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投案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人欢呼雀跃，反倒是一片沉寂。
就连涉世未深的年轻民警同样感觉到莫名其妙。
而沈天成和曹文斌瞬间就有了判断，这个付雨田明显是来顶雷的。
突审直接开始。
“说说吧。”
沈天成知道这样的人也不用在逼问什么，听听他怎么把故事编下去就行。
付雨田可谓是丝毫不紧张，很主动的配合，面对民警的问话对答如流：“大概半年前，我在奥城输了一百多万，那时候我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然后就是你们今天看到的样子了。”
这话成功把沈天成给逗笑了，随即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一个多么精彩的故事呢，赌博的后台H5程序，还有网页都是谁给你做的？”
付雨田低着头，笃定地说：“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毕业于港城科技大学计算机应用管理，这些东西难不倒我的。”
沈天成看到付雨田的资料，果然是这样。
曹文斌抿了一口气茶水问道：“你知道涉案金额是多少？”
付雨田点点头：“一共两亿三千万。”
曹文斌不禁愕然，这些事情他们这边刚刚开始调查，第一个突破口还没打开呢，这边就有了结果了？
曹文斌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付雨田，你的账户里的钱不过几百万，你觉得跟我玩这种游戏有意思吗？”
付雨田自打进来之后，一直低着头，语气也始终平静的可怕，他的语气中甚至听不出来一点颤抖，或者说悔过的情绪，完全不像是一个来自首的人。
此刻付雨田终于抬起头说道：“那些钱我不可能留在国内，已经换成黄金存放到国外的银行了。”
此言一出，沈天生和曹文斌都是一愣，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把自己涉案拿到的这些非法钱财存到国外的银行，这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对于犯罪分子来说这是他们每个人的选择。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存到国外哪个银行，经过查询保证只要拿出确凿的犯罪证据，符合条理，这个银行是会放钱的。
当然，这些钱确实很难追回，因为这涉及到国外的一个体系和本身的一个关系，虽然说具体情况具体的要求就在那里摆着，但是等真到了具体情况的时候，国外银行有很多说辞，所以说流入国外的资金，这些年都在慢慢的追回，时间延长的比较长，虽然说大多数都能追回。
但是这个时间所造成的损失也是无法估量的，特别涉及到大额资金同样如此，而让沈天成和曹文斌最惊讶的是，这个人说出这话，感觉是特别稀松平常，没有什么意外。
很简单，他没有切身实际的编故事，好像坐在这里就是在告诉你我就是来骗人的，因为他说的话加上他的沉着，或者说一种无所谓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慌张感的样子，让人感觉极其的虚假。
也正是这样的虚假，让沈天成和曹文斌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了，曹文斌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说道：“弄到国外你就绝对保险了吗？我来告诉你，这个资金的回流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但是我们一定会追回来，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这些钱你也享用不了，咱们不妨把话挑明了，你到底在替谁扛雷？这么大的事情你是扛不了。”
付雨田微微一笑，语气同样轻缓，一点也不着急，缓缓说道：“我说的一切你都可以去查关于我的资料，还有我拿出的所有证据链，我可以把这里面涉及到所有人都说出来，然后你们一一去逮捕归案，这件事情我就是头目，改变不了，因为我知道全部，而那些人涉及到的也只有我，至于顶雷这种事情你说了我也听不懂，我只是据实交代，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已经确诊了，胃癌晚期了。”
这句话一出来沈天什么曹文斌同时双目一凝，沈天成直接站起身走了出去，然后直接对耿辉说道：“去查一查这个付雨田，他在哪个医院做个病历，是不是真的另外安排一次检测，我们要亲自确认一下他的病情，立刻通知公安医院。”
耿辉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听到沈天成这么说，大概也猜出来了。
随即猛的点头赶忙去联系了。
