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如止水
诺大的停车场寂静无声，昏暗的灯光淡如凉水般投射下来，将相拥的两人拉出情侣似的亲密剪影。
女孩粉粉嫩嫩的桃子脸上，如玫瑰般娇嫩的唇瓣轻抿着，美人眸里是迷蒙痴怔的目光。
江凯的头微低，清峻的视线在冷夏脸上逡巡，见她盯着自己没有答话，一副被吓懵的状态，他温润着嗓音道：“累了？没反应过来？”
冷夏灵澈的明眸凝睇他，被盛世美颜占据的脑子无法正常转动，连他的问话都浑然不觉。
“待会儿上车休息吧，你就站在这等我。注意安全。”他缓缓放开了她，折回去开车，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渐行渐远，冷夏的理智才逐渐清醒。
羞意和潮红立时爬满她脸颊，他把车开过来时，她果断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随即倚在座椅上阖目养神，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凯对她上车后一言不发略感诧异，又有几分明了，好心提醒：“后座有靠枕和颈枕，你枕着能舒服点。”
“不用。”冷夏淡漠轻言，连眼睛都不睁，直接进入打盹儿勿扰模式。
车子驶出去好半天，宽敞的车厢一片寂静。
江凯打开轻音乐，把音量调得极低，适合做睡眠的背景音乐，但冷夏听到后，还是第一时间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注视前排的车载显示屏。
“嫌吵？”他低沉的声线与夜相融。
冷夏柳眉轻蹙，探索的目光落在显示屏的小字上，“你平时打游戏吗？”这首颇具江南小调风情的曲子，是她在网游登录账号时的背景音乐，每次听都能让人洗尽铅华忘掉烦恼，她很喜欢，是她手机中最常循环的乐曲之一。
江凯听她这么问，明白她惊醒并非是觉得吵，微微笑了笑，“打啊，男生都喜欢打游戏吧。”
冷夏很想追问，你喜欢打什么游戏，转念一想，她这样问，恐怕会让他以为，自己还对他存有念想，想打探他的喜好，遂板着脸耳提面命：“公司明文规定，工作场所禁止打游戏，办公室内最好也不要谈论这类话题。”
江凯的笑容敛住，眸色深沉下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规定，之前没人跟我提过。也谢谢你今天在评审会上的宝贵意见。”
“你不觉得我是在给你使绊子吗？”冷夏微微挑眉。
江凯勾了勾嘴角，“我觉得你很专业，没觉得你使绊子。”
冷夏也露出职业式的笑容，客套地回道：“毕竟不能给母校丢脸不是。”
她的语气像是和平灿烂的鲜花带了些微刺，江凯薄唇轻扯了下，又问：“你来公司多久了？”
冷夏实事求是地答：“一年多。”
江凯：“在那之前，你是在……”
冷夏：“律师事务所。”
江凯英挺的眉宇带了丝肯定与赞赏，“难怪专业。”
冷夏没有继续往下接茬，靠在座椅上又合上眼。
江凯成功接收到“对方不愿与你交谈”的讯息，没再开口，一路沉默地将她送到居住的小区。
“前面大门停下吧。”冷夏迫不及待地想结束与他的独处。
江凯停好车询问：“不用送到你楼下吗？少走一点。”
“不必。”冷夏拿起包，礼貌疏离地道了声谢，干脆果断地打开车门走了回去。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阿咪发信息。
【冷小夏】：啊啊啊啊……我今天和江凯亲密接触了！超近距离那种！（捂脸）（要死了）
【阿咪】：有多亲密？（坏笑）
【阿咪】：（有八卦的味道jpg）本来困的要死的我瞬间不困了，你快说。（勾手）
【冷小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我后，我们两接触的机会反而更多了，今天我们在一起开了一整天的会，会上我还怼了他。散会后太晚了，领导让他送我回去。我迷迷瞪瞪的，差点被车撞到，他拉了我一把，我鬼使神差地扑进了他怀里……（晕）（没脸见人）
【阿咪】：你们亲上了？
【冷小夏】：亲什么亲！我已经被他拒绝了，今天这纯属意外。
【阿咪】：你扑进他怀里什么感觉？他有反应吗？
【冷小夏】：我被他的神颜迷的七荤八素，话都不会说了（丢人啊），他以为我是忙晕了，没什么反应。
【阿咪】：照你俩这段位，你不是他的对手，早晚还得栽他手上。
【冷小夏】：你在说什么！我现在难道还不够惨吗？
【阿咪】：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扑进他怀里时，是不是心跳都快停止了，有没有感觉他怀里特别温馨舒服？老实回答！
【冷小夏】：……
冷夏呆滞片刻，脑海里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发现真如阿咪所言，她当时的确感觉他的怀抱特别舒适，让人安心。
天啦，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是不是没救了！
她使劲揉捏了脸颊，拍了拍脑袋，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可是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
