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切发生太快(3)

“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结束通话后，海粟好似终于缓过了神，而后身体里磅礴的痛感也随之而来席卷了全身，她直觉胸前处弥漫着巨大胀痛，她试着深呼吸，下一秒疼痛牵扯着后背，人忍不住想缩成一团，却只能硬生生地等着。

        她随即拨打了110报警，简单阐明了自己所处的地址和现场事故情况后，终于可以倚着树干慢慢坐下歇一会，她轻贴在余茜茜耳边，信誓旦旦说道：“茜茜，有我在，你不要怕，救护车马上就到，商敏安排好了一切在医院等你。我会留下来等交警处理好，茜茜，你好好的。”

        这会儿，其他车辆经过时发现异常，开始陆续停车询问是否需要协助，戴着口罩的海粟不得已站出来，指着远处渐渐驶来的急救车，朝好心人婉言谢绝。

        而她熟悉的身影也随同着一路鸣笛而至的救护车，一同出现，小胖下车后赶忙扶住了海粟，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关切道：“阿姐，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哪里受伤有没有。”

        海粟精疲力竭地歪在小胖的搀托下，笑着摇了摇头。她目送着余茜茜上了救护车后，诚恳地乞求着急救人员：“医生，麻烦您，一切拜托了。”

        “家属放心吧，院长都安排好了。”

        她捏了捏余茜茜的小手：茜茜，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了。

        路上渐渐聚拢了零散的人群，人多眼杂，小胖提出让海粟先回车内坐着休息，他找了简易的工具替海粟脱臼的手腕做了固定，以防频繁动作造成更骨裂，又仔细地冲洗消毒了她跌跤摔破皮的伤口，最后，小胖不放心地走回跑车边，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危险隐患。

        “商总，海姐处理得很到位，相信我，即使警察来也挑不出毛病，但是现场有人在拍照。”小胖及时向商敏汇报了他这边看到的情况。

        海粟拿出湿纸巾擦拭身上和脸上的污渍与血迹，然后抿着喝了两口纯净水，差点呛在气道，她情不自禁地咳出了泪花。手机铃声再次响了，她才记起事故发生后那通催她醒来的未接电话，被她一时遗忘了。

        她迟疑着按了通话键，海粟料想着今晚大约是没时间能与对方通话了，若是又一次未接，必然会引起对方疑心转而心生担忧。

        她慢慢释放出笑意，口气轻松着开口道：“嗨，郁生，恭喜呀，距离你的终极愿望又近了一步。”

        刚刚在时光奖颁奖典礼上领取了最佳男主角的郁文生，躲过了如浩瀚山海不停向他逼近的关注，闪光灯、欢呼和尖叫声，还有在他眼里分辨不出区别的一张张陌生的脸，退无可退的他，只想拥有一秒钟的暂定时间。

        “这是我最想听到的祝贺。”

        “当然，”海粟听着耳机里嘈杂鼎沸的背景声，好像置身现场，眼睁睁看着和众星捧月的影帝，若一叶扁舟沉浮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是她熟悉的生无可恋。

        “你应该在的，我只要看着你就好了。”

        “哈，下次我的主场红毯会优先考虑你的。”她怎么听出了，一个自带光环的人在有恃无恐的炫耀呢，“毕竟排队还是很长的。”

        小胖走近瞧了瞧车窗，示意她望向后面，她看到由远而近的警车，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你快去接受采访吧，不要板着脸，笑一笑。”

        “好。”

        晚餐时，裴东接到了队长的电话，因为熟人关系让他临时帮忙去协调处理一起交通意外事故。他见父亲正在同人交谈甚欢，同身侧的裴佳儿交代了一句有公务先走，裴佳儿挤眉弄眼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他视若无睹直接起身从席面上离开了。

        分明是一场俗气老套的场面宴席，非得顶着一个掩耳盗铃的噱头，酒桌上把酒言欢的人们私下千丝万缕的暗潮涌动，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际关系，顺着脉络走一遍，能拎出一串八竿子打不着的铃铛。

        裴东看了眼时间，纯粹浪费了他三个小时，就不该来。他匆匆开车前往队长嘱托的事发地，深夜时分，郊区一路畅通无阻，路上偶见了一辆急救车呼啸而过，他估算是一件事了，队长只讲是交通意外，难道还出了更严重的交通事故。

        裴东开着车和交通部门的同事，算前后脚抵到了事发现场，他留路边停靠了数辆车，前方聚集了不少路人。他事先向交警和派出所同事出示了个人证件，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的同时，也讲明立场绝不影响正常工作。

        与双方迅速掌握了具体报警是由后，紧随在同事身后走向了那辆报废跑车。

        交警打开了记录仪摆弄了镜头，对着明显报废地跑车走了一圈，其他同事开始拉警戒线，高年资的负责人朗声唤道：“其他人散开，不要围观了！您好，哪位报警？”

