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七章
肾脏的移植很成功，普通意义上的成功，一零七号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伤口差不多痊愈，但身体还是很差，石田看到研究员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开心，似乎事情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一零七号开始定时服用药物，石田猜测是抗排异的药物——或许是因为还需要药物排异所以当研究员不满意？不同的人转移肾脏哪有不吃排异药的道理——他们真是想要的太多……仅仅是提前注射药物就想要两具不一样身体永远可以不想抵抗的器官？想要的太美。
石田摸着胸下的疤痕，凸起的增生像是一条多足虫。这个接口，几次被剖开，挖取，缝合，石田记不得了，但疼痛的感觉觉可以记得——哪怕比常人对于疼痛的感知更为薄弱，那也不代表是不疼啊……石田的拇指来回摩擦在自己的伤疤上，她看着睡梦中还没有醒来的一零七号，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
【要不要，要不要】
【逃……】
思想的苗头被石田摇头掐灭。这不是想当然就可以完成的事，石田和一零七号的年纪加起来都不到两位数，这里，到处是监控，自己的一举一动被无时无刻的监视着，逃跑？天方夜谭！
石田用左手摸着右臂，她嗤笑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天真啊，石田，在经历过这么多以后还是那么天真……】
……
之后的生活依旧如常，一零七号似乎痊愈了，现在依旧蹦蹦跳跳的，聒噪的像一只哈士奇，石田经常看着她，会经常被她的“童言无忌”逗笑。石田不讨厌麻烦，或许有一些可以逃离目前的冰冷的环境的机会，让她乐此不疲。她开始和一零七号更多的交流，哪怕她知道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后的情感延续会在失去后的悲伤会更加源远流长……可是她，忍不住。这里这么冷，一零七号像是燃起的火堆，石田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靠近她。
第二次的实验时肢体，石田的小腿被切去，然后移植到一零七号的腿上。
石田很少被注射麻醉，哪怕是大的手术她也不过是局部麻醉，可能是怕过多的麻醉影响到她的大脑？这也不过是石田猜测的，大部分时间只要保证她不会因为疼痛而乱动妨碍实验即可。
石田侧着头看着麻醉中的一零七号，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的肾脏在对方身上已经开始运作，现在是……左下肢——不可思议。
实验成功了……一个月后，一零七号带着她的小腿可以坐着轮椅缓慢的移动了……排异的反应很小——不可思议。
石田被切掉的小腿，慢慢的生长出来，需要花费的时间大概是四个月，目前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生长中畸形的下肢，肉先长出来然后是骨头，刚长出来的肉像是一滩泥一样软趴趴的，骨头生长的时候能感觉到穿刺般的疼痛……总的来说【像是螃蟹一样……確かに】
【先是内脏，然后是肢体，之后会是什么？大脑还是心脏】石田想不通他们实验的原因，也想不明白一零七号的身份，当然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她尝试问过实验员，那简直像和假人交流一样，石田被直接无视，石田也问过藤原，他不过是一脸笑的看着她，也没有回答。
无语……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石田和一零七号的基因有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似点，并且身体各个性能都非常吻合。石田思考着自己和一零七号基因相同的部分的来源可能就是实验的原因，可……她不知道来源是什么。
石田想起之前得了梅毒的人，鼻子烂了就用手臂举起来和鼻子缝在一起，等长好了再切开，形成一个新的鼻子，还有有些人的耳朵掉了，就在小白老鼠身上克隆一个耳朵等成长完成在移到脸上……
【如果……】
【如果我就是哪个手臂呢？】石田想着【我就是哪个帮忙克隆的载体……我长好了的器官移植给某一个特定的人……只要我不死就能一直生成新的器官……那么……】
石田的瞳孔因为自己的猜测有些震惊的缩小。
【他就可以永生吧？】
……
永生，真是一个万能不变，但一万年来被无数人热爱并且研究的话题，人类分明是大自然中那么渺小的一员，却是可想要与时间抗争，贪得无厌。石田对于自己的想法即迷糊又清晰，她的怀疑没有验证的可能，并且就算事实如此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目前的石田只能躺在床上等自己的“钳子”长出来，而一零七号则可以坐着轮椅到处“带虾户”，偶尔会有实验员来帮一零七号做走路的康复训练——【一零七号目前还不到两岁，如果是正常的孩子目前脸走路都跌跌撞撞吧……】这么看来这群实验员确实是“掌控了时间”，石田的体型比她实际岁数应该有的体型小，而一零七号比实际岁数的体型大——为了试验能够快熟的进行而是用的抑制剂和激素，吗