可是靠在他宽阔的怀抱里，真的能让她放下所有防备。
冷夏觉得自己疯了！
【冷小夏】：（裂开）（痛哭流涕）我该怎么办？他现在搬到我隔壁办公室，我和他每天都能碰见。
【阿咪】：放弃挣扎，面对疾风吧！
【冷小夏】：（破涕为笑）为今之计，我只有杜绝和他的一切往来了。
冷夏说干就干，首先就是删除那天在花海里偷拍他的几张美图……
十几分钟后，她把持不住地对着照片看了又看，舔屏舔到忍无可忍，怒扔手机，又很怂地把还好没有摔坏的手机捡了回来。
自认为很有自制力地把手机搁到一边，关灯睡觉后，她脑子里开始无限循环播放江凯那几张照片的放大图，以及今晚的亲密接触慢镜头，还自带定格和背景音乐。
好不容易入睡，冷夏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江凯，大概是一种病毒。
失眠且第二天醒的很早，会导致萎靡不振，精神恍惚。冷夏一大早到了写字楼，走进电梯看到江凯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肯定没有睡醒。
此时电梯里就他两人，江凯很大方地跟她打招呼：“早。”
冷夏淡然地低低应了声：“早。”余光瞥到他高大秀挺的身型，腹诽他干嘛来这么早，让她碰上，真是触霉头。
两人同步出了电梯，转到同样的方向，进到相邻的两间办公室。冷夏刚舒一口气，没过几分钟，江凯端着茶杯到法务部办公室接水。
冷夏惊异又排挤地瞪着他，仿佛他是在抢占水资源，“你们办公室没有饮水机吗？”
江凯从容解释：“屋里就我和晓亮两人，我们还经常出差，所以没有配备饮水机。”
冷夏：“……”
公司竟然抠门到这种份上了？总监办公室都不配备饮水机的！
可恶！
可能是因为搬了办公室，冷夏连去卫生间的路上都能碰见江凯，连续在卫生间门口偶遇他两次，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后，她宁愿舍近求远绕个大圈，也不愿再往他办公室方向走。
好容易捱了两天，某日中午，毛晓亮兴冲冲到她旁边邀约：“小夏，今天中午咱出去吃烤鱼吧。”
冷夏惦记烤鱼也很久了，正想笑着答应，转头瞥到门口江凯的身影，遂留了个心眼，“哪些人一起？”
“就江凯还有两个熟人。”毛晓亮道。
冷夏立马变了脸色，婉拒道：“我还是吃食堂吧。”
毛晓亮挑了挑眉，“食堂多难吃啊！你前些日子不还说想吃烤鱼吗？”
冷夏一本正经地说明：“我现在不喜欢吃烤鱼了。”
毛晓亮面露震惊，“为什么？烤鱼吃腻了？”
“是啊，太油太辣，我决定去食堂喝碗粥。”清心寡欲。
半个小时后，喝完粥的某人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给闺蜜发微信。
【冷小夏】：我不想喝粥，我想吃烤鱼！（泪流满面）
【冷小夏】：喝粥并不能让人清心寡欲，只会让人感到活着没啥意思。
【阿咪】：？？你又作什么妖了？减肥？
【冷小夏】：不是减肥，是戒掉江凯！中午同事邀约去吃烤鱼，江凯也去，我就无情地拒绝了邀请，理由是烤鱼吃腻了，我想喝粥。然而事实上每喝一口粥，我都变得更加想吃烤鱼了……（苦涩）（病入膏肓）
【阿咪】：我看不是烤鱼吃腻了，是江凯吧！话说，你之前吃腻的那些东西，后来都怎样了？
【冷小夏】：吃腻的东西当然是不再吃了。
【阿咪】：这句话适用于你吗？请问。
【冷小夏】：我也会换换口味，只不过，过段时间后，会继续猛吃。
【冷小夏】：突然意识到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jpg
【冷小夏】：吐血jpg
【冷小夏】：我为什么要那么长情，我唾弃我自己。昨晚我本来想删除偷拍他的几张照片，结果不仅没删掉，还加了收藏。（捂脸）
【阿咪】：你家男神肯定会说：别爱我，没结果。而你是：臣妾做不到啊！
【冷小夏】：不行，我要振作起来。
【阿咪】：干嘛，向他二次表白吗？
【冷小夏】：你给我滚jpg
午后的时光，冷夏和阿咪互怼完，一抬头，好家伙，邮箱里挤进了四五封邮件，全是请她审核的协议，两个小时后，系统上又多了好几个流程。
这活儿咋还越干越多了呢！
就算之前她休假一周，那她现在还是伤员呢！合着就给了她一天的伤员待遇，还陪着开会到晚上十点。
她一边吐槽，一边哼哧哼哧干活，再一看时间，晚上七点多了。她苦哈哈地跑到楼下美食街觅食果腹，吃完后半点不敢耽误，又返回办公室继续加班。
时针指向九点，门口传来脚步声，冷夏百忙之中匆匆一瞥，见到江凯端着茶杯进来，“还没走。”
冷夏心知他是来接水的，嗯了一声，埋头专注工作。
江凯接完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冷夏的办公桌旁，“刚才我给你发了封邮件，尽调项目的催收资料，我们找合作方补齐了，你有空看一看。”
冷夏本就忙得抓狂，听到这种额外增加的任务，犹如一只炸毛的猫咪，嗓音微提：“我又不是这个项目的风控，为什么要把资料发给我？我那天只是去旁听的。”
“领导特别要求的，说是项目比较重要，希望法务也抽空参与。”江凯道，“法务总监说既然你了解情况，让把资料发给你看。”
冷夏听完，表情带着三分讥讽四分薄凉。
抽空参与？说得倒挺客气。
“那后续的评审会，我也要参加？”
江凯：“按领导的意思，应该是。”
