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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都到齐了


到了傍晚时分,九秀山庄外徐徐行来三顶八人抬着的金边大轿,为首的轿顶绣着云纹雕花,垂下金缕丝线织成的流苏,轿帘分了两层,外面是一面光滑红绸。两个在轿边侍奉的丫鬟,穿着一袭浅蓝色短衬裙,梳着飞仙髻,头上别着一支镶金嵌玉的珠翠,盈盈走去轿门,一人扶住轿框,一人素手掀帘,那绸缎外帘飘起之后,里面是一袭透明珍珠串成的珠帘,先前扶住轿框的丫头跟着将几缕细细的珠丝撩起,另一只手往里头一探,只见一只皓白如玉的手腕搭在那丫鬟的胳膊上,指尖纤细,犹如葱花般娇嫩,随后一双玫瑰花缀头的翘脚鞋娓娓走下轿来,长裙落地,如石榴般艳丽的丝绸夹杂着明暗相间的银色碎光,从轿中走出一位少妇,长发如瀑,随意地戴了一个浅白色头箍,将那刘海向上翻成一片,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如画,拈发微笑,看着颇为娇媚动人。这妇人便是九秀山庄的女主人慕容九,实际年龄早已快到四十岁,但皮肤保养得如新生婴儿,脸面上更是一丝细纹都不可寻。

        她后面的两顶轿子,一样大小,只是上面的花纹略有不同,中间那一顶在轿顶两侧绣了金玉凤凰,云雾缭绕;末尾那一顶则素朴得多,只有几缕青烟镂刻作为点缀,显得素雅别致。而这两顶轿子的主人,也如所乘坐的花轿一样,气质各异。凤凰轿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玫瑰色暗花纹罗纱裙的长发女子,与慕容九宛如一个模子雕出来的姐妹,只是比起慕容九略显稚嫩,脸上浓妆淡抹,娇俏如花,尤其是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睫毛如密羽,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更加显得她形容魅惑,那目光流转,灼灼其华,仿佛勾人的水波盈盈,让人只消与她对望一眼,便失魂落魄,自此魂牵梦萦。这妩媚多姿的女子,便是黑蜘蛛与慕容九的独女,黑惜凤。

        而最末的那顶轿子里走下来的是一个怯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绣着云纹的淡蓝色锦缎窄袖分体裙,和那些丫鬟一样梳了飞仙髻,只是头上的装饰更为繁复,有金簪、玉珠,以及几枚式样别致的发卡等,一看都是名贵珠宝。她所穿的衣服质地,也比那些丫头更为高贵。只是这姑娘一直低着头,显得十分害羞胆小,虽然衣品不凡,性格却极为内敛,若没有这身行头,只怕谁都要当她只是一个普通丫鬟。她见黑惜凤和慕容九已经下了轿,连忙细细碎碎追了几步,站到黑惜凤侧面,只比她略微偏后,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起进了山庄大门。这姑娘与黑惜凤如影相随,俨然是个小跟班,便是九秀山庄的二小姐顾小纤了。

        其实顾小纤是顾人玉和张菁的女儿,原不该住在九秀山庄,只是张菁感慨女儿的性格生来腼腆,以后长大成人只怕不经人事,更加辱没了顾家的世家风范,因此送来九秀山庄,让她跟年龄相仿的黑惜凤学一学大家闺秀的气派。顾人玉是慕容九的表弟,张菁的娘亲与慕容家也渊源颇深,说来说去都是亲戚,黑惜凤也愿意有个玩伴作陪,更何况顾小纤低眉顺眼,处处听她使唤,从不抢她的风头,反倒能将她这九秀山庄大小姐烘托得愈发光鲜亮丽,何乐而不为,因此这些年来,顾小纤一直住在九秀山庄,与黑惜凤朝夕相处,说好听点,算是二小姐,说得实在点,可以说是黑惜凤的随身丫鬟。

