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试
王朝阳是美术专业的大四毕业生。然而，毕业季到了，他却面临了一毕业就即将失业的困境。
他苦恼地看着邮箱中那十几封言辞礼貌的拒绝信，恨不能仰天长叹，难道动漫专业的学生出了画漫画就没有什么别的好的去处了吗？
他茫无目的地浏览着招聘网站上的招聘信息，目光却骤然被一则招聘信息给吸引住了。
“乾安网页设计者？”王朝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是什么？”
王朝阳用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系得紧紧的领带，但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地把手放下端正地放在身体的两侧，抬着眼睛焦虑又紧张地看着端坐在中间的面试官奚中易和站在面试官旁边笑得礼貌又疏离的尤伯。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十八流的小公司的小型面试会，因此，他几乎是毫无准备心态超然地就来参加面试了。
结果，谁家的十八流小公司会有这么有气场的面试官啊！
王朝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性抖动。
奚中易翻了翻手下的简历，对眼前的年轻人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她抬头看了看王朝阳，对他露出了个安抚性的微笑。
谁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
奚中易感兴趣地挑了挑眼睛。这么怕她？
“这是一个故事的梗概，”奚中易手中的题目递给他，笑笑，“你可以用漫画的形式将它表达出来吗？”
王朝阳马上双手将题目拿过来，“是，是现在就要画吗？”
“当然，”奚中易双手交叉放于桌上，“不方便吗？”
“我马上就画，”王朝阳急急忙忙地从随身的包包拿出常用的工具，然后抬眼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现在就画了哇。”
奚中易对他做了请的手势。
王朝阳马上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立马投身到画画的事业当中去了。
奚中易倚在窗边，透进的余晖将手中的画稿衬得更为温馨，更衬得她投注在画稿上的眼神如水般温柔。
“小姐很喜欢这份画稿吗？”尤伯递给她一杯热茶，“快要入冬了，小姐要注意保暖。”
奚中易将画稿放在桌边，接过了尤伯的好意，“说喜欢不太准确，确切来说，应该是震撼吧。”
“震撼？”尤伯将桌面的画稿整理齐整，“小姐是指？”
她吹了吃茶面，带着暖意的雾气浮上了面颊，“他似乎是个天生的画家，对于捕捉情感方面有种超乎寻常的能力。这不仅仅表现在画上，甚至……”
奚中易想起了他面对自己时的不自觉畏惧，不由得好笑，“他似乎能够知道很多东西呢。”
尤伯并不是很懂奚中易话中的意思，但是数十年管家生涯令他懂得了适当的沉默和必要时的微笑。
“客服培训已经结束了，”尤伯帮她将热茶满上，“机构通知询问您是否要去观看她们的结业考试？”
奚中易回忆了下被她送去参加培训的几个女孩，眼睛眯了眯，“结业考试我就不去了，让那边的负责人把当天的考试视频发给我。”
尤伯低低应了声是。
奚中易捧着热茶深深地吸了口气，“人都快齐了呢，戏也该开始了。”
她将手中的茶放下，迎着余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现在就等明天的设计稿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惊喜给我呢？”
奚中易想到了当初打电话给她主动要求合作的葛一，不由得微微一笑，“呀，真是期待。”
王朝阳收到了乾安的录取通知，但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面试上的那个女人给他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有一种植入骨髓的危险。
“那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女孩应该有的感觉吗？”王朝阳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不像是个女孩，更感觉是个披着女孩皮的巫婆。”
王朝阳打了个冷战，“就像是丛林里绕在树上的巨蟒，在你放松的时候，再狠狠给你一口，并且是一击毙命。”
王朝阳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面试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对我笑？她明明就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温暖的笑容？”
王朝阳长叹，“感觉她就像是个技艺超群的画家，随心所欲地在脸上画着面具。偏僻每一个面具都逼真无比。”
“做这样的人的下属，合适吗？”
第二天九点，乾安会议室内部就拥拥簇簇坐满了人。
交头接耳间，设计师们神色或焦躁不安或怡然自得或信心满满。当然，自然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满脸的不在乎。
“我可是乾安创立初期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中年汉子操着一副大嗓音，脸上是隐藏不住的不屑，“那什么大小姐不过黄毛丫头一个，怎么可能敢赶我出去？”
周围还有一圈人附和着他说道，“当然了，周师傅，乾安没有你可不行啊，大小姐把谁踢出去都不敢对你不敬啊！”
周师傅更加自得了，摸着短短的胡茬说道，“那是那是，谅她也不敢。”
在一旁的葛一听着这番话只想笑。他将自己的设计稿交给奚中易的秘书，歪着脑门听着他们的大放厥词。