他正说着，冷夏的眼神瞟到刚刷新的邮件，心情顿时不爽到极点。
江凯看她那吃瘪、郁闷又无法发作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冷夏的音色闷闷的，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海市分公司已投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涉及到诉讼，影响比较大，总经理希望投资部和法务部能派人过去了解情况，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面临的问题，回来汇报，供领导层决策。法务总监指派你负责这件事，下周一，你要和我去一趟海市。”
江凯说到一起出差时，冷夏的神色风云变幻，似有诸多抗议，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法务部那么多人，干嘛派她去！
但下一秒她就明白过来，法务部虽有四名同事，孙玫玫资历太浅，无法胜任；余欣然工作经验比她多两年，但刚生了孩子，正处于哺乳期，出差不便；法务总监事情太多难以抽身，只能指派她了，这也是她为何工作如此繁忙的原因。
怪罪江凯？这是领导的安排，怪不到他身上去。
何况他还拒绝了她的表白，摆明了对她没意思，犯不着做这种事情给自己添堵。
可是刚被他拒绝，就让她和他一起出差，还不如让她从十六楼跳下去来的更干脆！
想死的理由很多，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又多了一个。
江凯见冷夏黑着脸闷不作声，料想她现在满腹怨气无处发泄，体贴地说：“我想你应该很忙，没时间定酒店机票，不如你把身份证号发给我，我让我们部门秘书一块帮你预定。”
法务部这种小部门，自然不如投资部，还有自己的部门秘书。
他这句话听起来很为她着想，实际却是暗示她，这活儿铁板钉钉，跑不了了！
“好的，我知道了，下周去海市。”冷夏平复自己万马奔腾的心情，点头应了下来。
江凯补充道：“分公司那个出险的项目，相关资料我一会儿发给你，你记得抽空看。”
再次听到“抽空看”三个字，冷夏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愤懑的眼神扫向江凯。江凯见好就收，果断闪人。
冷夏靠在椅子上冷静了好一会儿，才给江凯发微信，报上了身份证号。
她正准备继续审协议，江凯的消息跳出来：“如果加班太晚打不到车，跟我说一声，我可以送你回去。”
冷夏阴沉着脸，恨恨地瞪着他这条消息。
我就是住在公司，也不会坐你的车回去！
冷夏心里打定主意，开始奋力加班。
两个多小时过去，十一点二十，冷夏站在写字楼的大门口，望眼欲穿地等待出租车。打车软件从她叫车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愣是没有司机响应。出租车半天也没看到影子。
虽已五月，这个时点晚风一吹还是很冷，她瑟缩着祈祷着，时不时地抬眸远眺。
黑夜中，一辆香槟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她面前，江凯摇下窗户，“走吧，送你。”
夜色如同一块没有点亮蜡烛的黑森林蛋糕，连手指抬起都看不见白，冷夏低头看了看依然没有打到车的打车软件，一咬牙，坐进了江凯的车里。
上车后，她靠在大而奢华的后座上，眸光不忿，满肚怨火和疲乏让她倍感焦躁，怒视江凯的后脑勺，只差盯出一个洞来。
江凯知道她情绪不佳，很识相地没有发言。
十分钟后，伴随着车身的晃荡，他听到咚的一声，等红灯时回首一看，她竟然睡着了，身子斜斜地躺倒在后座，看起来疲惫极了。
他尽量将车开的平稳，飞速地驶到她的小区。他想问她住在哪栋楼，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音。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想把她唤醒。
“学妹，学妹……醒醒，你到小区门口了。”他的声音听在熟睡的冷夏耳里，如梦似幻极不真切，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江凯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离她这么近，远在天边的皓月，此时却伸手就能够到一样。
除非是在梦里。
她伸出手去随手一捞，竟真的把他捞了个正着，拉近了看，梦里的面孔还挺清晰，她满足地笑了笑，搂着他撒娇般蹭了蹭，“别吵，我好累啊，让我再睡会儿。”
江凯被她猝不及防地勾住脖子，身子往前一栽，慌乱间赶紧用手撑住两旁，这才没有碰到她，谁知她居然主动靠过来，弄得他手足无措，只得提高了音量叫她，“别睡了，快醒醒，你到家了！你住哪栋楼，我开车送你到楼下。”
“不用开车，这里就挺好。”她柔顺的发丝蹭着他西装前襟，娇软地嘟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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