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营地
战路颠簸，姚七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舟车劳顿。
两国交战，底层百姓苦不堪言。这一路常有难民扒车，饶是刚下过雪，遍地严冰，还是有买不起鞋的百姓赤着脚乞讨。
姚七七顺着车窗扔了不少金银细软，她素来心善，最见不得人间疾苦。
等她一身钗环扔得差不多了，营地也就到了。
外面许久无声，马车突然颠簸。
姚七七拉开帘子望了望，入眼的却是满地的尸体。
这些将士，被冻成了青紫色。她乘坐的的马车，正压过他们的残骸
姚七七轻叫一声。
回头，对上了顾青山的一双笑眼：“是玄武国战死的兵，他们该死。七七，怕就来我怀里。”
姚七七摇摇头，敌军的尸体和杀人的恶魔，不知道哪一个更可怕。虽说战争残酷，但是大家各有信仰，没什么该死不该死。
顾青山残忍，这种时候，竟也笑得出来。
茶花在一旁轻柔地拍着姚七七的胸口。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对临安侯有很深的厌恶，亦或者是忌惮。
她从小与小姐朝夕相处，小姐对临安侯甚是爱慕，向来是比对旁人多几分耐心和温柔的，但如今却变得像对仇人一般冷淡。
而且，变的好像又不只于此
这次的战争，起因是玄武国越境。
两国边界是条狭长的山谷，朱雀国在北，玄武国在南，各拥一座大山。
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以谷中护城河为界，多年平安。
可近些年，属于朱雀国的北宸山竟开采出了大量的稀有火水晶。并越采越多，似是取之不尽。
朱雀国因此积累了庞大的财力。
两月前，朱雀国发现了一处巨大的矿洞，本是件喜事。可好巧不巧是在护城河边上。若开采，极有可能越界。
为探测矿洞实际区位，朱雀国命矿探司前往绘制矿图。并由三皇子带兵驻守保护。
玄武国觊觎水晶矿多年，如今得知矿在自家门口，再也按捺不住。
所以，表面上是两国土地之争，实际是利益之战。
马车停在了军营外。
顾青山准备了两顶斗笠。把她们藏在了最不起眼的一处帐营。
三皇子率领的是皇军，驻扎于最中心，插金旗。
琥川王救驾支援的护城军原是禁军，多暗卫。将皇军营包围在内，插赤旗。
而顾青山带领的护林军，原是保卫北宸山林的边军，因来的比较晚，便驻扎在了最外层，插蓝旗。
在进帐营时，姚七七偷偷瞄见了不远处的琥川王阵营，那面赤旗很是醒目。
空气中血味与药味浓郁，或许是学医之人对药香敏感，姚七七很快地辨认出了军医营的方向。
沐扬医师会在那里。
她大哥姚义之也在军中。
只是若琥川王不在，这两人都不能庇护自己。
这里，只有三皇子是最好的选择。
望向最中心的皇军本营，姚七七心中开始规划了一条逃跑路线。
“七七，看什么呢？”
思绪被顾青山打断，他巧妙地支开了旁人，如今帐营内只有他们二人。
“无他，第一次来战营，看什么都心慌。”
“七七多虑了，玄武国已战败，这里安全得很。”
他渐渐凑近，揽过姚七七的肩头，将她拥进怀中。
见她没有拒绝，一双手更过分了些，顺着姚七七的后背向下划去
姚七七忍住了恶心，她脑中已经规划好了路线。
她只需要一个契机。
但是她没想到这个契机来得这么快。
一只箭射穿了帐营，擦过二人的肩膀。
只一寸，就能射穿她的身体。
不光是姚七七，连顾青山都轻叫了一声。
帐营外，有人大喊走水。
救火声，脚步声，一片混乱。
“小姐小心！有人攻营！”茶花被顾青山支去烧水，她才打了清水，便看见不远处有火光闪烁，紧接着，一群一群的将士前来取水救火。
浓烟很快蔓延到了这里。
姚七七并不知道还会有这个变故，上一世经历了刺杀，护林军支援得当，玄武军仓皇而逃。
难道这一世，因为琥川王的先知而改变了战况？
二次偷袭，玄武国也真是卑鄙。
“床底下有一处暗格，七七你先躲一躲，我去去就回。”
顾青山取了弓箭，直直地冲了出去。现下琥川王不在营中，护城军群龙无首，是他立功的绝佳机会。
姚七七点了点头，和茶花二人奋力打开了床板，却只有容纳一人的空间。
与此同时，一支燃烧的箭射进了帐营，将木制的床板点燃。
这下，连这点藏身之处都没有了。
“保护皇子！！全力支援皇军！”
三皇子有难，姚七七觉得这是个绝佳机会。
“茶花，你看那顶插着赤旗的白顶帐营。”姚七七指向了一处：“那是军医营，你且逃去那里。找一个叫沐扬的医师，就说你要找我大哥姚副将。”
茶花怕极了，但仍不愿丢下姚七七自己逃走：“小姐，那你呢！”又坚定道：“茶花不会离开小姐半步。”
姚七七摇头：“按我说的做，便有机会救我。不然我们谁都活不成。”
并未嘱咐完，一根燃着的房梁砸了下来，姚七七狠推了茶花一把，趁乱向皇营奔去。
姚七七拼了全力奔跑，许多箭在离她不远处划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知道停下来更容易丧命。
