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所谓意外，就是当她还在计划自己到什么时间开始学习爬行走路说话会显得更加像个正常的小婴儿的时候，有人跑出来，切掉了她的小拇指。
讲道理，作为一个有成年人意识的实验品，她对于自己身上发生什么都有了一定的准备，像是更离谱的，像是脑子里爬出虫子，肚子里爆出异形，但也着实没有想到实验的过程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柳叶刀很锋利，下手的白大褂下手很干脆，疼痛的感觉像是有延迟一样，从缺失的手指传达至大脑，她听到自己惊呼了一声，然后是“哈斯哈斯”的吸气，她把受伤的手揣在怀里用另一种手捂着，全身缩成一团，像一个西瓜虫，而后开始啼哭。这样应该是人类该有的反应吧，她的理智像一个旁观者，手确实很疼，却没有疼到难以忍受，她觉得只要自己愿意甚至能对此没有反应，就像是前世被木桌上的刺扎了，痛，但也只是有点痛罢了。不过内心的吐槽之魂还是觉得“狗医生你好歹给人整点麻药吧。”
手被人抓着做了包扎处理，归还给女人的时候，她听见女人还尖叫了一声，听到女人用颤抖的语气问她“疼不疼？”
她该怎么回复呢？说“不痛”的话会吓到她吧，而且没说过话，张嘴能否表达真实的语言，也是一个未知。于是她只是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抓了一下女人垂在她面前的头发，歪着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算是安慰了她。
但女人哭的更猛烈了，女人把头埋进她的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金属的床发出“吱吱哑哑”的抗议，就这样抽泣了一阵，又一阵。
……
婴儿的睡眠没有比在肚子里的时光好多少，依旧是反反复复的，在她再次醒来时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毕竟手指可不是一种切掉还能生长的存在，那可不是壁虎的尾巴，这么想，不够激烈的疼痛也有了解释。虽然脑子里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个人类，这是曾经做人十八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容易因为这点变化就改变，但疑问的种子的确越来越大。
第一次的实验非常的成功，白大褂们兴奋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她了解到仅仅是二十四小时，正常情况下连伤口无法愈合的人体，而她已经长出一个完整的手指，就像是昨天的刀口完全不存在一样。
神奇……
反复的检查后，她迎来第二次实验，这回被个割去是整个左手。用割不太准确，应该用砍，柳叶刀换成了大砍刀，也很快，一刀下去，自己像是什么被宰的牲畜……或许不如牲畜
怎么说呢？疼痛感袭来的时候，她突然不想叫了，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的疼痛在大脑前像是被一层膜挡住了，本该尖锐的疼变成了钝重的痛。她想：如果各个器官有单独的思想，自己的手应该会给大脑竖一个大拇指，说一句“goodjob”。她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涌动代表着血流不止，于是她直接伸给了眼前的白大褂，反正接来下就是包扎吧，不然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当然自己会不会死成了一个迷，她知道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但就连是否为人都要打一个问号的她也累了，一个谎言背后要千万个谎言才能圆上，一次假装背后要假装多少天，想想就很累哎，反正也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不如就这样吧，她直接开摆。
这次她没有被归还给女人，而是被留在房间里，眼前晃过的身影变多了，被好几个白大褂围了起来，讨论的声音很多，她在这张床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隐约感觉到阳光从窗户里探进来，但她困了，拜托不管是不是人，刚出生一个月的生命体爱睡觉有什么错，反正也没我什么事，睡觉也完全没问题吧，要研究也是这群白大褂的事吧。
她想起以前看的话剧，有一句话她很喜欢。
太阳出来了，黑暗留在背后，但太阳不是我的，我要睡了。
晚安。
……
我就知道，她想。
和手指一样，手掌也还原了，这样的自己或许和其他出生的怪物也是一样的呢？
……
又在哭，作为母亲的女人又在哭泣。她想起来前一世的自己，母亲癌症晚期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伏在床前一直哭一直哭。
对不起内，让你担心了，她知道那一种心情，那一种心脏传来的隐约而长久的揪，无能为力的绝望。
妈妈，你已经好久没有笑了。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上一次听到女人愉悦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上嘴唇和下嘴唇张开再合上，有些艰难，在几次尝试以后就流畅了不少，这个身体的学习能力非常的好，她弯了弯嘴角……
“两只脑糊，两只脑糊，跑得快……”
带着口水泡泡，说不清话语，她抓着母亲的头发，给了她一个属于今天的笑。
“如果我们一起哭的话，那绝望岂不是要把我们一起吞没。”
上一世的母亲这么说。
“总有一个人要笑着面对。”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所以我帮你笑。”
……所以我帮你笑，你就大胆的吧眼泪都哭干净吧，连同心里的难过一起丢干净吧。
她的手被母亲抓的紧紧的，女人的哭声在几次沉重的呼吸声后被压在了喉咙口最后变成破碎的歌声，与她一起唱着两只老虎的旋律。
……
女人似乎暗暗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凉川医生，”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哭的太久的缘故。”谢谢你们照顾我这么长时间”
日本人啊，人体实验什么，果然小鬼子在不做人方面还是相当不做人的。她想。
“职责所在，”男人的声音。
母亲突然的态度转变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但不安的情绪确实在她心尖上掠过了一阵，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不好的事。她很信任自己的直觉，但也是因此，她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就算是自己身为“怪物”的此刻，她也没有阻止的能力。
她把实验后新长出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那是发散的肉色，她的视力在逐渐变得清晰，但目前还是不能完完全全的看清楚。
刚出生的废物。她自嘲的想，她当然也明白没有人会责怪一个小婴儿能有什么逆天改命的能力，哪怕壁虎转世呢？希望自己的视力能快点变正常，她想，看看今世的母亲，是什么模样。
第三次的实验的间隔变长，或许是没有对照组，作为实验室唯一的实验器材，如果玩坏了可就不得了了，护士说一个53个孩子出生只有她活着，哦，还有18个死亡的产妇，那就是14的概率。
恩……她顿了一下，牙白，感觉这个概率还挺高的，如果是抽卡游戏拥有这个概率，前世的她一定氪爆哎……
还在预想下一次的实验是被切掉小臂还是大腿，也可能是眼珠子？想起丧尸片里的情况，爆头就会死掉，那自己呢，缺点是什么？大脑还是心脏？不过切掉的部分会再次长出来的设定简直犯规——如果自己的肾脏被切掉是不是也能长出新的？作为前世报名了器官捐献同意卡的人——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无限的救赎别人？呜啊，我好牛。
……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光亮，忽闪忽闪，像是看见了灰尘悠扬，她猛然的睁大眼睛，短暂的清晰画面让她惊奇，像是没有流量的手机在短暂的1080p后变成了360p，但她知道自己的视力就是月底的流量，现在拉跨但再过几天就能变好了，好耶！
回头看一眼躺在身边的母亲，原本只有色块的肉色慢慢变成了毛玻璃后的像素人，她马上就能看清楚自己今世的妈妈了，那还不错，她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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