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储君
阿四怔了怔,“爷说的是哪位姑娘?”
谢九容眉眼乌沉,起身下床,胸腹上包裹的纱布因了他的动作而轻微撕扯,他面色白了几分,沉声问:“是老三的人?”
“嗯?”阿四反应过来,连忙道:“据阿大阿二来报,那些黑衣人确实是三皇子的人,只是……他们所用的箭镞上却镂着大皇子的‘秦’字称号。”
谢九容唇角微扯,“老四这是想一石三鸟。”
若真的成了,他被暗杀,老三老大被牵扯其中,余下的几个皇子中,便没谁能与他抗衡了。
“备马,本王要进宫。”
阿四面露难色,“爷,已是二更时分了,况且您重伤未愈,如此情状若是被丽妃娘娘见到了,又要怪罪小的们办事不力,没照顾好爷……”
谢九容穿好衣裳,眼皮微抬:“要本王再重复一遍?”
阿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应了出门去备马。
当朝天子文安帝年近五旬,原本生得相貌堂堂,高大英武,只因贪恋美色,后宫妃嫔佳丽无数,近些年渐渐被掏空了身子,疾速地显出疲态来。
文安帝宠幸过的妃嫔宫女无数,但若说上了心的,七皇子的生母丽妃便是其一。
丽妃母族虽不甚鼎盛,但却出了她这么个艳丽绝色的女儿,一朝选在君王侧,便惹得天子数日不早朝。
如今丽妃虽过三旬,但仍娇妍妩媚,丝毫不逊少女,又比青涩少女多了几分温柔小意,使得文安帝对其更是无限怜爱,就差给她皇后的名分。
先皇后是出了名的贤惠端庄,宽和敦厚,心怀天下,数年前因病薨逝,举国子民哀恸不已。
丽妃并非空有美貌,她很有自知之明,将皇上伺候舒服了,她们母子以及母族才会更好。
是以当谢九容苍白着脸,脚步踉跄地深夜前来时,丽妃脸色一变,当即便意识到什么。
“珩儿,你这是怎么了?”
谢九容请了安,沉声道:“母妃,四哥要杀我。”
“什么?!”
当听罢他所说的话,看到儿子身上满身伤痕时,丽妃心疼得直掉眼泪,精致繁复的义甲戳进掌心,她冷声道:“走,跟我去见你父皇。”
文安帝本已睡下,这两日他越发觉得身子困倦,只是坐着批阅奏折,撑不住半刻钟便眼皮发沉,好不容易睡熟了些,便被外面的太监吵醒。
“皇上,丽妃娘娘哭着求见。”
文安帝蹙了蹙眉,撑起昏沉的身子下了床,内侍太监赶忙过来伺候穿衣,收拾停当后,他来到了寝殿外间。
见自己的爱妃与好皇儿都跪在金砖上,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病得脸色苍白,不禁一惊,忙过去搀扶,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珩儿脸色怎的如此之差?”
谢九容尚未开口,丽妃便低声哭了起来,声调婉转悠扬,一面低泣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红着眼眶道:
“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与珩儿从未妄想过储君之位,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珩儿他只不过是比兄长们略多了些书,骑射上略精进了些,他从不曾得罪兄长,如今被伤成这样……”
她神情哀婉地看着文安帝:“皇上,求您为臣妾与珩儿做主,今日您正值盛年,都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若有朝一日您……”丽妃泪眼朦胧,“那我们母子岂不是连个全尸都不能……”
“休得胡言!”
文安帝脸色铁青,将她搀扶起来,一旁的内侍太监连忙扶起七皇子。
“爱妃放心,朕定会查清此事,给你和珩儿一个交代。”文安帝眸色深沉,“张文,传三位皇子进宫。”
夤夜被宣,大皇子三人皆有些吃惊,莫不是他们结党营私一事被发现了?
可当到了父皇面前,看着双眼通红的丽妃娘娘,以及她身旁坐着的老七,面容虽苍白,但一双漆黑凤眼却是极为锐利,三人神色皆是一变。
文安帝满心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问:“是谁派人去暗杀老七的?”
三人脸色一白,皆不敢言语。
目光在三个儿子身上扫过,文安帝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盼着朕死?”
“儿臣不敢!”
三人扑通一声跪下,异口同声。
大皇子谢琮看了眼一旁病怏怏的老七,开口道:“父皇,七弟何时遭了人暗算?儿臣愚笨,不懂此事又怎会与我们三人有关?”
文安帝看向谢九容,“老七,给你的兄长们瞧瞧证据。”
谢九容直起身,身形微颤,从袖中取出一枚箭镞,一封信笺,以及半块令牌。
三人见此,脸色莫不一变。
“想必三位皇兄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吧?”谢九容面色发白,掩唇咳了咳,“三哥,你御下不严,你的人都跑去为四哥做事了,你竟全然不知。”
三皇子谢琎佯作镇定,“七弟在说什么,什么我的人……”
谢九容也不再多言,修长如玉的手指展开信笺,呈现在他面前。
如何觊觎储君之位,如何谋划杀害兄弟,皆清晰直白地写在了纸上。
谢琎颤着嘴唇,涩声道:“这是有人在污蔑我,你、你是何居心?”