        守在现场一辆大众车旁的小胖一早走了过来，应声自报姓名的同时礼貌拿出了相关个人证件。

        裴东脚步一滞，是早先电梯里的人，莫非是她？怎么会是她。

        “是你报警的。”

        站在小胖身后的海粟走出来，她摘下口罩，自然面对着镜头坦言道：“是我。”

        裴东只扫了一眼，确切自己看清了证件上的姓名，其实不看，他也能肯定，原来真的是她。

        小胖机警的用身体挡住另一边围观的群众，裴东留意到人群中有人在拍照，他悄声和同事沟通了两句，结合报警人身份特殊的情况，为了保障现场安全秩序，负责人表明让海粟跟随两名警官先回车内再进一步做登记。

        裴东自顾巡视了一圈事故现场，驾驶座上的碎玻璃有血迹，而且一路延绵到路边，看脚印的痕迹以及海粟受伤的情况，刚刚救护车上的伤员应该才肇事驾驶者。同事们联系了现场车辆协助处理，取下了行车记录仪的卡片，忙完各自的工作后，纷纷招呼完先行撤了。

        “情况很明了，和这个报警女孩没什么关联，她态度很好，而且流程上暂时看不出问题，但还是要跟我们回去再详细询问。你是说报警人还是驾驶员？”

        果然如他料想一致，事故发生时她竟是独自面对吗？他瞧了眼警车上的海粟面色如玉，转念间，他仿佛目睹了海粟有条不紊但独自一人应付突发事故的场景，他心里莫名揪了一块。

        海粟跟随着警官同志前往了派出所和交通管理部门，再次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事故的全部过程，当警官询问她为何不是联系120而是自作主张联系医院来现场时，裴东透过录像镜头，依稀察觉到海粟的局促不安，她咬着下唇面露难色，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如实说明了原因。

        民警同事们核对了海粟的询问笔录，同商敏和上海温新医院院长的说法口径一致，按理说海粟的行为一定程度导致肇事人员可能逃离的结果，但驾驶员伤情严峻，在性命攸关之际的救人优先，又第一时间电话报警，留守现场时海粟有努力解决事故潜在危害的正面行为举措，念及她认错态度积极诚恳，相关部门根据交通条例也酌情给予了处罚，部门签署了事故报告材料意见后，通知海粟留下了联系方式和紧急信息等，表明若有需要会再联系她协助调查。

        大厅里等候多时的小胖，在见到海粟出来瞬间，他箭步冲上前用长外套包住她，海粟一言未发虚弱的浑身无力，他当即半蹲着下准备背着她走，她只是摇了摇头。小胖小心谨慎，一步一停的搀扶着海粟登上车，出发前往最近的医院。

        裴东捏着咖啡纸杯一脸淡漠地站在窗前，着海粟的车驶出院子后闪着左转灯消失不见，他与派出所当值警官和负责人郑重道谢后离开，他向队汇报后一路缄默，他双手搭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驶向了与家南辕北辙的车道，左转直行后第二个红绿灯三百米，裴东的车稳稳地停在了九院急诊大厅前方的停车位。

        果不其然，海粟戴着口罩坐在急诊大厅的角落里，她闭着眼睛，歪靠在身边人的胳膊上，眉头紧锁着。

        医院急诊室关系着危重症患者的生命，医生护士们脚步不停，一如战场。商敏严令小胖督促海粟严格执行医嘱诊断，排队拍了ct扫描后，骨科医生替海粟做了正骨并用石膏固定。

        小胖送海粟回到住所时，谨慎的绕行了一圈确定车后没有可以尾随，楼下没有异常情况，亲自送海粟上楼回到屋内，按照医嘱仔细标注了口服药的吃法，不忘叮咛她记得忌口以免伤口留疤。

        她很歉疚让小胖忙前忙后操劳了一夜，让他打车回家后务必好好休息，不用着急赶过来。

        “阿姐，真不用我联系同事来陪着你吗？你一个人不要多想，商总说了忙完就过来看你。”

        她灵活自如的活动了手脚，表明这点小伤完全不用在意，待小胖离开后，海粟静坐了片刻时间后，仿若下定决心，当即打开了平板电脑的无痕浏览模式，输入她个人小号登录了微博。

        小胖一贯不会隐瞒心事，方才他欲言又止的满腹忧心，以及整晚坐立不安的自责模样，海粟一直看在眼里。必然是有事发生，而且和她有关。

        她输入海粟两个字跳转出关联词页面，赫然显示着热搜前三，当红小花酒驾废弃百万跑车，海粟深夜私会神秘富商男友，海粟交通肇事现场直播。

        海粟两个字不断发酵沸腾着，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怪物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她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手指，点不开一条不实信息的网络链接。海粟无助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怪兽乘虚而入，弥漫在她的骨血缝隙里，钻心剧痛，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不断搅动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风眼，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嘶吼咆哮，而一个小人儿的海粟，纸片状的她坐在一支枯木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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