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准备怎么办（4）

海粟睡得并不踏实，心里太多记挂，幻化成纷纷杂杂的无厘梦境。软乎乎的床褥，是她熟悉的雪松味，她长长的深吸一口，五脏六腑舒适张开了细胞孔，身体才悠悠苏醒。

        “郁生？”屋子里无人应答，床头柜水杯下压着一张便笺：没事别出门，门口有媒体，你背的唐诗发给我。

        小区门口有狗仔蹲守吗？那他如何掩人耳目。海粟忙发讯息询问他是否安全，郁文生秒回了一张机场候机厅的照片，原来他刚走没一会儿。

        海粟从书架上找到古诗词书籍，拍下苏轼赤壁赋的原文和翻译，枉他当年在她读书时经常借机听讲师的专业课偷师学艺，唐诗宋词也分不清，她善解人意地圈出偏僻字眼翻译成通俗易懂的口语，郁文生于是变本加厉地要求她诵读一遍。

        她懒得理睬，点开余茜茜父亲发来了的语音，余叔叔情深意切地感谢着她。海粟回复让他和阿姨缺什么直接说，她让助理准备。

        小胖最新一条发讯息提醒她，商总大约半小时后从公司过来。她看了眼时间，糟糕，没来得及调整状态，卧室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海粟不疾不徐地端坐起身，心有戚戚地望着商敏。

        “郁文生说让我不要给你太大压力，压力？我是太放纵你了，让你自以为是的错觉，以为拥有成就是唾手可得的轻而易举。”

        “他联系你了。”海粟话说出口又懊悔，八成是郑文雯放心不下，让商敏照看他的出行，也应该是小胖开车送他去机场的。

        “郁文生现在是演艺圈炙手可热的影帝，前途无量。你呢，霸占着头版头条热搜第一，轻伤不下火线。”来自最熟悉之人的致命痛击，下手又狠又准。

        海粟被戳中痛点，但她何尝不是最了解商敏的人。商敏那般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她静静地等着商敏这波怒火烧完。

        每逢毕业季就会引发热议的就业困难，是大学生所学专业对口择业少，而文艺生的就业问题同样不容小觑。除了专业院校的同辈竞争，网络平台一夜爆红的新秀达人，层出不穷的综艺节目连绵不绝地输送选秀新人，林林总总，似乎在娱乐圈当明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真正能出演一部优秀影视作品成为演员却屈指可数。

        有口皆碑的实力派不乏其人，无戏可拍的演员比比皆是。除了靠实力有真本事，机遇转瞬即逝。女演员的竞争格外激烈，比年龄选颜值，比颜值选演技，比演技还得比资源。而今时不同往日，耗费巨资的荧幕作品，离不开当红明星的流量效益。

        商敏另外安排了临时的住所，海粟如今小区出行不便，敏感期安全问题容不得半点差池。小胖按海粟拍戏的标准收拾了两个行李箱，海粟手脚麻利地换了日常行装，一行人换了车，严阵以待出发。

        路上，小胖紧张地环顾着四面八方，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瞅一眼，车后座相对无言的两个人，一张胖脸苦恼成了苦瓜。小胖名叫赵康，原是上海崇明区的一名消防队员，年仅20岁的他在一次救火现场受了重伤，长期服用激素药物后，他开始横向长胖，比事故前照片里阳光明朗的他足足重了20斤，然而也是一个灵活的胖子，工作时认真负责，头脑又快，入职后帮着商敏分担了海粟的一些生活日常。他是商敏远方亲戚家小孩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海粟正在想，要做点什么打破车内窒息的氛围，然后余茜茜发来了通话邀请。

        她不由喟叹，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是水逆吗？

        “茜茜，你好些了吗？叔叔阿姨怎么样？你不要着急，慢慢地好好说。”她争取抢在余茜茜开口前，发出温馨提示。

        可是，余茜茜是出了名的笨蛋美人呐。指望她心领神会，奇迹永远不会发生。

        “粟粟，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余茜茜一阵窸窸窣窣的哭泣，她母亲在一旁劝说着她不能激动，她反而哭得歇斯底里。

        “粟粟，你等我两天，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会去告那些狗屁不是媒体，他们诽谤诬告！车子是我的……”

        海粟头痛不已，仓促结束了通话。她尴尬地笑了笑，扯着余茜茜大病初愈，可能不太清醒的荒唐话，试图让车内降到冰点的气温回暖。

        电话再次响起，商敏一把夺过手机，冷冷地开口：“余茜茜，你不准备让真相大白，就一个字不许再说！”