谢九容眼皮微抬,“是否是诬陷,三哥可亲自校验笔迹。”
他将纸张递到他谢琎面前,下一瞬,谢琎两眼通红,如发了疯一般将纸塞进口中,径直吞咽了下去。
谢九容神色未变,转身对文安帝拱手,“请父皇明鉴。”
四皇子谢珙蹙眉道:“七弟这是在做什么?”
谢九容亮出那半块令牌,凤眼微垂:“四哥,九容还想问你,你的腰牌怎会出现在我的府上?”
文安帝只觉头疼,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疲惫道:“夜深了,先将三位皇子送到保和殿,明日朕亲自调查此事。”
他看向丽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爱妃放心,朕定会给你和珩儿一个交代。”
“儿臣多谢父皇。”
离宫之前,丽妃满眼迟疑,“珩儿,你父皇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毕竟只凭借那点子东西,很难让人信服三位皇子皆有争储之心,且皇上向来喜爱这几个儿子,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对他们的看法吗?
丽妃心中直打鼓,见儿子一派淡然,不禁问:“还是说你另有打算?”
谢九容道:“眼下虽不能一招致命,但能在父皇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引他主动去查,母妃放心,几位兄长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另一边,谢琮等人被分别囚在了保和殿的不同房内,三人皆面色阴沉,心思各异。
京城,镇北王府。
甄宝意自打从围场回来便病了一场,她身子骨本就娇弱,那日在雪地里吹了冷风,直感染风寒数日,将阖府上下都担忧得不轻,犹以甄夫人为甚。
衣不解带地在床边守着,直到她渐渐病愈,宝意倒是无事了,甄夫人倒是清瘦了不少。
沈洛卿不禁笑道:“你可真真是个混世魔王,专门来世上折腾人的,这几日不止姑父表哥们派人来问候不断,府中上下可都为你这病忙坏了。”
甄宝意怀中抱着手炉,两只柔白小手忙着吃糖炒栗子,热腾腾的刚出炉,十分香甜可口,她含混不清道:“你们就是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场风寒而已,一个个都这么紧张。”
沈洛卿嗔怪地捏了捏她的脸,“你倒还怪起我们来了,谁人不知你身子病弱,稍微大点儿的风都能将你吹得头疼,京城千金小姐中出了名的身娇肉贵,我们哪里敢怠慢呀!”
甄宝意面色微红,丢下栗子就要来闹表姐,娇气道:“卿表姐,就你总是嘲笑我。”
沈洛卿笑着揽住她,拿锦帕轻拭她唇角的栗子渣,柔声道:“表姐哪是嘲笑你呀,我这是心疼你,更心疼姑母呢。”
她正色道:“意儿,你如今也不小了,应当爱惜身子,别总让姑母为你担心。”
“我知道的。”甄宝意从她怀中抬起头,蓦地又想起那日雪中救的那个少年,“卿表姐,你说他会去哪儿了呢?总不会被狼给叼走了吧?”
这几日她总是会想起他来,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虽说与她无关,但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沈洛卿道:“若真是被狼给叼走了,怎么那狼不叼你呢?瞧瞧这小脸又白又嫩,难不成狼会不喜欢?”
见表妹仍有些闷闷不乐,她劝道:“你也说那人瞧着出身不低,像是哪家贵公子,或是人家府上来人,将他给接走了呢?”
甄宝意杏眼圆睁,喃喃道:“啊?那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或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呢,你呀,还是将心收回去,仔细想想下个月姑父生辰,你送他什么礼物。”
“啊——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十日后,谢九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便策马来到了秋水围场。
他来到那两株古树下,隐约可见篝火的残痕,积雪消融,不见任何足迹。
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的情景,他中了埋伏受了伤,勉力支撑着逃到了围场里,气息微弱之际,他看到了一位红衣少女。
眼前一阵阵发黑,谢九容只记得她惊呼一声,朝他伸过手来。
鼻尖拂来一股清淡雅致的幽香,隐约瞧见了一双乌黑莹润的杏眸,之后他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然回到了王府,大夫说幸亏有人给他服下了保命的丹药,若不然定会流血过多,进而无力回天。
那个少女救了他一命,谢九容想要找到她,给她想要的一切以作报答。
前几日他便派了人前来寻找,却一无所获。
谢九容不甘心,又亲自来了数次,也仍旧没见到那位红衣少女,似乎那日的情景只是一场幻梦。
这天他打马走过,围场边的猎户家里升起袅袅炊烟,蓦地,一抹红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湾清浅溪流横亘而过,蔓蔓枯草边立着一位少女,她披着一件大红羽缎毛领氅衣,背影纤细,宛若水中仙子。
谢九容看得愣了一下,连忙下马走近,距她三步远时他停了下来,温声开口:“冒昧打扰姑娘,敢问十日前姑娘可曾来过这里?”
少女转过身,似是惊了一下,小脸微红:“来过,怎么了?”
谢九容心中一动,忙问:“那日姑娘也是穿的这件氅衣?”
少女点了点头,迟疑道:“有什么不妥吗?”
“并无不任何妥。”谢九容唇角微扬,“那日姑娘曾救了在下一命,想来姑娘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少女面色愈红,垂首道:“公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谢九容道:“敢问姑娘芳名?九容定当涌泉相报。”
少女抬起头,一双杏眼乌黑,腼腆笑道:“我叫赵如锦,公子称呼我阿锦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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