和第一场的实验相比，卧床不起的人变了，到处乱跑的人也换了——形式逆转了属于是。
石田半月眼的看着坐着轮椅在自己面前做出极限过弯的一零七号——【真是……哈士奇般的体力和性格】
“一酱，你不是身体很好吗？”一零七号把脸靠近石田的脑袋，戳着她的脸问。
“你在嘲讽我吗？”石田一个眼刀飞过去。
“嘲讽？那是什么？”
“……这很难解释。”
“一酱，你痛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回答嘛！痛还是不痛！”
“算是……痛吧。”石田有些不明白一零七号的问题。
“哎，那你为什么不叫？”
“……啊？”
“我痛的时候就会哇哇乱叫，我忍不住，我还会哭！可是一酱从来没叫过，也没有哭过！”
“大概是因为我坚强吧？”石田没有明白一零七号的问题……虽然情绪的发泄可以缓解一部分疼痛，但效果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露怯又狼狈——而且就算她哭叫结局也不会改变，石田的脑海晃过金发女人担忧的表情——以前的自己倒是很喜欢哭，每次都撒娇地说着“好痛好痛”然后把自己扣在金发女子温暖的怀抱里——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如果软弱不展现给重要的人——那软弱会变成笑柄吧……
“坚强？又是什么？”
“……”【好想把这孩子送去九年义务教育】
“九年义务教育是什么？”
“……”【草】
“这个我知道，是脏话！”
石田有些艰难用一只手支起自己，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一零七号的脑袋瓜子：“你去睡觉！”
这是石田和一零七号的暗语，在石田想要自己想事情不被一零七号知道的时候就让一零七号回去睡觉来做读心屏蔽。
“哎？！”虽然小姑娘不是很愿意，但还是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床。
石田有些头疼的躺下，看着天花板，她慢慢的放空自己。
【什么都不想要去想……想明白了有什么用】
石田眼前的画面因为眼神的防空变得模糊。
【……啊，好像……】
【……死啊】
……
早晨一零七号和她的轮椅被推走了
石田睁开眼的时候耳边没有小女孩的声音，她竟感觉有些寂寞。
【习惯真的是……好可怕】
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腿，脚上的肉都已经长好了，骨头像是插入火腿肠里的竹签，每长一寸都痛得要命，比起切开要更疼，石田常常利用睡觉来缓解疼痛，但也有时候被疼醒。
但应该快到尾声了。
石田拿出床头的记录册,发现自己快要八岁了……不过……【时间和岁数真的一点用处都没用，上辈子的自己已经读两年级还是三年级来着……】
石田把记录册放回去，继续无所事事的看着天花板的白墙和灯……等一零七号回来。
……
一零七号回来的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颜色，她整个人佝偻在轮椅上，石田本来想准备小玩笑想要逗她，但看到她脸色苍白满脸是汗的模样，她又把嘴里的话咽下了，胸口的感情有一些扎人……让心脏有些刺痛。
石田掀开被子打算单脚跳到一零七号面前，结果因为长时间的没运动，她下床就扑在了地上，她只好匍匐几下到一零七号的轮椅边，然后让自己坐在地上，石田拉了拉一零七号的衣角。
“喂，你怎么啦？”
“一酱……”
“恩，我在”
“好可怕？”
“什么好可怕？”石田坐在轮椅边的地点，她举起一只手问。
“……我看见的……”一零七号一下就握住石田的手，她惊恐的说：“我看到，他们把人……把小孩，和我们一样的小孩，都切开了。”
“这和我们经历的也差不多。”
“可是她们不一样，她们会叫，她们叫的好大声，她们会反抗，我看到一个白大褂的手被咬掉了……她们……她们长得不像是人，像是怪物……她们还会互相攻击……会把，会把对方吃掉……”
石田突然想起自己的的母亲，在怀自己的时候说的：“她们生了不像人的怪物。”
因为怀孕时注射的不明药物而产生的畸形儿吗？石田没有见过，但看一零七号的反应——情况应该不乐观。
石田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拍着一零七号，安慰着她。
……
之后的几天，一零七号的情绪都很低落，石田尝试用小故事勾引她，但效果不佳。
这让石田的心情也很低迷，她开始尝试走路，开始自己先训练自己的肌肉，现在她可以单脚跳到一零七号的面前。