        海粟转头看向窗外，她眉头紧锁着，是不开心的样子。商敏的话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余茜茜没有错，这一切是她自作主张。

        商敏也意识到她语气过重，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她极力克制着仿佛要脑袋快泵离开的疼痛，闭着眼靠在车座里一时无言。

        车内气氛陡然间好似龙卷风低压过境，寸草不生。

        小胖急得一头汗，眉毛绞成了波浪状。他反复思量，揣摩着劝解道：“阿姐，你帮我找下车上有没有商总的头疼药，商总一宿没休息，又着急上火。”

        海粟闻言立即从背包里翻出了药盒，商敏有严重的偏头痛，她随身携带着一些常备药，其中就有商敏的。她倒出两颗，又拧开了矿泉水，然后像献宝一般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殷切望着商敏。

        这是她再苦再累也坚决亲力亲为，一手带大的女孩呀。商敏叹了口气，如果说公司是她的小孩，海粟就是她的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七岁的小海粟无惧无悔跟着她，坚定不移地一路走来，遭遇过艺新娱乐创业前期的低谷，是她勇往直前没有放弃的原动力。

        她安慰自己看开点，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海粟诚然接受了这次教训，骄傲的她不会在大是大非上再栽跟头。更糟糕的场面她们也一起见过，何惧一条小水沟。

        “小粟，听我一句劝，爱惜羽毛。你当初为什么要拍戏，进入演艺圈你走的路不要轻易丢了方向呀。”

        蜻蜓点水的话，丢给她大片自省空间。海粟心里不是滋味，她深深地掐着手指，指甲盖不由泛白。在充满泡沫的世界里，没有商敏，她永远做不了自己。

        一叶扁舟众人划桨，承载着她的方向，逐日航行，一个小错误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外婆说，人成长在不同的阶段，会收获不同眼界的智慧。自她入行七年，浮光掠影，她在成长，却没有如愿成长为旁人期许的模样。

        “对不起，敏姐，我知道错了。”

        商敏轻睨了她一眼，嘴上说着知错，但眼神里的倔强分明讲的是，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下不为例。”

        海粟斩钉截铁做了承诺，她能做得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事儿她也爱莫能助。她既做了撞南墙的决定，就要有坚定的意志力，为自己做长远规划和谋算。

        她从未迷失过方向。

        “为什么微博上众口一词说我男朋友是吕哲？”

        “你不知道吕哲吗？”

        “余茜茜说的？”海粟茫然道，她知道余茜茜一年前和吕哲谈恋爱，当时有粉丝拍到他们相拥看电影的约会照片，她以为俩人早已分手。

        “不是，阿姐。那天我觉得车牌号眼熟，于是留了一个心眼，拍照发给了张给商总。”

        “现在明白问题的棘手严峻了？”商敏反问揶揄道。

        余茜茜不愧是实至名归的笨蛋美人，海粟想着头发发麻。

        吕哲，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他的曾祖父是晶茂国际集团的创始人，晶茂国际是国内商业地产龙头，经营涉及房产、医药、酒店物业、物流、网络通信等行业，大型综合集团，业务遍布国际，近年来开始涉足影视开发投资，一举拿下数个国际一线品牌代理，亚洲一线城市核心地段奢侈品商场，在晶茂国际冠名投资开发的商圈，成为国内gpd排名前十的城市里必不可少的商贸圈标志。晶茂集团目前的掌舵人，正是吕哲的父亲。

        吕哲回到老宅时，佣人们正在布置早餐，得知老爷子刚起床正在后花园散步，他行色匆匆上了二楼。吕亨芮的秘书正从书房出来，见到他时恭敬地请安问候，他熟视无睹，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大哥。”

        吕亨芮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视线落在后花园里那只美冠鹦鹉，号称世界上最聪明的鹦鹉品种，得名于它头顶的形似王冠的凤羽。在为它量身打造的小型丛林玻璃房里，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于他看来与一般的鹦鹉似乎并无区别。

        “你想过后果吗？”

        吕哲脸颊微微绷紧，喉结滚动，他心中迷惑不解，却不敢贸然开口。默立少顷后，他才喃喃一声：“大哥想怎么样？”

        他素来觉得余茜茜只是一个演技很一般，徒有美貌的单纯女人，她日常自作聪明的小心机无非是爱与不爱，头脑简单的女人喜欢使小性子，无伤大雅，反而有些可爱，重要的是她从不逾越底线。比如分得清场合，懂得自持。

        是他看走眼了？还是有人深藏不露？吕哲已不愿深究，倘若余茜茜单纯想争取利益，他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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