        慕容九、黑惜凤、顾小纤三人刚刚才从寺庙还愿回来,已经得了黑蜘蛛派人送出的信,知道江无缺夫妇已经来了,因此进门之后,先去房里更衣,换了便装之后来到宴客厅,作为主人,自然要比客人先到一步,今天晚上算是家宴,黑蜘蛛夫妇、江无缺夫妇、以及江瑕、黑惜凤等小辈,都要上席作陪,共享团聚之乐。

        巧巧其实并不喜欢陪长辈们吃饭,但是这一顿无论如何也避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坐在熊霸旁边,百无聊赖地耍着筷子。江瑕等晚辈知道礼数,不能比江无缺夫妇来得迟,因此也早早等候在侧,直到江无缺夫妇携手出来,黑蜘蛛招呼大家坐下,这才由江无缺先坐了上首,铁心兰在右边作陪,黑蜘蛛坐了江无缺左边的位置,另一边则依次是慕容九、黑惜凤、顾小纤、江瑕、熊霸、巧巧,一共九人。

        九秀山庄的宴客厅占地面积约有半亩,就算是摆下百家宴也不是问题,但今日只是家宴,因此撤了其它桌子,只留下一张金丝楠木实心打底的圆桌,最多可容纳十五人。他们九人在此,坐得较为松散,也没有留下空余的椅子,想来人都到齐了。铁心兰支着手肘道:

        “可惜云儿、小鱼儿和苏樱妹子没来,否则我们才是真的团圆了。”

        黑蜘蛛笑道:

        “弟妹莫着急,他们在路上了。”

        “是么?可是云儿传信给了大哥?”铁心兰欣喜地看着黑蜘蛛。

        “信虽然不是云儿写的,但他和苏樱妹子在一块,应该过三四日就到了。”

        “这么说,他把信送给了万神医,已经和苏樱妹子汇合了?”铁心兰问。

        “正是。”黑蜘蛛点头。

        江无缺笑着说:

        “兰妹,你看,云儿做事妥帖,我说过让你别担心的。”

        铁心兰温柔地看着江无缺,腼腆一笑。若湖见这夫妇二人虽然成亲多年,仍旧眉目传情,显得颇为亲昵,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江瑕。江瑕一直说要带她见自己的爹娘,却不知他的父母是否也如此鹣鲽情深。

        江无缺转头又对黑蜘蛛道:

        “大哥,不知二弟是否也会一并过来?”

        黑蜘蛛微一沉吟,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樱妹子没提小鱼儿。不过那个鬼灵精,想必不会失约的。”

        几位长辈说了几句话,心想不能冷落了晚辈,因此铁心兰转向江瑕,道:

        “小虾啊,你这两个月又遇到什么新鲜事啦?怎么认识这位若湖姑娘的,是不是也说来听听?”

        关于若湖的事,江瑕先前已经同黑蜘蛛与慕容九简略交代了一番,现在又要说一遍,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铁心兰水汪汪的眼睛满含期待,就如少女般天真可爱,实在叫他不忍拒绝,只好又言简意赅地把他们如何从玉门关外救出若湖,如何取消了罗布泊之行,又如何得罪了武当派,然后仓皇而逃,来到九秀山庄避难的事说了。

        江瑕讲完之后,铁心兰连连点头,慕容九也禁不住赞叹道:

        “小虾啊,这回当着你伯父伯母的面,九姨要再好好夸夸你,你这样英雄救美,才是君子之风呢。”

        慕容九颇为注重女性的权利,因此特别看不惯强行娶亲这类行径,对若湖的遭遇颇为同情,因此十分赞赏江瑕见义勇为,上次江瑕向她说起此事,她已经大肆表扬了一番,这次看江无缺夫妇来了,又忍不住夸了他一遍,只怕等到江小鱼夫妇来,她还得继续说几句好话,不过江瑕每次听来,都十分受用,更会偷偷瞄一眼若湖,见她羞得满脸通红,娇艳欲滴,一时间心旌摇荡,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里,卿卿我我。

        黑惜凤从小就对江瑕有好感,一是因为他少年英俊,二是因为他足智多谋,三是因为他口齿伶俐,经常逗得她喜笑颜开,那些甜言蜜语说出口,万分真切,纵然是黑惜凤从小就在赞扬声中长大,也十分乐意听到江瑕的赞美。这下子看到江瑕带回一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而且满含关切之色,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怒从中来,表面上却故作娇态:

        “小虾的确是少年英雄呢,不知道下次惜凤出嫁的时候,小虾是不是也会来抢亲呢?”

