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无缺
那屏障是一道浅浅的青色光柱，三丈多宽，笼着一个圆形法坛。
法坛上方有一拳头大的陨石，浮在半空，亮着青光，这道光柱便是那一点青光所扩散出的。
这便是天陨星炼出的青阳柱，如甲木生气般可施展许多再生之术，可此刻，这再生之术却是用来剥夺别人性命！
圆形法坛上，地缺正闭眼盘坐在正中，他一手抵在天残的头顶上，两人皆覆没在青色光团中。
在两人不远处，有一个全封的泥炉，只露出一截打造成竹节状的青铜管，在向一个瓶子里滴落着青色药桨。
青阳柱之外，尚有一男一女守在丹房门口，女的正是吴青芝，而那男的却是让裘芷仙大吃一惊，竟是昔日潜入紫云宫为侍者的吴藩！
见裘芷仙和杜芳蘅闯入，吴青芝上前一步，吴藩却没动。
“退下吧。”地缺的声音自青阳柱里淡淡传来，“你们两个，不是她们的对手。”
“地缺，住手！”虽无法突破那屏障，杜芳蘅还是往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光柱。
地缺皱了下眉，睫毛微动，却始终没睁开眼睛，“杜芳蘅，换骨琼浆，你不要了？”
杜芳蘅道：“地缺，你恨我杀我没关系，天残与你同胞而生，你也下得去手吗？”
地缺不为所动，“我以为……他已经同你说得很明白了。”
“明白？”杜芳蘅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就不能等大师兄跨入撄宁境界再动手！至少让他修出元神，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一阵沉默，青阳柱内青光突然晃动，彰显着地缺的怒意。
“看来……他是没同你说明白……”最终地缺平复了下来，“都给了你们一晚上的时间了……，是怕你伤心吗？杜芳蘅，你以为……，师父将翠螺洲交托给你，是你有能耐？是你修得比我们兄弟好？”
一声怒喝，天残的整个躯体突然化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影，突然覆到了地缺身上，天残的躯体中，散出点点魂魄，已是碎裂。
杜芳蘅握紧了拳，浑身颤抖，泪水滴落下那一刻，浮生剑与浮生障同出。
裘芷仙也同时飞出了青索剑。
可轻易切入小荒境的剑气，未知对青阳柱是否有效。
三样法宝齐出，边上吴藩和吴青芝想要动手，还未能向前，已是被逼退了到了角落。
耀目的光华散去后，青阳柱只外层光晕略略散乱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原状。
“死心了？”地缺的声音森然响起，半边面具跌落在地。
和天残相比，地缺的脸还算完整，只是好似被削掉了一块，疤痕坑坑洼洼，犹如叠了许多肉色蛛网上去一般。
强烈的青光中，自下而上，渐渐显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在场众人，更是能清晰感受到，地缺的功力正大幅提升。
“看看这些残魂碎魄……他这辈子怎么可能入撄宁，出元神？若不是我，我那好兄长，早不在人世了……”地缺说着手一抬，运起法诀，纳一点微光于己身。
看着剩余的光点，杜芳蘅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裘芷仙亦是默然，天残竟是缺了天魂，七魄亦不完整，便是地缺方才不纳走那一魄，本身也是缺了两魄。
地缺哼了一声：“师父还真是偏心啊！这脚、这肝胆、这灵魄本就是我的！为了救这个魂魄不全的寄生胎，硬生生将我的分与他！还单独教了他功法！”
裘芷仙看着那残魂碎破，心头涌起悲哀。
人身被喻为天地至高宝器，便是因为人身三魂七魄俱全。
通常来说，七魄残缺，定然天生残疾，更别说失魂，天残能活下来都是一个奇迹。
也因魂魄不全，所以在胎中时，天残无法整个分离出来，只能寄生在地缺身上。
而听地缺的话语，当初给出去的，又岂止是肝胆和脚，连七魄都分了出去。
若真是如此，地缺的修炼便就有了极大的限制。
七魄不全，便意味着三魂的力量容易流失，虽说可以用一些功法和法宝，进行后天的弥补，但要修到撄宁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又因七魄不全，也难用他人腿来嫁接，这种根本性的缺失，修为再高，也无济于事……
杜芳蘅无力地跪了下来，浮生剑“仓啷”一声跌落到地上。
地缺讥讽道：“现在，你知道你有多作践自己了吧！我们兄弟俩虽然比你早修炼了十几年，百般努力，也不及你找个人，轻轻松松就睡上去……”
杜芳蘅闻言一震，确实，她修行不算刻苦，修行虽晚，却也很快追上了，与雷起龙那几年，功力确实也有提升……
更令她悔恨的是，曾经，她也觉得师父偏心，将厉害的法宝都给了两位师兄，虽然只要她开口，哪怕仅是一个眼神，天残都会把法宝偷偷拿给她，可那时，她心高气傲，每次回绝后，不是和天残发脾气，就是好几日不理他。
过去的事，越想越多，让杜芳蘅的心，整个揪了起来……
“内疚了？”地缺沉声道，“谁都可以指责我，唯是你杜芳蘅没资格……我还记得，师父和师爹将天陨星给我时，你是那般地不服气……”
为弥补这兄弟俩的缺失，申无垢和郑隐也想过许多办法。
从功法到法宝到炼丹炼药，这换骨琼浆也是为此而炼制的，可两人的问题，皆在魂魄不全，身体残缺倒还在其次。
“哼，该试的我都试过了，包括可以夺人先天的和合术……”地缺这般自嘲着，还不忘揶揄裘芷仙，“这一点……裘芷仙，你也该有体会吧。”
裘芷仙抿紧了唇，盯着那些残魂碎魄，她发觉有道残魂的力量特别强，好似是被什么法宝加敕过了。
“杜芳蘅，说起来，若非你多管闲事，此事也不会这么快逼到眼前……”说话间，地缺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天残的身躯早已不见，青光中的地缺仿佛天生就是那般完美。
跪在边上的杜芳蘅已是痴了，对于地缺的嘲讽，充耳不闻，呆呆看着青阳柱内流散的残魂碎魄，喃喃道：“或许大师兄是不完整，可他重情重义，比你比我……都更完整……”
叨念间，杜芳蘅已是伸手，贴上那道青光屏障，低低哀求道：“能不能给我……，哪怕是一缕残识也好。”
地缺此刻那完美无缺的脸上，泛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女人总是在追悔中，寻求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你如今这般苦情也不知是给谁看！现在开青阳柱，说不定我的好徒弟会趁机杀了我……”
“师尊。”墙角的吴青芝忍不住喊了一声，同时紧张得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地缺道：“青芝，是不是只要你们吴家能夺下交州，你投向谁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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