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先手优势，他先上。
谈黎只觉得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轻轻一跃，就跃到了半空。
这处洞穴足够宽敞，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人类从古至今对于飞天梦向来有着执着的渴望，而他像是被插上了一对鸟类的羽翼，成功地飞起来了。
——但他也在下落。
他向下俯视。
五只人面蛛倒影在逐渐转化为狭长深窄的瞳孔中。艳丽逼人的蓝中嵌入一抹黑。
“我赢了。”谈黎低喃。微微舒张五指，在下落的那一刻瞬间暴起，带着冲击力，指甲如刀般插入一只人面蛛的血肉中。
双手一掰，他硬生生地把这只人面蛛撕开了，手腕处的青筋浮现。
他那只当场死去的人面蛛狠狠摔在墙壁上，立刻制造出了一幅血腥的涂鸦。
在刺耳的“嘶嘶”尖叫中，一片血肉横飞，他用力用袖子擦去黏腻的组织液，视线捕捉下一只猎物，“还有四只！”
他微微歪着头。
脸侧的花纹燃烧得更加热烈疯魔，仿佛以他的精神灵魂为燃料，肉/体如一台大型的战争机器，遵循主人的意志践踏一切叛逆的生灵。
内脏和骨骼肌理快要融化，痛觉在剧烈的燃烧下全然失去，他的唇角溢出血渍，舌尖轻舔。
“我们继续，嗯？”
他在笑。咽下腥甜，血浮与苍白的嘴唇之上，缓缓扯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
谈黎疯了。
他疯得根本不像是平时的自己，不用考虑任何得失，不用思考任何的退路，不用判断查找弱点。
他凭借一副受到加持的血肉之躯冲入人面蜘群中，四处冲杀，只用自己的双手作为武器，却胜过任何的锋芒毕露的刀剑。
理智是什么？
冷静是什么？
——杀杀杀！
撕碎、揉碎、践踏……
待他稍稍平息内心灼热的火焰，现场除他以为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
血流成河，残骸满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谈黎一阵疯狂地大笑，他踩着满地鲜红的泥泞，衣角翻飞，走入人面蛛们来时的通道。
——直到越来越深。
他要找到人面蛛们此处的首领。
然后，杀了它——
谈黎的理智处于完全点燃状态。
六亲不认，敌我不分。
然而，他染血的唇瓣微动，吐露出轻快的歌谣。
“在那绝望的干涸与苦涩中……”
“我选择奉献我的一切……”
“我要到达深渊最暗处……”
“将你找回——”
他只凭着一股毅力向前走，双腿酸软地几乎崩溃。
□□的中心在这一刻替换成了心脏，在森白肋骨的拱卫下，它一如既往地鲜活如初，孜孜不倦地为主人提供养料。那薄薄的皮肤之下，亮光透过每一根血管，呼唤它残缺的另一半。
“我同你分享我的一切……”
“喜悦、健康、力量、权柄……”
陆野眼睁睁地看着谈黎出去送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自己发疯一般想要挣脱这些该死的蜘蛛丝。
直到洞穴深处传来人面蛛的怒吼，他颓然地停止了动作，死死握住双拳。
周围都是等待即死命运到来的啜泣。
有一刻，他的眼眶湿润了。
妈的，去你妈的狗屁世道。
这个世界真的不给人类活路吗？
而不久后，谈黎疯魔的大笑，还有若有若无的鬼魅的歌声传来之时。
他的第一反应是——
你他妈活着就算了，唱歌跑调得太厉害了！
最终他还是流下了眼泪。
是喜悦的。
因为他知道谈黎还活着。
他同时也听到了最后一句歌词。
虽然距离太远已经很模糊了。
不对——
陆野：“………”
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什么？
还被绑着的众人：“………”
此刻智商全无的谈黎：“嘻嘻嘻！”
………
……
…
“即使是死亡也别想将我们分离。”
斯诺低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说出这句话。
他眼眸冰冷，手掌按压着心脏处。
“噗通噗通——”
“砰、砰——”
他纤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储满晦涩情绪的深色眼珠。
他的心一直在痛。
很痛很痛……
有好几次，他就像这样把手掌轻轻放在上面，五指蓄势待发，只待他下定决心，就可以捧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看看它到底有什么毛病……
