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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小产(下)


小产(下)

        拢月接过只剩点点药汁的瓷碗,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

        月光洒进来,将屋内映得越发寂静。

        拢月给眼前的人掖了掖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头来。她半跪半蹲在床前,一遍一遍地去拂元青额前的碎发,久久地看着她,而后轻轻说:"今晚我就走了。别担心我。"

        元青轻轻点点头,手却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拢月的衣角,轻轻地扯了扯。

        "过几日,也就这两日,可能就会有反应,你的月份还小,应该不会有大事。但若觉得难受得紧,一定要叫丫鬟喊人来,别撑着。那时候我已经躲远了。无论如何,要先想着自己的身体,知道么?"拢月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我们还会再见吗?"元青没有答拢月的话,突然问道,而后一行泪从眼角滑下来,瞬间隐进了头发里。

        "会的。我会来找你。"拢月认真安慰道。

        许是太晚了,许是喝了药的缘故,元青觉得乏极了,但她舍不得闭眼,可又不想看着拢月离开,于是就拽着拢月的衣角,静静地看着她。

        "睡吧。"拢月说。

        元青没有做声,手却没有松开。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拢月又叮嘱了一遍。她久久看着眼前元青,看她如初见那样,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睫毛一眨,眼里泛上一层温润,即使面色苍白,也掩不住眼中闪烁着的,对这世间万物留恋好奇的光。

        拢月握住元青的手,将它从自己衣角处拿开,但没有马上松开,等将那手暖热了,才放回被子里。

        "我走了。"拢月说。

        元青没有说话。

        拢月手指轻抚了下元青的眉毛,倾身,去吻了吻她的唇。

        拢月很温暖,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手,还有她的吻。元青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拢月的鼻尖,淌到了她们的唇间,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是苦的。

        身上满是草药味的拢月,连吻,都是苦的。

        只是片刻,拢月便起身了,带起一阵风,然后就是吱呀一声,再无踪影。

        元青的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想去抓那一阵风,却永是徒劳。

        司命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去取火大殿里引火。她觉得今天似乎比往常要冷许多,伸手把斗篷紧了紧,没走几步,只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跟着司命的宦官见那人要靠近,准备去拦,却被司命挡下了。

        司命认出来,眼前这人,正是拢月。

        王妈也认出拢月来,上前去接过帕子,递给司命,说了句:"是您的帕子呢。"

        司命接来帕子,用手轻轻抖开,低头一看,那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救"字。

        司命立刻想起多日前,在品茗轩,宁雅说派了拢月去照顾元青,她立马猜出个大概来,心下一沉,但面色仍没有变化,说了句:"多谢姑娘了。"

        而后她又扭头紧接着对王妈说:"今日冷得紧,赶紧点了灯,回别宫吧。"

        说罢,又深深看了拢月一眼才转身离开。

        司命一路上心不在焉,脑子里全在想拢月。

        拢月如今向自己求救,自是遇到了大麻烦,宁雅那里也护不住她了。可若连宁雅都护不住她,自己又如何救得了她?

        司命想得出神,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拢月医术了得,虽她们接触不多,但总会"以方会友",倒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来,司命实在舍不得她就这样走上绝路。

        关键时刻,王妈突然说了一句:"要不去求一下南门将军?"

        一语点醒了司命。

        把拢月藏在南门府里,是再安全不过的了。以南门芷言的脾气,若知拢月是因医元青那本就保不住的孩子而逃出来的,定会出手相救。

        司命赞许地看了王妈一眼,而后自言自语道:"只是拢月的身份,不能全然告诉芷言。"

        等司命回到别宫的时候,她已想好该如何去跟南门芷言说此事。

        南门芷言如往常一样,在别宫门口值守,坐在那里看兵书,见司命回来了,她也不站起来,也不行礼,只是把书放在膝盖上,责备了句:"今天冷,你也不裹个厚点的篷子。"

        司命没有理会她的话,走过去,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轻声说了句:"你随我过来。"

        司命语气严肃,说罢跨进了大门。南门芷言以为司命半路遇到了麻烦,或者是受了谁的欺负,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撩外袍,脚下生风,抬腿就跟了过去。

        到了内院,王妈在院门口守着,司命直直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见这架势,南门芷言一颗心悬了起来,不敢先开口说话。