这件事情现在看样子是变得简单了，实际上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复杂了，面对一个如此顶缸的人，胃癌晚期，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撒谎。
办个保外就医很轻松，就算不办保外就医，就算死在监狱里，又能怎么样呢？
沈天成终于明白这个人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平和了，平和的甚至有些死寂，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信念，他唯一的信念可能就是他放不下的那个人，或者说他这么做必须的缘由。
现在只能从这上面寻找一些突破口了，如果说找不到这个缘由的话，这一切就必然会盖棺定论，至于那些钱，如果在没有查到源头而这样流入国外的话，根本就没有追回来的可能了，那样这个案子就会成为死案了。
付雨田用了整整一个小时，交代出四个他们所谓的沟通群一共四百九十五人，而且是在没有看手机的情况下。
他能把每个人的详细和地址说的非常明确，其中有二百三十五人在新阳，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在新阳周边的县城，只有一小部分是在其他省份的省会。
新阳警方当即派出大批警力抓捕这些犯罪嫌疑人，一开始曹文斌和沈天成都以为这些人总有一些一定是付雨田编造出来的。
但结果却令他们失望了，这其中的所有人一个不差，都在那个群里。
时间到了深夜，四百九十五人其中四十三人在挣脱抓捕的时候受了伤，另外所有人都是正常归案，查抄赃款近九千万元。
三天，仅仅三天，815网络.赌博大案告破，这个赃款的数目也有了交代，专案组上下一片沸腾，因为他们破了纪录。
如此大的一个专案竟然在三天之内就告破，这是绝无仅有的。
曹文斌也一扫之前的阴霾，无论犯罪嫌疑人本身如何，他或许是因为绝症这种东西而放弃了希望，那些流入海外的赃款总有机会追回，毕竟这么多嫌疑人，万事万物的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破绽。
但是沈天成始终高兴不起来，此时拿着付雨田在第一医院之前的确诊病例，久久不语。
并不是说感觉到了来自对手的羞辱，而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令人摸不着头脑了，无论从任何角度上都无法解释。
他找来了付雨田的具体资料，这人够绝的，父母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无亲无靠，就自己一个人活着。
815大案在沈天成心里并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曹文斌不由叹息一声，看向沈天成说道：“天成，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对于沈天成的老毛病曹文斌是再了解不过，他对所有的案情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诚然靠着这种理解很多时候能挖掘到被人看不到的一些真相，但是同样的，在很多情况下，也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烦恼。
这种性格也让沈天成时长的会成为异端，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有了这将近九千万的赃款就完全可以交代了，何况主谋就在那里，曹文斌看来沈天成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这事情确实显得太过仓促了，他们其中的功劳也仅仅是靠着挖到了一个主播，别无其他。
但在不考虑这种功劳的前提下，他们实打实捣毁了一个涉案金额过亿的通过聊天工具赌博的犯罪网络，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告破之后，至少能挽回一部分损失，同时也像沈天成说的，上面确实应该注意一下直播产业的合理和正规性了。
正能量的直播自然有很多好处，但是直播平台太冗杂，管理不统一，这里面总会多多少少的出现浑水摸鱼的现象。
而且直播的门槛很低，很多人还不知道他们所带动的东西会影响别人，不少人也在传输一种错误的观念，错误的价值观。
要是真往坏了去想，这些人影响的可能不是一段时间，可能随着直播产业的大幅度增加，覆盖面积越来越广，会间接甚至说直接的影响到下一代人，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而此时沈天成忧心的还不是这件事情，而是隐藏在这个赌博案件之中更大的真相。
“天成，郭厅长那边来电话了，你想怎么答复？”曹文斌也知道沈天成如此钻进去了，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拽出来的。
沈天成郑重地问道：“曹哥，信我吗？”
曹文斌想都没想就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再争取一周时间，从付雨田身上深挖一下。”