        江瑕听到黑惜凤这句话,明白她又在吃醋了,然而长辈在场,他既不好嬉皮笑脸蒙混过关,也不能三言两语敷衍了事,只好正色道:

        “惜凤若是所嫁非人,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黑惜凤听了这话,心情明朗不少,笑嘻嘻地说:

        “小虾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么多叔叔伯伯阿姨在场,你可不能抵赖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瑕拍胸保证。

        “好!我们敬小虾一杯,是条汉子!”黑蜘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也纷纷附和,端起酒杯。其实黑蜘蛛不是酗酒之徒,尤其是娶了慕容九以后,更加收敛了酒兴,平日里品茶更多,但是今天是家宴,无论如何也不可缺了酒。好在江无缺也不是一个爱酒的人,大家又都是手足兄弟,因此这酒是山庄里自酿的莲子酒,清甜回甘,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有几分茶的味道,千杯不醉,因此慕容九等妇道人家,也可以开怀畅饮。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酒足饭饱,畅谈一番,已到深夜。既然苏樱和江云不日便到,他们打算等江小鱼夫妇与江云到齐之后,再办一次齐全的家宴。正所谓来日方长,江无缺夫妇初来乍到,至少也要住上十天半个月才走,因此话不急于一时说尽,大家心照不宣,心满意足地回房休息,等以后慢慢絮叨。

        过了五日,已到了六月初三,太阳愈发猛烈,日头越发炎热,进入仲夏时分。那天江无缺正在与黑蜘蛛下棋,铁心兰与慕容九这对妯娌则在听琴品茗,而黑惜凤则拽着江瑕让他陪自己上街买衣裳,顾小纤和若湖跟随其后,巧巧闷得发慌,也拖着熊霸出了门,在山庄附近转悠。小辈们都不在家,而九秀山庄的下人突然来报,说苏樱和江云到了,还带了一位服饰奇特的异族姑娘。

        铁心兰听说儿子来了,兴奋地跑出门去迎接,刚跨过了门槛,就见到江云从一辆马车的车夫位置上跳下来,掀开帘子,把苏樱接了下来,然后车厢里跟着又走出来一位穿着粉红色开叉长裙的卷发姑娘,容貌秀丽,端庄大方。

        九秀山庄的门房把马车牵了走,江云则扶着苏樱,由另外两个丫鬟带路,引到了门口,刚好见到铁心兰出来。

        “云儿!苏樱妹子!”

        江云见到娘亲,微微点头,却也算不得亲热。苏樱也是轻轻颔首,只是回了一句:

        “大嫂。”

        华紫音跟在江云身后,见铁心兰对江云如此热忱,又听苏樱唤她大嫂,便猜到她就是江云的母亲,狂狮铁战的女儿,铁心兰。这铁心兰虽然已是妇人,仍做少女打扮,而且相貌年轻,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眉眼之间全是少女的灵气,拉着江云的手,时而摸摸他的脸,时而又扯扯他的袖子,真像个小姑娘般天真烂漫,与她老子狂狮铁战,没有半分相像。华紫音只能暗自猜测,铁心兰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否则生出来的女儿,绝不会如此花枝乱颤。

