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定性

“说这些干嘛，谁还没个缺点，都是大老爷们以后别煽情。”邵俊大咧咧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看哪天回游泳馆，给我打个电话，不开玩笑，陶经理缠我好几天了。”

　　沈天成打岔催促道：“点菜，先点菜，我们都饿了，宋哥，你拿着菜单抓紧点啊。”

　　“好，先点菜。”

　　宋成点了四个价格不高的菜，就再不愿意点了，沈天成接过菜单又点了六菜两汤，邵俊让服务员拿了瓶白酒。

　　沈天成和杨志很少喝酒，酒量不行，邵俊能喝点，但平时也很少喝，只有宋成酒量不错，据说能喝八两。

　　邵俊发话了：“老宋，我们三个一起上也喝不过你，点到为止，今天谈话为主，吃菜为主，喝酒随意。”

　　“你是老大哥，你说的算，随意，随意。”

　　用的一次性杯子，每人都倒了大半杯，大家都是抿一口，宋成嘴上说的随意，他一口喝掉一半。

　　“好事成双，来。”刚放下杯子没多久，宋成又端了起来。

　　邵俊想劝两句，让别喝那么急，略一犹豫宋成喝光了，拿起酒瓶倒满，酒瓶空了。

　　“兄弟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宋成又端起杯子。

　　“老宋。”邵俊按住了他的手，“喝的太猛了，悠着点吧，咱们说说话。”

　　杨志笑道：“对，我酒量也就二两，这么喝就得抬着回去。”

　　宋成显然有心事，放下酒杯说：“俊哥，我不回游泳池上班了。”

　　“为什么？”邵俊脱口问道。

　　“我离婚了。”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情绪激动，宋成脸颊泛红，他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苦笑道：“今天没外人，我说点心里话，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她嫌我没本事，挣不到钱，在省城吃住花销太大，我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去掉房租，还要寄给老家一部分，她把孩子也带走了，说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受罪。”

　　“什么时候的事？”邵俊皱眉问道。

　　“两个礼拜前。”宋成叹了口气说：“我快三十了，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可我存款不超过三位数，在省城怎么立？我觉得我不能这么下去了，在警务室干协警，干到退休还是协警，看不到希望的。我有两个老乡，在工地上干活，苦点累点一天能弄个一二百，我琢磨着跟他们学学，攒点钱，将来有机会说不定能一起包个小活干干。”

　　邵俊禁不住问道：“干工地？你能吃得了那个苦？一般人真干不下来，你说说，你那两个老乡是干哪种活的？”

　　“一个刷墙，一个铺地砖，刷墙的工钱高一些。”

　    “是高一些，刷墙的一天要吸进多少粉尘，那东西对身体多有害？”

　　“戴口罩没事，人家能干下来，我就能干，我学了好几天了，现在基本已经适应了。”

　　宋成伸出了手，大家仔细一看，指甲里满是涂料，几天的时间手心竟长了茧子，以前在警务室是忙是累，但不用干体力活。

　　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沈天成忍不住说：“宋哥，你之前的薪水在新阳市来说其实不算低，我是公务员，转正之后还没你的高，我觉得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嫂子的问题。”

　　宋成靠在椅背上笑道：“不管是谁的问题都不重要了，我想趁着年轻，自己闯一闯试一试，说不定以后抓住机会赚到钱，也成了宋总呢？”

　　“有这个想法是好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分局干协警的确不是办法，不过明年开始，分局要成立辅警大队，工资待遇保险什么的都提上去了。”邵俊摆手道：“算了，能看出你的态度很坚决，说那些也没用了，其实在这方面我不如你，我就没你那个闯劲，我随遇而安惯了，你有理想有目标，以后比我们混的都强。”

　　能看得出宋成不是赌气，而是下定了决心，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沈天成端起酒杯说：“宋哥，我佩服你有这种魄力，什么也不说了，师傅、大志，我们敬老宋一杯。”