曹文斌面对这个丝毫没有给他带来意外的结果咧嘴一笑，答应了一声。
因为这次的案件进展神速，所以这一周的时间也非常好争取，曹文斌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厅长那边并没有多问，直接就答应了，并且对曹文斌和沈天成还有他们带的专案组人员十足的夸赞了一番。
曹文斌和沈天成此时相对而坐，曹文斌率先开口问道：“郭厅长同意了，一周的时间，你有什么打算？从哪入手？”
这才是面临最大的问题，一点着手的点都没有，这个付雨田真的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付雨田是因为检查出胃癌晚期充满绝望才会这样的，但只有沈天成不信，可是不信归不信，这事情入手的点现在至少曹文斌是毫无头绪的。
这个付雨田的双眼中透露的出来的幽光已经像是个死人了，这个人的眼中甚至看不到一点希望。
曹文斌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讯问，看看情况？”
沈天成此时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没用的，这是个看见棺材可能都不会掉眼泪的主，等公安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在说吧，明天我去走访一下他原来的同事和朋友，问问情况。”
“走访这种事情还是让下面的人去吧。”
两人现在毕竟是中层干部，也是专案组的主要负责人，组里人也不少，总归还是要把控全局的。
沈天成想了想说道：“这里你坐镇就可以了，我带着耿辉去。”
曹文斌无奈撇了撇嘴，但也知道沈天成这么安排还是合理的，这就像是打仗一样，总要有人坐镇中军，何况要是想进一步跟进下去，抓回来的那些人也要各个突审，这去哪都是他们的工作。
夜已深，沈天成直接躺在沙发上，盖着警服的外套，对付了一个晚上。
信用卡业务员也是销售的一种，这种职业的流动性极大，付雨田也仅仅干了一年的时间。
“师傅，咱直接去信用卡中心？”
沈天成翻阅着手里的工作简历，摇了摇头：“先去这个叫美如那年的公司吧。”
耿辉一愣，但也没有多问，直接发动了汽车。
这个叫美如那年的公司是付雨田在信用卡中心之前的工作，这份工作干了有两年多的时间。
到了这家公司之后，沈天成不禁感到了什么叫做雷声大雨点小了，这个公司在网上查到的注册资金是两百万，开始是个做医美APP的公司，后来随着市场的发展，转型成为跟医美合作的专项直播APP了。
而这个公司的规模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城北开发区的一个独栋三层楼建筑，整个一楼都是给前台准备的，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是到了二楼发现的确实一帮插科打诨的年轻人，一点正事没干？
之前沈天成也怀疑过这个公司是不是有问题，特意查了一下，但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眼下一看，应该就是个外强中干，靠着宾缝子获取利益的公司了。
“刘刚，雷鸣，子来，你们出来一下。”
三人起身，刘刚个子矮小，身材瘦削，稚气未脱，一看就是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至于这个雷鸣，皮肤黝黑，眼睛一动一动的，一看就是个职场的老油子了。
最特别的就是那个子来，他自己坐在一个角落里，带着耳机好像是在跟音乐律动，工作应该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二位是省厅来的警官，需要你们配合一些调查。”随即这个前台小姐转而对沈天成说道：“沈警官，那批人最后只留下他们三个，你们聊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沈天成并没有介意对方用一个前台来接待他，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那些他需要知道的事情，看看这些人知不知道。
先说话的刘刚，有些惶恐的说道：“警察同志，我就早上跟人拌了几句嘴，不至于吧，我说要废了他也是吓唬吓唬的，我可没动手。”
“你误会了，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们关于付雨田的事情。”
三人同时一愣，互相看了看，随即刘刚问道：“警察叔叔，老付是犯事了吗？”
沈天成摇摇头：“这些不是你们该问的，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好。”雷鸣开口道：“去楼下的小食堂吧，那里清静。”
几人来到食堂，对面而坐，沈天成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平时跟他的关系怎么样？”
雷鸣和刘刚同时指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子来，刘刚说道：“子来跟他的关系是最好的。”