        比起铁心兰,苏樱则显得更为老成庄重。半个月前,江云带着华紫音回到了桃花谷,将万春流炼好的丹药,写的书信,以及那本刻在龟甲片上的祁族医书交给了苏樱。苏樱拿着丹药,如获至宝,先是仔细看完了信,然后忙着炼制天仙醒顶丹,忙活了三天三夜,总算大功告成,拿着得来不易的药丸,救活了十几个桃花村的村民,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华紫音,让她将祁族医书上的内容口述给她听。江云念及九秀山庄之约,提议边走边看,因此买了一辆马车,他当车夫,载着苏樱和华紫音二人,从桃花谷往九秀山庄赶来。因为要照顾她们二人在车里研读医书,行路不快,走走停停,半个月后才来到地处中南的九秀山庄。若是快马加鞭,从东南桃花谷到九秀山庄,不过七八天的脚程便到了。

        苏樱生性高贵冷艳,言语不多,只是谈及医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匣子收不住,这次得了万春流所赠的医书,更是欣喜若狂,没日没夜缠着华紫音和她讲解。其实华紫音专心武学,于医术药理一窍不通,因此翻译起那医书中的文字,也颇为吃力,毕竟许多药名和医理术语,她并不知晓,是以许多地方转译的时候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甚至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原文的意思,所以讲解的速度愈发慢了。苏樱尽管不通晓祁族方言,但是医药词汇她信手捏来,华紫音每每有翻译得不够精准,甚至完全错误的地方,苏樱总会及时察觉,再和她反复描述、比划、确认,最后予以纠正。因此这半个月来,她们几乎昼夜不停地研习医书,总算是赶在来到九秀山庄之前,有了初稿。苏樱记忆力过人,只是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写下了书中重点,回去以后有了空档,就能完完整整把这本祁族医书的内容汉化,不用劳烦华紫音写一遍了。

        此时他们既然到了九秀山庄,医书的事也告一段落,苏樱便又恢复了她往日的脾气,冷冰冰的,脸上虽然挂着浅浅的笑容,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华紫音初见她时,只觉得她眉清目秀,风光霁月,如瑶池仙子一般花容月貌,却又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丝毫没有沾染上这红尘里的俗气。后来相处了一阵子,发觉她除了医学之外,对于其它谈话内容,漠不关心,言语极少,就像江云除了谈论武功时,愿意多说几句话,平日里也惜字如金,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江云是苏樱的侄子,华紫音几乎要以为苏樱与江云才是母子。尤其是,她今日见到铁心兰,开朗活泼,不拘小节,愈发怀疑这样的母亲,怎么生出了江云这般冷若冰霜的儿子?

        不过这些闲杂心思,如今也无暇细想,铁心兰笑意盈盈地把江云和苏樱领进门,直到穿过了桥廊,绕过了照壁,快要进得前厅,这才想起还有个陌生姑娘跟在江云身后,一时间来了兴致,绕着华紫音走了一圈,然后奇道:

        “云儿,这位姑娘是?”

        江云侧身做了介绍:

        “这位姑娘叫华紫音,人称水影仙子,祁族人。孩儿这次能顺利找到万神医,多亏紫音帮忙。”