而一零七号却眼神呆滞的看着地面，双眼空空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一零七号能读心，石田知道，她猜测一零七号读到了那些“孩子”的心里话吧……石田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惨状……她只是靠猜测就觉得不寒而栗，而眼前不到两岁的孩子，她亲眼看到了。
石田轻轻的拍着一零七号的后背，轻轻的哼着歌，只是这样安慰着她。
……
石田的脚已经完全长好了。研究员开始给石田安排走路的复健，而石田的恢复能力也很快，她不喜欢和白大褂有过多的交流，所以在练习上很下功夫。
一零七号自从上了床以后就昏天黑地的睡觉，吃饭的时候也是放空的模样。
石田每天都会柱这拐杖坐到一零七号旁边，给呆傻的一零七号讲故事，有时候会给她辫头发，一零七号会短暂的回应她，但这样的时间也不多。
“一酱。”一零七号的声音颤抖着，轻轻的叫着石田。
“恩？”石田突然抬头看着呼唤自己的女孩。
“一酱，叫石田希是吗？”
“恩……对，我叫石田希，是很重要的人给我取得名字哦”
“我从一酱的心里读到过这个名字。”一零七号难得的话多：“一酱能给我取一个名字吗？一零七号，不能算名字吧。”
“……”石田伸手摸着一零七号的脑袋：“好。
姓的话，和我一样好不好？都叫石田好了，名字的话，叫石田望吧，望，旺，汪。和狗狗的叫声一样哈哈哈”
“好耶！”一零七号看着石田露出了久违的笑。
“你好，石田望。”石田俯身抱着一零七号
“你好，石田希。”两个女孩相拥着，在这冰冷的实验室里，在这诺大的人世间……互相取暖。
……
“吶……希”
“恩？怎么啦，望”
“你能，杀死我吗？”
“恩？”“你说什么呢？！”
“你能，杀死，我吗？”
“……”
……
“吶……希……”
“不要叫我！”
……
“希！”
“没有这个人！”
……
“希，我求求你了……”
“……”
“我好痛，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些……那些‘孩子’的哭喊……她们在说‘好痛’她们在说……‘救命’……我忘不掉她们，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撕开来了……我好难受……我……我……”
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石田希背过身坐起在的病床上，她听到了石田望的请求，手握在左臂是，掐除了红色的印子……
……
【太残酷了……】
……
“希，求你了”
……
“希……”
……
“好。”
……
石田听到自己答应了，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但是石田望笑了，她笑得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单纯的开心……
【没有办法说自己不答应，没有办法反驳，没有办法……】眼泪顺着石田的脸颊留下。
石田望却伸手抹去她的眼泪。
“不要哭。”她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句话……
前世的母亲——也说过。
……
石田搬了好几把椅子叠叠高，用医药胶带遮住了监控的镜头。
没有毒药，没有道具，没有枪械，石田用手，用手敷上了一零七号的脖子。
“开始吧！”一零七号的声音异常的兴奋。
而石田则完全相反，她的手在颤抖。
【收紧】石田告诉自己，她的理智和身体在抵抗——手臂僵直，石田努力的收紧手上的力量——她感受到手下的颈动脉在跳动——她感受到一零七号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听到她她叹息般的哀嚎——她感受到她的求生欲……
她想要松开手，却听到女孩微弱的请求:“继续……”
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在女孩痛苦的脸上，石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手腕上，手下的生命很快就停下了……
感觉不到心跳，血液不再流动，体温也在慢慢的消失，生命——如此脆弱。
但为什么——石田望啊——你还在微笑啊。
石田的眼泪掉下，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她用手臂摸着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眼泪像是流不尽的海水，咸的发哭……
门外有脚步声……监控被挡住应该引起了实验员的注意吧。
石田坐回自己的床铺，她拿出一把尖刀刀片卡在手术刀柄上，看着刀片反光中自己的脸，她轻轻的笑着，仰起脖子，将刀片刺入自己的颈动脉……
不过是死亡……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血液涌出，血液涌入。
涌出的皮肤，涌入的是气管。
……
【求求……谁都好……把我也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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