“哦？”沈天成眉头一挑。
而此时子来也没有避讳什么，很坦然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和老付关系确实是最近的，但是自大他离开之后我们也好久不联系了。”
沈天成缓缓点头，对于这点并没有意外，随即问道：“他平时是个什么状态？”
子来想了一会说道：“什么状态？挺正常的啊，没感觉出什么异样来？”
刘刚此时插话道：“还不异样吗？”
“不用绕弯子，直说吧。”沈天成对此颇为感兴趣。
刘刚瞟了一眼子来，好像也没什么顾及，立刻说道：“这个老付，平时做事那绝对是滴水不漏，而且他看似很合群，实际骨子里并不是那样的。”
沈天成听到这里更加的感兴趣了，现在每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突破口，故而他们需要这种细节的帮助。
也许现在这些个存在的细节可能用不上，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调查出来某件事情，就能跟这些个细节串联起来。
“比如呢？”沈天成最为好奇的就是具体的事情，面对这么个可能还没长大的孩子，仅仅这么说沈天成是不会采信的。
刘刚想都没想就说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我们喝酒，都喝多了，我俩就打了个赌，赌注是一顿饭，最后他输了，我就留个心眼，说用微信语音发给我，作为证据，省着你赖账。”
“结果您才怎么着，老付是毫不犹豫啊，结果第二天发现这条语音没了。”
沈天成无奈一笑说道：“他撤回了是吗？”
刘刚一拍大腿，有点发狠的说道：“对啊，我们都喝多了，我更是听他发完语音也就放心了，三分钟啊，他就找机会撤回了，那天我们四个喝了一箱啤酒呢！”
沈天成听完无奈摇头，随即接着问道：“那你说他实际不合群是什么意思？”
雷鸣这时候抢先说道：“公司给我们安排了寝室，他一开始挺开心的，说是房租钱省下来了，结果没住三天，就再也没来过，全都是回自己租的房子住。”
沈天成静静听着，而雷鸣此时的表情充满了无奈。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他平时有什么爱好？”
“这个倒是没发现，他好像除了自己那个电脑程序之外，连游戏都不玩，我们也不是一个工种的，所以更深的了解就没有了。”
沈天成话锋一转问道：“都说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你们有什么共同爱好吧？”
子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想跟他学学编程，所以经常跑去跟他聊天什么的。”
雷鸣一拍大腿，惊讶地说：“合着是这么回事啊，我说你小子怎么总单独找他吃饭呢。”
子来更加不好意思了，头低着。
临走的时候，还是那个前台送的他们，耿辉在上车的时候那种无奈的情绪彻底爆发了，随即说道：“这些人也太以偏概全了吧，他们平时就是这么交朋友的？”
“现在的人越来越现实。”沈天成哑然失笑道：“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这公司原来就付雨田一个技术人员，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对于付雨田的了解不会太深。”
耿辉追问道：“那师傅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
沈天成瞥了一眼耿辉：“你不能什么事情都问我，自己想想。”
耿辉发动了汽车，几分钟后，给了沈天成一个答案：“一定是因为细节。”
“呵呵。”沈天成不露声色地问道：“具体说说，是什么细节？”
耿辉兴奋地说：“您一向是个注重细节的人，说不定这里能发现什么，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也必须来看看，万一发现什么呢？”
沈天成看向耿辉，拿着手里的简历敲了耿辉的脑袋一下：“你想了这么久就弄出这么一个答案来？”
耿辉此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为了什么啊？那三个人说的东西过于细枝末节了，甚至都没法从中提取到付雨田的真正行事风格。”
“但是却能证明付雨田确实在这家公司干过，能证明有这么个人，更能证明他确实一个技术人员。”沈天成说道。
耿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师傅，您的这个思路真是没谁了，难不成这个付雨田的存在也要怀疑？”
沈天成反问道：“你忘了李又发的事情了？”
耿辉面色突然变得闫肃，随即竟然有些羞愧。
“耿辉，过去的案子给你带来的经验你要学会利用，真相是什么，就是在无数个怀疑中最后产生出来的结果，咱们现在面临的事情本来可着手的点就不多，所以要更加果断的排除掉已经产生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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