        铁心兰听江云称呼她为“紫音”,知道两人关系已经不浅,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华紫音,只见她眉如钩,眼如波,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张鹅蛋脸轮廓秀美,那头乌黑如瀑的卷发更是增添了几分娇媚,加之她身着紧身上衣,下披开叉长裙,腰肢婀娜,前凸后翘,论容貌,论身段,都不输给自负天下第一美人的黑惜凤,而且眉眼之间柔情款款,却又不失英气,一看便是行走江湖的儿女,举止端庄,行为得体,虽然是第一次进九秀山庄,举手投足却恰到好处,既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东张西望翘首以盼,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目无中人睥睨斜视,总之气质出挑,稳重大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苏樱早已认识了华紫音,这些日子与她相伴,也知道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没有小家碧玉那般羞羞答答,也不像大家闺秀那么讲究,大约是行走江湖的缘故,身上有一股侠气,平日待人接物却又极其温和,尽管她在医学方面无甚造诣,让苏樱有些失望,但毕竟帮自己翻译了祁族医典,而且半个月以来对她恭恭敬敬,照料有加,对她的古怪脾气也一再容忍,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因此苏樱也颇为感动,想不到如今的年轻人里,还有华紫音这样懂事又好脾气的姑娘。她看过万春流的书信,信中除了详细解释天仙醒顶丹的配法,也提到了华紫音与江云的事。苏樱素来敬仰万春流,由他出面说媒,自己不可不帮。而且她观察了华紫音半个月,觉得这女子落落大方,端庄得体,配得上江家的世代名门,与江云更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双,正好大家齐聚九秀山庄,可以把这件事先和江无缺夫妇知会一声,若是做长辈的没有意见,便可顺水推舟,尽快定下亲事,好让万春流安心,也让华紫音名花有主。至于江云,苏樱知道他大概迄今为止也没想过婚姻大事,但是铁心兰几次和她提过,担心儿子性格木讷,难以讨亲,不像她家江瑕那么招女孩子喜欢,现在送上门来一个如花似玉的水影仙子,名望、武功、相貌都为上品,至于家世,万春流也提到过,她家在祁族开设武馆,当属名门望族,尽管不是中土人士,但是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只要两情相悦,即可白头偕老。因此,苏樱念及万春流,对华紫音也颇为赏识,打算促成这桩美事。正好,她的儿子江瑕玩世不恭,沾花惹草,却迟迟没有个定数,若是能让江云先定了亲,对于江瑕也算是个刺激,或者说,树立了榜样,指不定过两年,她自己也能做婆婆了。

        只不过苏樱素来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有此意图,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跟个没事人一样,与往常无异,是以铁心兰也没有察觉出任何端倪,领了三人进屋,见过江无缺、黑蜘蛛、慕容九。江无缺见苏樱只身前来,不见江小鱼的踪影,问道:

        “弟妹,二弟没有与你一同来吗?”

        苏樱嗔道:

        “那死鬼,前阵子说江湖上仇皇殿闹得厉害,要去明察暗访,叫我不必等他,六月初他自会来庄里与我们汇合。”

        江云站在一旁,听见“仇皇殿”三个字,心中一凛。华紫音也想起了月前在宁芳和几名仇皇殿门人交手的事,然而那次不过是掠去财物,她替掌柜的夺回了银票,后来又跟江云御剑飞去了桃花谷,在谷中不问世事,待了四五天,于江湖上最新的动态,却是一问三不知了。他们此次前往九秀山庄,一路缓行,走的都是官道,也没遇到什么意外,还以为天下太平,但是现在听苏樱说起“仇皇殿”,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不过苏樱等人舟车劳顿,也不便多问,加上江小鱼还没到,几位长辈都打算等人齐了,再家长里短,因此给苏樱和华紫音分别派了两个丫鬟照料,叫她们先在山庄里休息,等到晚些时候,江瑕他们回来了,再行引见。

        华紫音第一次到九秀山庄,不禁为这庄园的豪华繁复而叹为观止。只不过,她行走江湖两年之久,许多名门正派都到访过,前不久才去过武林盟主孤苍雁所在的飞雁山庄,也算是开了眼界,见过世面,因此穿庭过洞,见识各色玉宇琼楼,她气定神闲,并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之色,让九秀山庄领路的丫头,觉得好生钦佩。毕竟,哪怕是江瑕等人头一次来九秀山庄的时候,也忍不住东走西看,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当然,那时他们年幼,童心未泯,也不懂什么规矩。然而庄里的丫头看着华紫音的打扮甚是奇怪,猜她并非中原人士,还以为是个蛮族姑娘,应当眼界狭窄,不曾想她置身于这样一座堪比皇宫后院的庄园里,仍能镇定自若,举止得体,的确令人佩服。

