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昏迷
“我——”
林夏终于下定决心，然而没等她把话说完，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请问是林夏小姐吗？林延生先生目前陷入昏迷，需要抢救，请您快点到医院来签字手术”
医生大约早已见惯了生老病死，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林夏低低惊呼了一声，猛地站起，可脚下却发软，半步都走不了。
周子琰还满心欢心地等着她的回复，可看着林夏的脸色月越来越不对劲，自己也跟着慌张起来。
“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林夏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艰难地开口：“我爸，是我爸”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里疾驰，宛如幽魅一闪而过，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求哪路神仙，干脆哪路神仙都拜一拜，只求真有神灵庇佑，能让林延生逃过此劫。
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延生已经在手术了，医护人员拦住她，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林夏接过笔，耗费了全部力气才勉强把这两个字写完。
手术室门外，“手术中”三个字刺眼无比，林夏手脚冰凉地站在门外，神情慌乱。
“别太担心，上一次林董事不也一样转危为安了吗？所以这次也一样。”
周子琰按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
林夏紧咬下唇，没说话。
“咚咚——”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林夏回头，待看清来人是夏朗之后，眼泪立刻不听话的冲出眼眶。
“妈，我爸他到底怎么回事？我下午来看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也问了医生，医生说他明天可以出院，怎么又突然变成这样？”
夏朗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拍了两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刚才在急救大厅看到白雪，她因为这事儿急晕了过去，正在楼下输液，我才知道延生进了抢救室。”
夏朗对其中缘由也不太清楚，只能简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一下。
“妈，我爸会不会有事？会像上次一样只是虚惊一场吗？”
林夏的手禁不住地直抖，眼泪巴巴地往下掉。
“放心吧，他这种人哪有那么容易死？我进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跟你说。”
夏朗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还是挂念着抢救室里的那位，对林夏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进了抢救室。
林夏被周子琰拉到一旁坐下，托着腮焦躁不安，不知道最终等待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然而墨菲定律再度出现，当她在这种情况下越不想见到某个人的时候，对方越是会出现。
就好比此刻不请自来出现在林夏眼前的张泽演一样。
对方洋洋得意的嘴角激起林夏的生理厌恶，她阖了阖眼，避免对方的目光直视，同时希望对方能默默走掉。
“哟，这么巧，又见面了！”
张泽演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眉眼里的得意神采越发明显，林夏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抬头看向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夏语气冰冷，嘴角向下撇了撇。
“我来看看我那差一步就成了一家人的前岳父，关心关心他的安危，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周子琰吊起眉眼，渗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这里不欢迎你，滚。”
林夏恨恨地瞪着他，气得浑身颤抖。
“哟，生气了？也对，是该生气，如果我的父亲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我也会像你那么着急的。”
张泽演笑眯眯地弯起眼，曾经最信赖的人，此刻却完完全全变了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夏烦躁地挥了挥手。
“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那些你欠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千百倍地奉还。”
张泽演说完，伸手弹了弹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迷离，尔后潇潇洒洒转身离去。
林夏阴着脸转过头，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穿着一身手术服的夏朗从手术室里急匆匆出来。
“我爸的情况怎么样？”
林夏慌张张迎上去，满脸焦灼。
“情况不乐观。”夏朗的脸拉的很长，眉头紧锁着。
“什么意思？”
林夏的一颗心狂跳不已，她紧紧抓着夏朗的手，生怕自己错过了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林延生被发现的时候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昏迷，又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现在也只能勉强保住一条命，但因为大脑缺氧时间较长，已经对脑部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将会处于昏迷状态”
林夏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半步，整个人都被这噩耗笼罩。
“怎么可能？老爹明明明天就可以出院的，怎么会突然晕厥？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她用力摇头，不肯接受这么残忍的现实。
夏朗知道她对这个消息抗拒，一只手抚在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其实，以林延生的情况，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苏醒，但至少还是有苏醒的机会，你千万不要泄气。”
林夏抬起头对上她的眸，眼眶里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欣喜：
“你的意思是，我爸还会醒过来，对吗？”
夏朗为难地看了林夏一眼，虽然知道从医生的角度，自己不能给林夏一个承诺，可当自己看着女儿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她却一句模凌两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肯定会醒过来的。”
夏朗点点头，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坚定。
单人豪华病房里，林夏看着依靠插管和各种设备维系生命的父亲，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度泛起波澜。
