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退婚
一九七五年,六月中旬。
太阳红艳艳的挂在头顶,路边的树上传来阵阵“知了~知了~”的蝉鸣声,好像在集体抗议这过高的温度。
正是夏收的季节,程家大队的社员们大中午的一个个还埋头在麦田里,与这毒辣的太阳不死不休的抗战着。
“春天,看那边像是你娘过来了。”王桂花抬起头擦了下快要流到眼里的汗,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人影,喘口气跟边上的程春天说道。
听见声音的春天直起腰,摘下头上那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草帽,用手抹了一把脸,又捋了捋湿涔涔的头发,跟王桂花道谢:“那桂花婶,我先过去了。”说完朝张翠芳走去。
这会儿各家回家做饭的都陆陆续续过来了,王桂花跟在春天身后一块儿出了麦田。
看着走在前面的春天,王桂花心里暗道:“别说,程老二家闺女这张脸那是长得真好看。也怪不得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说这姑娘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
虽说程春天的长相气质不是时下妇女们都喜欢的那种质朴能干型的,但好看的跟朵花儿似的,站在人群里,就跟家里混在鸡群里的那只鸭一样,特别的显眼。
而且这段时间天气热,大家伙都穿的短袖,别人都晒得黑不溜秋的,就她特别,那露在外面的皮子简直白的晃人眼。
她可是看到了村里那些没结婚的年轻崽,一早上往春天这边撇了不少眼。
尤其这会儿出了汗,脸红彤彤的,一看就嫩的能掐出水,王桂花默默瞅了几眼,觉得也不能怪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她自己看着都有些心动。
要不是春天这闺女平时沉默寡言又眼神举止清正,不爱跟人闲话,还能干活,那些碎嘴子闲扯出来的话指不定更难听呢。
王桂花的心里活动春天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腰都快断了,弯了一早上直起来都能听到骨头“卡巴卡巴”地响,哪顾上别人怎么说她。
她早上跟她娘张翠芳一块儿上的工,眼看快晌午了,张翠芳便先回家做饭去了,顺便伺候她爹上厕所啥的。
收麦的季节,一到晌午,很多人都是家里人送到地头,找个有阴影的地儿,直接坐地上吃的,这会儿累的脑袋发昏,谁也不嫌弃地上脏不脏烫不烫。
“娘,你跟我爹吃了没?”春天接了张翠芳递过来的湿毛巾,仔细地擦着手。
“吃了,别操心我跟你爹,你还担心我俩吃不上饭啊,赶紧吃吧你。”张翠芳用春天递给她的那顶草帽扇了扇,“这贼老天,热死个人了。”
这天气,其实扇不扇风,也没多大差别——没有一丝凉气。但总归是那么个意思。
“我这不是怕你着急给我送嘛,我爹今个儿感觉咋样了?”春天一边吃着,一边赶着嘴里东西嚼完的空当,跟张翠芳闲聊着。
说是晌午饭,也没啥油水,一碗稀稀拉拉的米汤,一盘放了点盐的焯青菜,一块杂面馒头。
但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很多人这会儿都是馒头就凉水,咽下去不饿就完事儿。
“能咋样,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养着呗。”张翠芳说着皱了皱眉,“你说这耽搁的,今年得少多少工分啊。”
本来吧,收麦的时候是不允许请假的,老人小孩,只要是个劳动力,都得抓紧时间参与其中,以防天气不测,下一场雨毁了一年的收成。
可前段时间春天她爹程文藩右腿骨折了,暂时动不了,家里便少了个劳动力。
“别愁了,愁也没用。再说了,也不差这些。”春天开导她娘。
张翠芳想了想,“这倒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就是在背后酸,眼红咱家的好日子。”
春天听见她娘的话,笑了下,没说啥。她性子是有些闷的,也不爱说别人闲话。
时下信奉的是多子多福,一家三个孩子的都少。很多人家都是五六个,甚至七八个,像程文藩跟张翠芳这样岁数的,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姑娘的,别说整个程家大队,就是整个公社,甚至县里,几乎都少有。
也是因为当年张翠芳生春天的时候伤着了,后来就一直再没怀上。
刚开始那几年也着急的不行,甚至因为这事儿跟她爷爷奶奶闹了矛盾。
有人给夫妻两出主意让抱养一个男孩,别等岁数大了没人养老送终,夫妻两也有过犹豫,可最后还是没办成。
一个呢,是因为那会儿没碰着合适的人选。
还有一个,是因为那段时间春天听多了外人说的什么“春天,你爹娘给你找个弟弟,你觉得咋样”、“你爹娘有了弟弟就不疼你了”这类的话。
小孩子敏感,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随之还病了一场,把夫妻两给吓着了。
后来程文藩抱着春天哭了一场,跟张翠芳说:“算了吧,别找了,就当是咱们命。一想到她躺炕上蔫了吧唧的样子,我这心就跟被人挖了一块一样。”
张翠芳能咋办,毕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说是个丫头吧,可她平时也疼的不行,总不能真为了个不是亲生的就不顾这个了吧?