        苏樱喜好清净,因此山庄里最末梢的勺园,便是她专属的寝房。华紫音既然是她带来的,也就安排在了邻间。至于江云,他照惯例住在江瑕的隔壁。其实兄弟二人关系并不密切,只是江无缺颇为看重兄弟情义,心想他与江小鱼错失了童年时的朝夕相伴,江云与江瑕两人却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更应该珍惜家人团聚的时间,因此坚持要让兄弟二人住近一些,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多少少也能培养一下感情。可惜江瑕平日里很少待在房中,不是出门和轩辕巧巧、熊霸鬼混,就是在庄子里和丫头片子们聊天取乐。而江云除了去藏书阁看书,或者待在自己房中修习内功心法,便是到中庭的花圃练剑,独来独往惯了,几个孩子也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嫌沉闷,只有顾小纤是个文静性子,偶尔在旁边看着他练剑,或是同他一起在藏书阁读书。

        铁心兰许久未见儿子,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一家三口便聚在江无缺夫妇的房中,先诉尽相思之苦。

        “云儿,跟娘说说,那位华姑娘是怎么回事?”铁心兰前些天还和江瑕打趣,羡慕他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若湖,还说指望着江云也能带一个像样的姑娘回家。她那时只不过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江云当真带了个姑娘回来,这可是十六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江云其实并未想过自己为何带着华紫音一并来到了九秀山庄,只是他见苏樱急着知晓祁族医书里的内容,提议边走边看,这不顺便就把华紫音也捎来了。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祁族那边,华紫音的父母已经默认了自己是未来女婿,而万春流的书信里,还专门提到了他和华紫音的婚事。

        不过江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他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在安庆城郊替华紫音解围,然后和她顺路一起拜访了飞雁山庄,后来又因为要去祁族送信,请她带路,如此种种全盘托出。江无缺觉得一切尽在情理之中,铁心兰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我瞧着华姑娘挺面善的,想不到她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水影仙子。云儿,你遇见她,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呢。”

        江云微微蹙眉,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三生有幸”这四个字未免太过夸张。不过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无名岛遇到铁战,这一节必须向铁心兰提起,而且铁战还让他带话,说等他来日有空,自会去雪山看望女儿和女婿。

        铁心兰听说儿子与外公竟然在无名岛相认了,颇为意外,同时也十分欣慰,问了铁战身体安好,得知他健壮如牛,这才安心。既然提到了无名岛,铁心兰突然双手一拍,道:

        “如此说来,这位华姑娘所在的祁族,离无名岛很近?”

        江云讲述了巨龟伤玦的故事,江无缺夫妇都觉得世间万物无奇不有,这龟背上竟然繁衍了一整个民族,实在令人称奇。不过铁心兰认定了华紫音与自己算是半个族亲,她们二人都来自海岛之上,又双双旅居中原,加上见自己的儿子头一回带来的姑娘,就是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欢喜至极,想要去与华紫音多说说话,帮着儿子了解一下人家姑娘的身家背景和兴趣爱好。

        不过今天是华紫音来到九秀山庄的第一天,铁心兰不敢冒昧打扰,挨到了晚上,等江瑕这些小辈都回来了,大家都到了宴会厅,打算再聚首一次,这才又见到了华紫音。

        江瑕陪黑惜凤逛了一天的街,苦不堪言,回到家里竟然发现江云和母亲都来了,又惊又喜,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陌生美女,身姿丰腴,容貌姣好,犹如曹植笔下的洛神,翩若惊鸿,令人一见倾心。江瑕自问见过美女无数,可像华紫音这般风姿绰约,又兼具异域风情的卷发少女,还是第一次见。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惊喜,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华紫音看了半晌,连黑蜘蛛端起酒杯请大家一干为敬,也险些没听到,还是若湖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袖子,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润了润嗓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黑惜凤一直在观察华紫音,她深知江瑕脾性,对于美人向来毫无抵抗力。果然,华紫音举手投足尽落入江瑕眼中,黑惜凤一边暗自嘲讽若湖这么快就从新欢变成了旧爱,一边也对华紫音恨得咬牙切齿。她是江云带过来的,酒席上铁心兰也对青睐有加,难不成这两兄弟她都要咬上一口?