他没了心脏还可以再生长，只要命核没事就好。
这无疑又一次提醒他，他并不是人类这件事。
总有一天，他会摆脱人类皮囊，回归最古老的怀抱。
但他没有，一直让这颗得病的心脏继续待在胸膛里。
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
好吧，他的心脏有时候也不痛……偶尔，很少的时候，它小小地跳动，会酝酿一种甜蜜的情绪，这让斯诺无论在什么时间都会露出微笑。
于是，他经常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把它挖出来，又偶尔会为它可爱的跃动而甘之如饴，最终、最终他放开手，无奈地等待它平息下来。
他选择向它臣服。
——就像此刻这样。
另一边。
冰冷的水滴落到地上。
洞穴内异常潮湿，是很适合人面蛛生存的环境。
一只布满烧伤的人面蛛疯狂地在四处逃窜，镰足淌下不少血迹，它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猎食者，此时却像一只被狮子捕杀的羚羊。
因为，因为——
一只满是血的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它锋利的镰足往后拖，有人笑得满足又愉悦，低低地喟叹一声，“抓住你了！”
“你在看哪里？”一张鬼魅端丽的脸悄悄探出黑暗，好奇地问。它本来就浓颜长眉，现在这块雍容华贵的织锦上绣满了大片大片繁花。
诡谲花纹已经长满了谈黎大半张脸，明明是漆黑的色泽却艳丽地快滴出血来，它一旦生长只会随着主人的死去而凋谢。
谈黎在黑暗中低笑。
人面蛛哀鸣挣扎着，剩下的镰足狠狠地向他手上刺去，被波及的石壁洒落簌簌粉末，隐约可以听见利器刮蹭骨骼的尖啸。
谈黎满不在乎地把它硬生生拔出去，带着一大股血与皮肉组织，几乎可以见到森白的骨头，下一秒皮肤合拢，他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我们继续吧。”他又加了一只手，尾音微扬，五指抬起。
噗嗤——
血花喷溅——
八只如血般的眼睛黯淡下来。
庞大的身体摔在地上。
等到谈黎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衣襟在不断滴血，应该说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有的是他的，有的是人面蛛的，但谁在乎？
他一路上杀掉了他遇到的所有人面蛛。
鞋底踩的鲜红已经不知道是血还是肉了。
谈黎现在很饿。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胃部不断涌动着快把他逼疯的饥饿，它渴望被填满，被狠狠地填满。但他能找到的食物都太低级了，只要闻到味就会吐。
他好饿。
饿饿饿饿饿……
大脑都被这个字刷屏了。
可他真的找不到好吃的食物。
最终，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蹲下来，张口就往自己的胳膊上咬。动物的齿牙往往为了获得更丰沛的食物而衍化，所有生灵的基因归根到底都刻满了贪婪。
比平时锋利了不少的犬牙撕下来一块肉，他拼命往自己的喉咙中咽，下一秒又吐了出来，感觉相似的食物只有他自己，但他真的不好吃！
无奈，谈黎只能把食欲转化为杀欲。
他要杀了人面蛛的首领。
可他找了好久。
没有。
没有。
没有。
到处都没有？
——它在哪里？！！
谈黎越发暴躁，甚至想掀翻这个洞穴。
而这份暴怒直到他的视线流过一缕转瞬即逝的金色。
一时间，谈黎整个人都僵住了，怔怔地往那边看。
——金发的青年慢慢从暗处走出来。
他扎成马尾的金发跳跃着漂亮的弧度，绿宝石的发带垂下来，冷红的唇色在象牙白的侧脸上鲜艳夺目，黯淡的环境给他蒙上了一层诡秘的面纱。
他和谈黎长得一模一样。
可他一点也不忧郁。
他永远是轻快、明丽的。
正如他嘴角永不落下的笑容。
——斯诺正站在他眼前。
皮革长靴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带了黑手套的手正向他伸来，蓝色的眼幽邃、迷人，低低的声线带着诱惑，“来——”
谈黎哽咽着，分崩离析的理智重新构造。
他几乎又濒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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