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识
下午，向南被叫到办公室。
以为问考试事宜，结果一进门碰到了婶婶儿丽秀。
她觉得小婶儿哪里变了，可能是最近很累，眼下一片黑眼圈，她觉得奇怪，按照小叔的性格，他不会让小婶儿有黑眼圈的。
“别提你小叔，他黑眼圈比我还重。”
“照顾奶奶吗？”
丽秀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向南一袋东西，都是她这个年龄喜欢吃的。
“你奶奶觉得上回没给你做成饭，心里很不舒服，就托我们给你买了东西。”
向南抿唇，眼里星光闪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奶奶就想哭。
向南突然仔细看看小婶儿的肚子，语气调皮：“我的小侄女是不是长大了点啊？”
丽秀忍俊不禁：“哪有啊，才几个月，不显呢。”
向南“嘿嘿”笑了两声。
“听说你这次周测考了第一？”
向南点头：“你都知道了呀。”
丽秀摸摸她的头：“果然是长大了，我女儿一定要向你学习。”
向南拿着东西回班级的时候，撞到了正接水喝的周北，周北见她拿了一包东西，就吵着和她要。
“我不。”
周北可怜巴巴的“哦”了声，向南心里软了一下，把袋子递过去。
“自己挑。”
周北一点也不客气，拿走了几袋东西，剩下的给她放好，向南给她让着地方，看着他把东西塞进桌子里。
少年举着手里的袋子，朝向南眨了下眼睛：“谢了。”
向南无语，但仍旧点了头。
上课时，她看着老师写的满黑板字，思绪飞到了不知何处，突然被人用纸条砸了头，她团到手里打开。
很好看的字：好好听课。
向南满头黑线的朝那个方向看去，周北正坏笑的看着她，她给了个白眼，当着周北的面把纸条塞进桌里。
她心里这几天一直不舒服，本想借老师电话问下奶奶的情况，但是次次都被别的事耽搁。
星期天，她没有坐校车，直接公交到了医院。
奶奶还在，躺在床上侧头和邻床上的人聊天，说道自己家的孙女时，笑的极其开心。
“我孙女啊，这次考试可是第一名。”
“是吗？”
向南抬手敲敲门，接着喊了一声：“奶奶。”
奶奶见是她，半坐起来，手拉住她：“你来啦？”
“嗯嗯。”
邻床的老太太还是那个，奶奶让向南给人家打招呼，向南就乖乖的说了句奶奶好。
那老太太身子骨也弱，但是很开朗，看到向南后像是看到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亲热。
“你这次考了第一？”
向南挠挠头，看了自家奶奶一眼：“嗯。”
“以后有前途。”
“怎么我家小孩子都不像是学习的料儿呢……”
老太太身旁的儿子止住她的话，语气里有些埋怨：“妈……”
“不说了不说了。”
……
“你小叔去接你了，你没见吗？”
向南手里的苹果刚削完，递给奶奶：“那我回去一趟，正好能把衣服洗了，等我晚上回来陪你。”
奶奶在这件事情上不推脱，也想让她多陪陪自己。
“行，路上慢点啊。”
回到巷子里的向南一眼就看到了在巷子口的小叔，不好意思的走过去。
“小叔。”
“先去医院了？”
向南点头。
“小叔，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也就待在医院了。”
小叔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什么，但极力克制着情绪，看着小叔走后，向南才拿着包向着大伯家走。
大伯在院子里，地上一片烟头。
“大伯。”
大伯听到有人说话，像是做梦一样突然被惊醒，“向南，回来了？”
向南手里的包被大伯拿走，刚好空出手抹了抹汗，大伯在旁边说话。
“你伯母刚去医院送饭，你待会吃个饭，也收拾下。”
她不知为什么，有种生活作息突然加快的感觉，而且夹杂着对前方的未知。
吃饭时，大伯给她递了个馒头，向南看着大伯嘴边的胡子。
“向南，你要不就多请几天假在医院陪陪奶奶。”
“大伯。”
“嗯？”
“奶奶到底怎么了？”
大伯笑起来：“没怎么，就是奶奶常念叨你。”
到最后，向南都觉得他们有事刻意隐瞒自己，可是到医院后，奶奶不知和小婶儿在聊些什么，奶奶被小婶儿逗得开心，看到她爽利的笑，她觉得也没什么。
之后，她稳当的陪了奶奶两天，下午就坐了公交回学校。
——
这两天没坐校车，那种封闭空间里的味道，在公交车里淡了不少，她独挑着最后一个靠窗的座位坐，车启动时带起来的风冲着她，能缓解她晕车的症状。
下车，扑面而来的暖风让她一瞬间想吐，刚刚好点的晕车症状反复涌来。
进到教室，她心里开始慌乱，弄不清楚是不是晕车的并发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课后，向南被叫到办公室，老余的声音清楚又充斥着严厉，向南有点害怕，出门的时候那种害怕又变成了心慌。
是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她站在那，看着办公桌上印好的一沓奖状，最上面写着向南的名字，“第一名”的“名”字还未写完。
老师俯身，和她平时，尽量控制着情绪：“向南，回家一趟吧。”
“？”
“我送你。”
坐在老师车上，她顾不得紧张，紧紧盯着倒视镜里的自己，那双眼睛茫然而恐惧。
这条路她本是不熟悉的，但是车拐了个弯，看到那家小卖部时，她心里腾地一下。
老余的话同样慌张：“向南，是你奶奶，病危。”
“什么？”
“我们去医院。”
向南两手紧紧抓着，看着外面自己刚见过的景色，有些像做梦时的错觉。
“老师？”
