我都得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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