突然，小脚被什么东西绊住，她一个趔趄，倒在了冰上。
一只断手被她踢出去老远，仔细一看。附近也有不少残肢。
不好。
是敌军已然攻进了营内。
姚七七摔得剧痛，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不想已经被一名敌军盯上，玄武军见人就砍，毫无人性可言，更不用说她这种弱鸡。
在这军营中，女眷极少，尤其是她这样的美女，定是什么贵族的家眷。即便是军|妓，杀了她也算功劳一件。
停下的功夫，一个玄武军杀红了眼，提着刀向她奔来。
“啊！！”
姚七七捂住了双眼，但并未感到痛觉。
睁开眼，发现方才要杀她的玄武军徒然被砍成了两半，死不瞑目。
砰！
一只大手将姚七七拽上了马。
惊魂未定，姚七七蓦然回头。
玄衣战神手提长剑，一张绝美的脸未做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幽邃的眼微微发红，尽是杀意。
是琥川王！
他没有死！
他长剑挥舞，玄衣翩翩，似天神下凡，在敌人堆中灵活穿梭。
明明是敌军偷袭，在琥川王到来之后不久，便仓皇逃窜，溃不成军。
局，似乎破了。
姚七七不愿做拖油瓶，便将身体缩得很低。
身体被琥川王环着，即使她不主动地抓着缰绳也不会掉马。
他的胸膛宽广，怀中温暖。即使四面八方都有危险，姚七七也莫名觉得踏实心安。
但是奔驰间，她总觉得有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渗透进她的衣服。
伸手一摸，是鲜血。
他真的受伤了。
姚七七观察着局势，这次的突袭仍是从西边攻破。玄武军先烧了他们的粮草，又在局部设计了动乱，似有意无意将战场向外圈引。
皇营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姚七七仔细一看，那人手里还抱着一盒东西。
“王爷！那边”姚七七指着他喊道。
突袭竟是声东击西，玄武国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矿图！
姜曦元调转马头，全力追了上去。
矿图是矿探司才绘制完成，实属国家机密，那盒中装有不止一张。若被玄武国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黑影轻功了得，姜曦元骑着马，竟也追到了半山腰。
眼看近在眉睫，忽而从另一处飞来横镖。
马腿折成两半，姚七七被甩出了几米远。
山中满地雪堆，姚七七摔得不疼。
姜曦元见她无事，便乘胜追击，他轻功更胜，几下便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夺宝之争凶猛，姚七七帮不上什么忙，心中更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左边是一座大山洞，她决定先躲进去再说。
行动间，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黑衣人将她拦住，姚七七暗道一声倒霉。她本就手无寸铁，只能凭着直觉胡乱躲闪。
关键时刻，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粉，甩进了敌人的眼睛。
小手趁机想要夺对方的刀，但力量悬殊，她被对方狠踹了一脚，手臂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又是千钧一发，姜曦元终于及时赶到，将长剑插入黑衣人的胸膛。
他怀中还有那一箱矿图。
姚七七喜极而泣：“王爷，您做到了！”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救了她两次。
姜曦元并无回应，姚七七见他面色惨白得紧，瞳孔也正在涣散。
一行鲜血从他嘴角涌出。
不好
姜曦元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王爷！”
扑到他的身边，姚七七才发现他的鲜血已经将盔甲透了一片，他身子自然硬朗，能沦落至此，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
姚七七来不及检查。
轰！山顶传来巨响。
循着声音向上望去，山顶的雪坡正汹涌地袭来。
是雪崩。
他们处在半山腰，不时将会被掩埋。
幸运的是，左方有山洞可以傍身。
姚七七果断拖起姜曦元，向山洞方向移去。
刚移到里面，浩大的雪坡覆来，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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