老余答应了声。
“我没做梦吗？”
”哎。”
她心里一阵绞痛，有些喘不过气来，汽车一个颠后，晕车反应忽起，她没忍住，撑着扶手，低着头凸起来。
老余朝后给她递了包纸。
向南胡乱的擦了擦，“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你别着急，休息会，马上就到了。”
她下车时狠狠的撞上车门，肩膀的痛楚让她清醒而明白。
她到医院了，面临的是死亡的未知。
进门前她回头看了眼老余，老余正看着她：“进去吧。”
向南开始奔跑，只是脚步踉跄，路线也不稳，跌跌撞撞的到了病房。
“小婶儿！”向南扑向门口的丽秀，泪流满面。
丽秀和顾明对视一眼，俯身把向南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厉害，“别怕，向南。”
“可我怕。”向南喃喃道。
怕得要死。
丽秀紧紧拉着向南，打开门，里面顾强夫妻两个站在母亲旁边。
她躺在那，脸色苍白，向南嗅着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像能感知奶奶生命气息缓缓游走一样。
“奶奶，奶奶……你怎么就这样了？”
“你明明之前还和小婶儿一块聊天的……”向南跪在那，握着奶奶的手，看着丽秀，“对不对？小婶儿？”
在床上的人眼睛颤了颤，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拉着自己的手，就试着手部用力。
不行。
太难受了。
说不上哪儿，但又知道自己是真不行了。
“妈。”丽秀见她眼皮使了使劲儿，睁开了眼睛，嘴唇喃喃着什么。
“快，向南，听听奶奶要说什么。”
向南猛起身，凑到奶奶耳边，奶奶急急喘了口气，偏偏脸。
“南……南南，你不是说奶奶的决定，你都听吗？”奶奶好像给自己换气一样，又喘了口气，“奶奶没了后，你……就去叔叔家吧，要听话……
“奶奶……”向南忍不住，自从父母去世后，奶奶也很少叫她南南，可奶奶今天叫了，说的话还像遗言。
“大强。”一直躲在一旁看她的人上前，把耳朵凑上前。
她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蝇了，只知道话说完后，那个大老爷们“哇”一声哭出来。
“妈，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啊。”
旁边的机器“滴滴”拉了长音，顾强发狂似的去找医生，顾明跪到床边，痛苦出声。
丽秀抱着失控的向南，任由她发泄。
六月下旬，正值要放暑假的日子，向南奶奶后事办理完成。
……
大伯当着向南的面，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时，向南心里一阵心酸。
原来奶奶早就准备好了，早就把她的未来想好了。
“大伯，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
大伯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低着头：“癌症晚期，本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的，可谁知道……”
向南“嗯”了声，蹲在大箱子旁边，抬头给大伯递上两双鞋，“这是奶奶给您做的，说是您穿买的鞋不舒服。”
顾强眼底变得通红，颤着双手接过，将那两双鞋按在怀里。
“向南，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在大伯家，去叔叔家去吧。”
“大伯，我毕业了再去吧。”
她想在这个还尚存奶奶气息的屋子里再待段时间。
……
奶奶病发时，紧紧摁着在旁边睡觉的大伯母，把她吓了一跳，急忙按了急救铃，奶奶进到手术室后，他们几个人陆续赶到。
慌乱之际，大伯母也不忘叮嘱丈夫有关婆婆遗产事宜的事，顾强早就受够她了，举起手，就是没有落下来。
大伯母觉得委屈，甩下众人回了娘家。
下葬那天，大伯母着一身黑衣回来，中规中矩的协助了后事，之后，接连几天不曾回来。
顾强回家后，其实觉得冷清，只是看着鞋柜上放的两双鞋子时，他又觉得自在。
和妻子结婚数年，他逐渐看出她的内在，自私，冷漠，常挑起和家里人的矛盾不说，就连母亲留下的那几万块钱她都记得。
时时挂在心上。
他觉得烦躁，伸手关了风扇，那个屋子传来啜泣声。
在这样的晚上，显得凄凉。
哭声不绝，他于心不忍，起身走到屋外。
哭声越来越大，他伸手敲了门，里面哭声止住，沙哑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大伯？”语气里竟有几分倔强。
他忽然想起来，妻子本性未暴露时，向南也是他疼爱的侄女。
“南南，是不是饿了？大伯带你去吃东西。”顾强明知故问，虽然谎言拙劣，但他知道，如果母亲知道疼爱的孙女哭成这样，自己估计得挨揍。
“啊？”向南有些疑惑，吸了下鼻子，穿好衣服开了门。
顾强见向南出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打了手灯，指了指路：“走吧。”
向南满眼泪光的看着大伯。
“大伯带你吃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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