“林夏小姐，我们是林延生先生的律师，有些事需要向您汇报。”
林延生病床的床位处，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律师，看上去上了些年纪，但眼神里的精明能干却是岁月遮掩不住的。
“你们说吧，我听着。”
林夏抹去眼角的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先生之前曾立下嘱托，在他不具备民事能力的时候，将手头上的股权交给你管理。”
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率先开口，他是林延生的私人律师，跟随林延生数十年光阴，而这一次，也不是林夏第一次跟他见面。
只不过之前，两人是点头之交，这一次，却是商讨如何处置林延生手中的股权。
“许律师，我爸还会醒过来的，我不要他的股权。”
林夏固执地开口道，说着说着，眼角又有些湿润。
“林小姐，我们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你也要体会林先生的意愿。这些年，林先生一直悉心栽培你，为的就是希望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你能将林氏集团继续经营下去。”
律师的话让林夏再也说不出拒绝，她看着昏睡着的林延生，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耳提面命，一股悲怆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以前总是抓我的小辫子，一点小事就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为此我还跟他吵过很多次，觉得他对我太严苛”
林夏回忆起往事，当初以为林延生对自己过分苛责太小气，现在才明白过来他的良苦用心。
“林氏集团的前身是能源公司，当初林先生和令堂分手的时候，曾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予令堂，后来令堂在你成年后又将这部分股权转移到你手中。现如今，加上林延生手中的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你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许律师顿了顿，将一份股权转让书递交到林夏面前。
看着上面林延生遒劲有力的签字，林夏的眼角又禁不住红了起来，她在律师所指的地方签下名字，看着自己和父亲并肩放在一起的字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里带泪，晶莹剔透。
周子琰站在房间里距离林夏最远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当林夏在文件上落笔签字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了一下，棕褐色的瞳仁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终于将律师送走，林夏才算松了一口气。
“以后的路，就得自己走啦。”
林夏看着林延生，长叹了口气。
“放心，你身边还有我。”
周子琰拍了拍她的肩，淡定自若，林夏感激地看着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餐厅里没说完的那话，心里升起几分愧疚。
她从兜里掏出项链，那是他送自己的那条。
“抱歉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公司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会忙的焦头烂额，林氏集团是我爸一手一脚打下来的，我绝对不能让它毁在自己手上，所以感情的事，我只能暂时放一放。”
周子琰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时刻，能在她的眼中看到这样笃定的神采。
“感情和工作并不冲突，只要你心里有我，在不在一起，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周子琰浅笑着开口，他身上的那股淡定自若深深吸引了林夏，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夜，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小小的一方天空。
林夏安详地在睡梦中徜徉，眼前渐渐出现一片模糊的景象。
“小哥哥，这么晚了，爸爸妈妈会记得回来找我们吗？”
昏暗的大厦里，林夏紧张的捏着男孩儿的衣角。
“放心吧，他们只是出去谈事情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男孩比她高半头，眼神笃定地冲着她点点头。
上一刻还遑慌乱不已的林夏，在这一秒，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平缓了下来。
虽然这个男孩不过是她刚刚相识不久的玩伴，却好像早已认识多年一样，给她厚实的安全感。
可是，窗外那么黑，大厦里又没有灯，她只敢蜷缩在爸爸办公桌下的角落，担心着随时会出现的怪兽，将他们两人吞噬。
“咕噜噜——”
林夏的肚子不听话地叫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怯怯地看向男孩儿。
“小哥哥，我肚子饿了。”
男孩儿想了想，说：“我记得妈妈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盒饼干，我去拿给你吃。”
林夏先是欣喜地点了点头，随机又有些恐惧地看着他：“可外面这么黑，你一个人去，安全吗？”
男孩儿咧开嘴，露出了林夏此生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我可是男孩子，当然不怕了！”
说完，他“登登”跑走了，留下林夏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等着小哥哥回来。
男孩儿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林夏不错眼珠地盯着外面，一心只想着小哥哥口中的饼干，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
可是左等右等，她都没有等到小哥哥回来的脚步声。
“小哥哥，你拿到了吗？”
她鼓起勇气，大声唤着小哥哥，可声音却像投入水中的石子，只是荡开了一圈的声波，却没有丝毫回响。
等了好久，久到她快睡着，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小哥哥，你回来了？”
她欣喜地从爸爸办公桌下探出脑袋，可看到的却是爸爸和妈妈慌张的脸。
“小夏，对不起，爸爸妈妈把你忘了，真对不起”
夏朗将她抱在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妈妈，小哥哥呢？小哥哥去哪里了？”
林夏一边吮着食指，一边怯生生地问道。
“小哥哥？什么小哥哥？”
站在一旁的林延生脸色陡然一变。
“就是跟我一起玩的那个哥哥啊，刚才他说去帮我拿饼干了，但一直都没回来。”
小林夏呆呆地扬起头，稚言稚语。
“小哥哥小哥哥肯定是回家了，你看看天已经这么晚了，小哥哥肯定回家去吃晚饭了。”
夏朗慌乱地转了转眼珠，尔后笃定地开口回应道。
“真的？”
小林夏还有些不甘心，小哥哥回家了，怎么不跟自己说一声？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快点回家吧。”
林延生冷着张脸，对于女儿在黑暗中担惊受怕度过的几个小时并不以为意。
林夏并不懂为什么父亲的脸色看上去那么差，在回家的路上，她便因为倦意而早早昏睡过去，而后来，她也再没见过那个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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