　　……

　　马局对网吧入侵案十分关注，专案组进行了大量的工作，提取、固定了海量的证据，包括受案、立案决定书，嫌疑人张东哲、张灿灿等人的供述材料、辨认笔录以及指认照片、各个受害网吧所有者的陈述笔录、协查函、扣押物品文件清单，各个网游公司出具的情况说明、电子证据记录以清单、勘验现场拍摄、摄录记录、调取证据清单等等，眼看案件就要办结，正准备送分局法制科审核，又发现主犯张东哲存在将所盗账号资料出售给他人的行为，专案组对购买账号者的情况掌握不多，好在及时找到解决方法，从网游公司的服务器中调取了相关IP地址资料，于大队命令谢天组织警力前往汉州市，在汉州市警方的协助下，顺利将嫌疑人孙某抓获，孙某到案后，对其购买网游账号并将账号中物品集中出售的事实供认不讳。

　　谢天让曹文斌等技术民警加班加点对孙某涉案物品进行取证，通过网络进行犯罪的行为这两年并不少见，但通过在网吧种下木马病毒盗取网络账号的案件还属首例。

　　当初是以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立案，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和盗窃罪，两罪之别，量刑悬殊。

　　虚拟财产到底算不算财产，盗取虚拟财产的犯罪到底算不算盗窃？目前法律并无明确规定，谢天不敢做主，汇报给于大，于大同样拿不定主意，只能请教分局法制科。

　　除了“交易宝”余额外，“游戏币”“游戏装备”“qq号”“电子邮箱账号”全是虚拟财产，虚拟财产是否属于刑法规定的盗窃罪构成要件，目前法无定论。加上此案中违法犯罪环节多、张东哲将资料又转卖给孙某，如果不能以“盗窃罪”定性，那么孙某所购买的账号资料就不是张东哲盗窃的“赃物”，几个犯罪概念混淆在一起，如何定性成了大难题。

　　法制科江科长和法制民警就此案展开激烈讨论，借鉴其他省份以往的案例，公安机关办理网络盗窃、诈骗虚拟财产的案件，往往不敢以“源罪”定性，而只能以法律已经有明确规定的“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来定性。然而此罪的量刑对于不法分子来讲，违法成本实在太低，以至于近年来，针对网络虚拟财产的犯罪行为越来越猖獗。

　　江科长认为，张东哲获利十余万元，但是他给账号所有者和网吧造成了上百万元的损失，其中网吧的损失难以估量，而网吧损失的取证存在困难，难以量化。

　　专案组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取得了张东哲犯罪的充分证据，网络游戏中的虚拟游戏装备和游戏币是游戏玩家投入了时间、人力、物力而产生，具有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具有财产属性，盗取账号的虚拟财产的行为，不仅破坏了计算机的系统安全，也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并侵害了他人的合法财产权益。

　　持反对意见的法制民警认为，虚拟财产的概念目前仅仅出于立法研究层面，针对网络盗窃虚拟财产的行为，在法律上并无定论，我国并没有虚拟财产价值认定的标准，也没有“虚拟财产”的相关评估机构，公安机关无法对盗窃数额认定，我国刑法在立法时并未明确规定虚拟财产属于刑法保护的“公私财产”，张东哲雇佣他人在网吧种木马的行为涉嫌“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无疑，但他所盗取的网游账号、qq号等虚拟物品不应属于我国刑法所保护的对象，所以盗取虚拟财产属于民事纠纷。若以“盗窃罪”移诉，将会产生巨大争议。

　　打电话咨询市局法制处，法制处的民警说要“开会研究”，谁也说服不了谁，江科长只好让马局来“评理”。

　　接到江科长电话的时候，马局正在杨局办公室刚刚给局长、政委汇报完工作。

　　政委杜和正是本科学历，准备年底参加在职研究生的联考，对各种案例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问道：“老马，海涛同志说的什么案子，需要让你评理？”

　　“杨局、杜政委，还是上次的网吧入侵案。”马局答道。

　　分局平均一天接处警上百次，一年办理上千起刑事案件，能参与经典案例评比的少之又少，杨局对这个案子印象很深，“嗯？我记得上次你说过，已经办结移交法制科审核，审核出什么问题了？”

　　马局忧心忡忡地说：“杨局，案件受害者众多，各种网络账号就有上千个，要严把证据关，要经得住推敲，送法制科审核之前我组织专案组民警又将案情梳理分析了一遍，发现嫌疑人张东哲将账号内的大部分虚拟物品转出之后，又将账号转卖给了孙某，专案组民警奔赴汉州将孙某抓获，又加班加点提取证据，整个办理过程并没有疏漏，就是案件的定性上出了问题，刑警队拿不定主意咨询法制科，结果法制民警站成了两派，各说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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