乾安的总设计师马宜国才刚走不久呢，这么快就忘记教训了吗？
又想到这阵子这群人对他的排挤，葛一笑得更欢了，这群人莫不是以为马宜国被捕之事真的是他一人为之吧？
啧啧，也不用脑子想想，如果他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为什么不早早就把马宜国的恶行给揭发出去？
唉，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
也不想想，这件事得利最大的可不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么。
奚中易将手上的设计稿全部过了一遍，“这就是你们的全部作品？”她拿着那一薄薄的一叠设计稿转向他们，“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应该是有五十人？”
她抖抖手，设计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但是，这里才只有三十五份？”
她嘴角上勾，上挑的眼角端的是不合时宜的温柔，“嗯？另外的十五人是什么情况？”
话音一落，会议室瞬间寂静无声。在座的设计师互相看看，表情各异。第一次的稿都不交，这不就是明着和奚中易对着来吗？
谁这么大胆？
室内一片寂静。
奚中易也不急，她只是十指交叉着微笑看着他们，然而却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然而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承认自己没叫。蔓延的沉静开始引发焦躁，不安在心头延伸。
“我没有交。”周师傅不想再在这里做无意义的浪费了，“那十五个人都是我这小组的，大小姐不用再找了？”
“哦？”奚中易放松身子靠在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解释？”
周师傅笑笑，“就是设计师的通病了，没有灵感，画不出设计稿。”
“十五个人都没有灵感啊？”奚中易挑眉，“你们的灵感是一起离家出走了吗？”
“噗！”
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
周师傅狠狠瞪了一眼笑出来的众人，又回头看了眼奚中易，蛮横地说道，“灵感这东西也不是我们想有就有的，设计不出东西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么说我还不能怪你们了？”奚中易手指轻点桌面。
周师傅没有说是，然而脸上却满是自得的表情，“大小姐言重了，我们自然会反省。”
说完，他就径直坐下了，自认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什么大小姐？周师傅嗤笑一声，果然如同马宜国所说的，不过就一不学无术的草包罢了。
以后，这乾安，就是他的天下！
奚中易没有对他冒犯的行为有半分的不满，甚至脸上还挂着称得上是愉悦的笑容，“既然周师傅准备反省，那就干脆在家里反省好了，主管，给周师傅还有周师傅的十四个徒弟把这个月的工资给结了！”
这话掷地有声，一下子把周师傅给吓到了，其他围观的众人倒吸了一阵气。
这怎么就结工资了？
“大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周师傅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奚中易，“现在乾安已经没有了马宜国师父坐镇，你再把我辞退，你就不怕乾安就这样给垮了吗？”
奚中易示意一旁僵住了的主管通知人事部准备结算工资，神色不动地微笑回答道，“周师傅，连乾安的支柱马宜国我都可以辞退，你，又算得了个什么东西？”
周师傅脸色一僵，马上想到了外面的传闻。
不，不可能的，马宜国怎么可能会是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搞下去的呢？他摇摇头，试图说服自己，对，没错，肯定是葛一那小子在背后捅了马宜国一刀，方才……
周师傅强壮镇定地看着她，“这乾安的设计师有七成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你如果把我给辞退了，你只怕无人可用……”
可用两字还没有说完，奚中易就扬着那万年不变的微笑问了，“听闻你们中有七成的人是周师傅带出来的？哪还有谁需要一起走的吗？”
“不说十五人，就是你们五十人的工资，乾安也是付得起的。”奚中易声音很甜很软，然而这声音对于设计师们来说却无异于催命快刀。
“不，不，我们不想请辞，我们愿意留在乾安。”马上就有聪明的人喊出来了，其他人也立马跟着附和，“大小姐，我们要留在乾安！”
奚中易满意地笑笑，又将视线转向周师傅，“您看，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师傅知道大势已去。
现在，只能服软了，待到来日……
他柔和了僵硬的脸庞，软著粗糙的声音说道，“大小姐，这次真的是我的失误。只是人都是会犯错的，希望你能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知错就改的。”
“这样啊？”奚中易眨着大眼睛，看上去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容易被蒙骗。
周师傅一喜，“当然当然，我发誓！”
哼，果然不过是一个小丫头。
奚中易接过了主管递过来的那份工资结算申请，在周师傅热切的视线中，确实刷刷地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但是，您的灵感可以离家出走一天，又怎么能保证它不会离家出走一个月，一年甚至是十年呢？”
奚中易微笑地接着道，“乾安，不需要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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