        "我想求你一件事。"司命开口道。

        "何事?"南门芷言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身子还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倾。

        "你也知道,我喜欢读些医书,喜欢研究药方,以前,我去过寿安堂几次,想买些草药回来,不想外人买草药受限制,后来得了寿安堂大师傅养女拢月的帮助,才讨回来些。一来二去,便和她相熟。

        这拢月自小跟着养父学习,精通医术,虽朝廷不让女子行医,但私下里,各大员府上的奶奶小姐若得了男人不宜来瞧的病,又愿意四处打听,有没有懂些医术的女子愿去服侍。"司命说着。

        南门芷言离京多年,况南门府上很少和外人接触,这种事她还真没听说过,忍不住插了句嘴,说:"这群不要脸的。"

        司命看了一眼南门芷言,听她这样说,心下稍稍宽慰了些,语气也松下来些。

        "你知道元青吗?"

        南门芷言点了点头。

        "元青是丞相府上,丞相儿子的小妾,前些日子有了身孕。但她的身体一直有旧疾,三天两头地要用药将养着。自从有了孕,养病的药就停了,身体每况愈下,别说生子,就是自身都难保。"

        南门芷言猛地想起那日在宫外,元青的弟弟元波在李浩云口中听闻姐姐怀了身孕后,脸色变了又变,但并无喜色,原是如此。

        "拢月被叫去李府照料元青,不料"司命停下来看了南门芷言一眼,"不料元青身子不济,小产了。拢月连夜跑了出来,也不能回寿安堂,便来求我了。"

        南门芷言听此,便知司命要求自己什么了,问了句:"那她现在在哪?"

        听她这样说,司命就知南门芷言并不为难,是有意要帮拢月一把的,便直接交了底:"我叫她今夜来别宫门口找我。"

        南门芷言想了片刻,说:"一会儿我遣门外的禁军直接回家歇着,你把别宫的人都遣回宫里歇着,我们就像往常一样在门外聊天,等她过来,这样便不会落人耳目。"

        虽司命早已想到南门芷言一定会做这样的决定,但见她这般毫不犹豫,还是颇受触动,认真说了句:"多谢将军了。"

        南门芷言满不在乎地说:"别说今日是你开了金口,哪怕她只是我在街上随便遇上的人,知她此遭遇,我也定要帮上一把的。"

        说罢,南门芷言就起了身,看司命还在坐着,揶揄了一句:"还等什么?"

        别宫门口马上就空荡下来,只剩司命和南门芷言两人,在晃晃荡荡的灯笼下聊天。

        司命想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可知元波的事?"

        "知道,少年才子嘛。"南门芷言听司命没头没尾地提到元波,不知她想说什么。

        司命轻轻摇了摇头,说:"外人说,元波的手受了伤,不能再作画,于是市面上便再也没有了这位才子的新作。实则,是因为元青嫁进了李府,不能再作画了。"

        司命说得平稳轻巧,却让南门芷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诧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画都是元青画的?"

        司命点了点头。

        南门芷言又想起那日在殿上,元波给自己画的那副不尽如人意的肖像来。

        "李浩云知道这事吗?"南门芷言又问。

        司命摇了摇头。

        南门芷言心下怅然。明明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却被人想中了皮囊,养进笼子里,断了翅膀,如今在生死线上挣扎。

        捎带着,连同一个精通医术的人,也要东躲西藏。

        "她来了。"南门芷言突然说到道。

        司命抬头四处去望,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南门芷言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

        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来,走到台阶下,跪下给二人行礼。

        南门芷言仔细去瞧她,看她虽处境艰难,却并没有露出慌乱落魄的神情来,虽是跪在台阶下,却并没有露出畏惧畏缩的样子来,如流水一般谦和舒展,又不卑不亢,顿时心生几分好感。

        南门芷言走下台阶,将她托起来,说:"你的事,司命同我讲了,你跟我回府里,避一段时间,可愿意?"

        拢月作势又要跪下谢救命之恩,被南门芷言托住了。

        司命下了台阶,神情坦然地叮嘱道:"等这阵风头过了,你再给你养父报平安,切不可鲁莽。"

        拢月仍是一脸感激之情,毫无变化,但她已从司命刚刚的这句话里,听明白了她在南门芷言这里给自己编撰了新身份,以及将宁雅隐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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