        好在这场家宴有长辈主持,大家谈笑间聊得最多的,倒不是儿女情长,而是纷纷讨论江小鱼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弟妹,你说二弟去调查仇皇殿,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无缺对江小鱼最为关心,开门见山。

        苏樱摇头道: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不过我之前急着用天仙醒顶丹救人,就是因为桃花村一夜之间惨遭抢劫,许多奇珍草药都被洗劫一空,还有十几位村民遭了暗算,命悬一线。我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口,全是喂毒的暗器,而现场还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仇皇殿亲临’五个字,像是耀武扬威,昭告天下这是他们做的好事。小鱼儿认定这是仇皇殿所为,出谷调查,至今也去了一个多月了。”

        桃花谷是一处云雾缭绕,落英缤纷的江南山谷,地势低洼,位置隐蔽,就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若不是得到有缘人的指点,迷津渡口,万万寻不到入谷的窍门。可是仇皇殿门人却轻而易举捣破了位于桃花谷深处的桃花村,的确是匪夷所思。好在苏樱所住的鱼儿居方圆十里,设有木头人机关,旁人若是不通晓破解之法,根本闯不进去,这才幸免于难。

        但是敌人既然已经把魔掌伸到了桃花村,而江小鱼一家又素来与桃花村交好,平日里柴米油盐都是从村中采购,尽管不住在一处,村民们也把江小鱼夫妇当做自己人,好生照看,而苏樱的药堂,虽然门面设在了安庆,由武扬镖局托管,但是为了方便桃花村的村民们看病,苏樱每月都会专门腾出三天时间,来到桃花村义诊。若是其他时候,村民们有了急症,也可以到鱼儿居求救。那些木质机关,是针对外人的,苏樱特地改了设置,对桃花村的村民一概视为自己人,可以出入无阻。因此,这次桃花村惨遭劫难,江小鱼夫妇深感痛心。苏樱是大夫,又不会武功,自然要留在家里照顾受伤的病人,而江小鱼则坚信擒贼先擒王,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必须出谷去打探仇皇殿的消息,最好能够将他们连根拔起。

        众人听了苏樱的描述,都能想象仇皇殿门人的心狠手辣,以及桃花村现场的一片狼藉。桃花村出事的时候,江瑕还远在大漠,不能尽心,深感遗憾,紧握着拳头,道:

        “可恶的仇皇殿,若是让我逮着了,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提到仇皇殿,宴席上的氛围陡然变得凝重。华紫音看了一眼江云,又回想起宁芳客栈里的情景,忧心忡忡:

        “我和云在宁芳的时候也和仇皇殿的人交过手,他们的确厚颜无耻,抢人财物,丝毫不觉羞愧,而且似乎经常骚扰良民,闹得民不聊生。”

        苏樱冷冷地道:

        “抢人财物不足为惧,可他们在桃花村用的暗器,发射手法之准,暗器制作之精良,实属罕见。若不是有天仙醒顶丹,那些村民们单凭每日的人参吊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复原不了的。”

        “娘,爹没有说他去哪里查仇皇殿的事了吗?”江瑕问道。

        苏樱微微沉吟,道:

        “他说先去安庆,武扬镖局消息灵通,江湖人脉又广,说不定可以查探到什么消息。”

        江瑕道:

        “这确实是个法子。”他托腮思忖片刻,突然抬起头问江云:

        “云大哥,你之前去飞雁山庄拜寿,在座的英雄豪杰,肯定提到过仇皇殿吧?”

        江云一愣,想起孤苍雁对自己说过的话,顿了一会,然后答道:

        “我没有参加正式寿宴,送完礼就离开了。”

        江瑕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华紫音:

        “听说华姑娘行走江湖时日不短,见多识广,不知道对仇皇殿有几分了解?”

