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 自作孽

过了两日，应天府和锦衣卫各派了一名衙差到了丹徒县衙。
  知县袁溯锦亲自接见了他们，听到他们要调旧时案卷，就叫了几个文书吏进来翻找，其中就有席澍。
  “看看往日有没有告原丹徒县丞陈朝安的状子，不管有没有结案，只要告了的都找出来。有东门坡陈家的案子，也都翻出来。”
  席澍听了这话心砰砰跳的厉害，陈家只怕要倒霉了，他得把美玉捞出来。
  几人翻了半天，找出来十来份状子，有状告陈朝安欺男霸女的，有状告他强占民田的……另有许多东门坡陈家的案子，陈家人借势在丹徒做了不少恶，两个衙差边看边咋舌。
  到了下衙的时候，案卷还没翻完，两个衙差歇在了县衙后头的院子里。席澍回了自己家，将自己这些日子收集上来的各种证据、证词打包好，趁着夜色进了衙差歇息的院子。
  第二日，席澍借口生病请了一日假，火急火燎到了侍笛家里，让侍笛传话他要见赖美玉，十万火急，涉及生死的大事。
  侍笛接到她娘的传话，告诉了赖美玉。赖美玉听了这话惴惴不安，席澍这样讲，只怕真的出了大事。她想出门一趟，让侍笛去毓铭院找瑞雪，侍笛回来面容有些古怪：“姨奶奶，二奶奶不在家，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杜姨奶奶带着大包小包出门了，听门房说，李姨奶奶比杜姨奶奶走的还早。”
  赖美玉目瞪口呆，她沉浸在有女万事足的快乐里，没注意到陈家早就生出这么多变化。怪不得席澍说有大事！
  赖美玉交代侍笛看好妍姐儿，自己带了个小丫头出了门。这会连门房看的也没往日严了，见她出来话都没问一句，赖美玉越发心惊。
  “美玉，快快离了陈家！陈朝安要倒大霉了！”席澍见到赖美玉，有些兴奋的急切说道。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赖美玉紧紧抓住了席澍的胳膊，她不敢相信陈朝安会出事。陈家在丹徒是绵延几代的富贵人家，怎么会出事呢。
  “真的，昨儿金陵来人查陈朝安的案子，他身上可有不少事呢，你快些讨回身挈，不然我怕会牵连了你！”
  “怎么会呢……”赖美玉喃喃说道，她好不容易给妍姐儿找了户富贵人家，怎么一下子就成空了呢。
  席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将赖美玉强拥在怀里：“美玉，你听我的，拿了身挈出来，我带你远走高飞，咱们去投奔我舅舅。”
  赖美玉沉默着没说话，她若没孩子，只怕二奶奶还会放了她，可她有了妍姐儿。
  “你说的都是真的？别是骗我的吧，想叫我跟你私奔……”赖美玉看着席澍问道。
  席澍急了：“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骗你，你回了陈家看看你们二奶奶的模样就知道了。”
  赖美玉想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她沉声说道：“好，我回去看看。”
  回到陈家，赖美玉一直心绪不宁，让侍笛盯着毓铭院那边的动静。天色将晚，王印梅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外头说：“二奶奶，赖姨奶奶求见。”
  赖美玉进门恭敬的行礼，两人都沉默着，王印梅揉了揉太阳穴：“说吧。”
  赖美玉咬着唇，艰难开口：“二奶奶，我想给自己赎身。”
  王印梅怒极反笑：“你是看杜蕊和李茉雪走了，心里也活动了？赖美玉，你运气不好，生了二爷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你得留在陈家！”
  赖美玉低着头，深呼吸了几口，嗫嚅着道：“二奶奶，妍姐儿……妍姐儿不是二爷的孩子……”
  王印梅如遭雷击，直愣愣的看着赖美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赖美玉已经说出口，也不再怕羞，声音比刚刚大了几分：“妍姐儿不是二爷的孩子，我也没脸再留在陈家。”
  “哈哈哈……”王印梅边笑边流泪，“陈朝安啊陈朝安，你纳这么多妾室图什么呢，出了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个孩子还是别人的，真是报应啊，报应……”
  赖美玉捏着衣角，待王印梅情绪平复了，才道：“二奶奶，您是好人，只要你放了我走，我身上还有些浮财，留一些给二奶奶拿去打点……”
  王印梅摆摆手：“罢了，不差你那三瓜两枣，你跟着瑞雪去拿身挈吧，我累了，我要歇着了。”王印梅说话进了内室，随便吧，都走吧，赖美玉的奸夫是谁，她根本也不想过问，这一切都是陈朝安自作孽，苦得不过是她和她的孩子罢了。
  陈廷安进了金陵，上下活动，终于可以进大牢见陈朝安。这夜他跟着狱卒进了牢房，阴冷幽深的地牢里，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冷得陈廷安打了个寒噤。远远响着皮鞭入体的闷响，以及一声声惨叫……
  陈廷安做好了见到陈朝安惨状的准备，岂料陈朝安看起来竟然还好，除了瘦了些，胡子长了些，身上并没有用过刑的痕迹。
  陈廷安松了一口气，陈朝安却苦笑道：“大哥误会了，之所以没动刑，是因为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陈廷安大惊：“怎么回事？”
  陈朝安只得将此次济宁之行交代了一番，陈廷安气得骂道：“你从小就贪恋女色，我常劝你改了你也不听，这下真出了事吧！一个女人而已，你何苦这样执着，给了泰安郡王便是了……”
  “也不止如此，我身上事多呢，从前在丹徒，总觉得咱家可以一手遮天，做了不少事，有些首尾收拾的不干净，早晚会被查出来。大哥，你别想着捞我了，先把你们一家摘出去……”陈朝安缓缓说道，声音有些干涩。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总要给陈家留下希望。
  陈廷安叹息：“尽人事听天命吧，你手上可还有人能用？”
  陈朝安想了想，小声道：“我的书房里有一处暗格，里面藏着些东西，其中有一枝簪子和一块带着表记的帕子，是京城忠义伯府大小姐兰有仪的。你派人去和她说，若是她不想孩子的事被人知道，让她爹想办法把我从牢里救出去，法子多的是，比如发生了火灾，拿个别人的尸体来替我。兰家手上有人，这事对他们家来说，虽然不好办，却不是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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