行,那就算了吧。
自此之后,夫妻两就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春天,再也不想其他,虽说因为这事儿吧,没少受村里人指指点点。
最初那几年,张翠芳也因为一些人说话难听跟人干过架,可慢慢的,自个儿就想开了。
你爱说说吧,我就当你眼红我家日子过得好——毕竟我们家人少劳动力多,可比你家一年从年头干到年尾,想换粮食还得倒贴钱强得多。
尤其是现在,春天长大了,家里三个人挣工分也就三个人吃饭,每年粮食都还有结余。不像别人家,两三个劳动力五六张嘴,每顿能吃个三四分饱就不错了。
“娘,我吃好了。”收拾好碗筷,全部装在篮子里,放到一边,等下午收工了再带回去。
等春天把东西放好,张翠芳将手里的草帽递给了闺女,她一贯是不耐烦戴帽子的,嫌热,也觉得挡眼睛。
春天实际上也不喜欢戴,觉得捂得头发都是湿的。
可没办法,她皮肤白,又薄,不戴草帽一天下来脸就蜕皮蜕的厉害,又痒又辣,受罪的很。
这会儿大家伙儿也都陆陆续续的吃完了,准备接着干。
“春天娘,她爹今个儿咋样啊?”王桂花快走两步,追上前边的张翠芳娘俩,随口问道,刚才大家伙儿都是又累又渴的,一个个只顾埋头吃饭,也就没顾得上说话。
桂花婶家跟春天家是一个巷子里的邻居。一条巷子里大概四五户人家,大家伙儿空闲的时候串串门、唠唠嗑,或凑一块纳纳鞋底打发打发时间,邻里关系都还不错。
“差不多了,再一个月就能拆石膏了。你说这倒霉催的,刚好赶上这时候。”张翠芳边走边跟王桂花凑一块儿抱怨道。
前些时候,程文藩想着夏天雨多,担心鸡棚会漏水,就想着趁还没到收麦的时间,赶紧把棚子上边修一修。
本来吧,鸡棚也不高,踩着个凳子就爬上去了,也没啥危险的,春天她爹就没让娘俩在旁边看顾着,结果下来的时候呢,一脚踩空了,从上面给摔了下来。
“对了,这过了麦收,春天是不是就得结婚了呀?这段时间好像都没见过春天那对象。别说,高家那老三个子高、长得好,跟春天两人走一块还挺般配的。”王桂花看着走在一旁的春天说道。
这话是啥意思呢,时下女孩子的个子大都是一米五多一些,一米六的都少,而男的呢也多是一米七二三左右。
张翠芳夫妻两身高也就一般般,在周围一众人里并不突出,可春天的个头呢却不知像了谁,去年就一米六七了,今年又长了两厘米,这下比好些男的个头都高。
光看外形上,能让张翠芳夫妻两满意的男的就没多少。
“嗯,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跟她爹盘算盘算,问问男方那边是咋打算的。”张翠芳心里想着,也就没注意到春天皱了下眉头。
春天听到桂花婶的话,又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事儿,觉得等晚上回去了,还是得尽早跟她爹娘说清楚,跟高家那婚事怕是得算了。
春天收麦是跟她娘张翠芳合作的,她们这里是叫搭帮子,就是春天在前边割着麦,张翠芳在后面给整理成一堆一堆的。
春天的力气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一些,一天下来能割四五亩的麦子,算下来九个工分,很是不错了。
虽说家里只有她一个闺女,爹娘也疼的厉害,可从小到大该干的活也都干。
一个呢是她自己有时候会自责,觉得当初要是爹娘抱养个男娃,也不至于让他爹娘到现在都被人指指点点,认定了她们家要绝户,所以从小就不自觉的把自己当男孩,想让别人看看她也不比男娃差。
二呢,是她爹娘也都觉得女孩子不能什么都不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管男娃女娃,不勤快点,名声都不好听,尤其她们家本来也就一直被人议论着。
眼看着天慢慢黑下来,再割下去有可能会把镰刀招呼到自个儿身上,大家伙也都陆陆续续收了工。
沿着小路慢慢往回走着,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空中亮起的星一闪一闪的,为这前行的路提供一点光亮。这是一天难得的闲暇时候,等到了家又是一堆事。
“爹,我们回来了”春天回家打了盆水稍加洗漱了下,先进她爹娘的房间跟她爹打了个招呼。
看她娘进来准备伺候她爹去茅厕就先出去准备喂鸡。她们家喂鸡多用烂菜叶子,所以鸡长得不如别人家的,下蛋也少,但总归一天也有一两个,不像别人家,有小孩子的话,就每天结伴出去抓些虫子,挖些蚯蚓,这些都是喂鸡的好食材。
等忙完这些,张翠芳便准备做饭了,春天坐在一边烧火,这活儿本来一直是她爹干的,后来春天她爹受伤,春天才接的手。
春天坐在灶火前的凳子上,想着中午那会儿张翠芳跟桂花婶说的事儿,觉得还是等吃完饭后,再跟她爹娘通个气,不然这顿饭估摸着都吃不成了。
正想着呢,就听到她娘问:“春天,你跟高林的事儿你是咋想的?不行等着麦子收完了不甚忙的时候,咱们跟高家那边商量下,把你跟高林的婚事给办了?那会儿你爹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耽搁你结婚。”
听着张翠芳的话,春天心里顿了一下,还是说到:“娘,高家这婚事,我想给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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