        华紫音见江瑕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亲切而灿烂的笑容,而他的眉眼与江云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堂兄弟,只不过气质就大相径庭了。江瑕热情如火,出口成章,江云却冰冷如霜,默然无语。她在心里飞快地把两兄弟作了一个对比,然后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惭愧,我也只是和仇皇殿的一些虾兵蟹将打过交道,见他们所做的恶事,无非是欺压良民,巧取豪夺一类,至于更加伤天害理的,我暂时没遇到,也不好妄做论断。”

        大家还不及接话,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哈哈,你没遇到,我可是遇到了。”

        苏樱听到这笑声,心里一喜,站起身来喊道:

        “小鱼儿!”

        江瑕也转过头去,看着门口,刚念了一声“爹”,就见到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背上插着一把长刀,头顶随意盘了一个发髻,刘海遮住半边脸,而左脸颊上隐隐有一道伤疤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迈进屋里。

        华紫音看着江小鱼进屋,坐在苏樱旁边,朝江无缺、铁心兰、黑蜘蛛、慕容九抱拳:

        “大哥,大嫂。”

        江无缺是江小鱼的同胞兄弟,而黑蜘蛛则是结拜兄长,江小鱼省得麻烦,便都称呼做大哥大嫂,彼此都是至亲之人,也不讲究面面俱到的礼数,黑蜘蛛微笑着说:

        “小鱼儿,你可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二弟,别来无恙?”江无缺道。

        江小鱼一手搭在苏樱的肩头,先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光,啧啧称赞:

        “哇,好酒!”然后嘴巴一抹,狡黠一笑:

        “大哥你太小瞧我了,我小鱼儿讨了天下第一神医做老婆,怎么会有恙?”说着,他冷不防地就朝苏樱的脸上亲了一口,苏樱那张苍白的脸上突然就红晕丛生,如同彤霞满天,低声啐了一口:

        “死相!”

        在场众人全都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鱼儿为老不尊,都是中年人了还这么不知检点,当场秀恩爱。慕容九却不像其余人那么拘谨,轻轻捏了一下黑蜘蛛的手臂,嗔道:

        “黑大哥,你看啊,人家多会哄老婆!”

        黑蜘蛛旋即反应过来,搂住慕容九的腰肢,托起她的下巴,直接就在嘴上咬了一口,然后色眯眯地瞧着慕容九:

        “九儿,这样你可满意?”

        “嗯,满意……”

        所有人当场石化。

        黑惜凤第一个反应过来,掩嘴偷笑,然后故意凑近了江瑕,悄声说:

        “小虾,你看你爹娘和我爹娘多么恩爱,你是不是也得学着点?”

        江瑕羞得满脸通红,简直不愿意承认江小鱼和苏樱是他父母。不过纵然万分尴尬,他也心如明镜,知道黑惜凤是在借此机会挑逗自己,但他可不甘心就此服软,既然黑惜凤咄咄逼人,他不如将计就计,一把拉起若湖的手腕,沿着桌边,将她手背朝上,自己则点头一啄,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若湖惊得浑身发抖,江瑕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掌心传来了江瑕的温度,若湖心头一暖,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温顺地低下头去,心里则甜得跟喝了蜜糖般。黑惜凤见江瑕如此不知廉耻,当着她的面去亲别的女孩子,气得双唇战栗,若不是长辈们都在场,她恨不得立刻掀翻桌子,再给江瑕狠狠甩一耳刮子。

        江无缺见大家目瞪口呆,气氛凝固,于是咳嗽一声,道:

        “大家吃菜,不必拘谨。”说着自己率先夹了一片莲藕,又给铁心兰舀了一碗鱼汤。黑蜘蛛也知道圆场,催促大家快吃,吩咐站在身后的丫鬟为客人夹菜,这才化解了尴尬。

        “小鱼儿,你神出鬼没的,可把我们吓了一跳。”黑蜘蛛道。

        江小鱼哈哈大笑,说:

        “我要不是神出鬼没,还能叫小鱼儿吗?”

        大家谈笑一番,江无缺正色道:

        “二弟,听说你此次出谷是为了查探仇皇殿,不知可有收获?”

        江小鱼收敛了玩笑的表情,一字一句道:

        “有,收获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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