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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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弃从未想过, 老乞丐竟然会牵扯这么多。
她本以为，老乞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流落于市井街头, 浮游于天地之间，在寻仙城外设立了丐帮，养了几个弟子。
这些弟子们就像是普通的乞丐们一样，混迹于市井街头，为了一日三餐而苦恼烦忧。
后来老乞丐说要去云游，他离开了寻仙城不知所踪, 他收留的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 留下的几个师兄弟艰难地活着。
沈七弃在前世, 并未想过，她不足称道的乞丐生涯, 竟然掩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她被凤归年与冷烟雨带走之后，她不曾想过寻仙城外的丐帮, 她在后来也不曾见过丐帮的人，更没有见过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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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重活一世, 她亦是只是在仙都之顶，在身死之时, 才看到了云游去的老乞丐。
他不在乎大师兄沈灯是否会死，他亦是不在乎丐帮是否会被飞刀门吞并, 他更不在乎这世间如何运转……
他对于所有的一切，更像是持一个观望的态度。
在幻境里, 她看到的这一切，验证了她的猜想。
剑四顾并不想救她, 甚至救了她之后还想杀了她，仅仅是不违背他的誓言。
他与圣人发生了什么，竟然要与四大世家的人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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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瞬，眸子里的冷漠敛去，他又像是那个没脸没皮的老乞丐了。
沈七弃摇了摇头：“我仅仅看到这里。”
她明白，剑四顾的外表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他可能拥有着她无法想象的实力。
这是在看到圣人对他的态度的时候明白的。
在如今的修仙界，圣人的修为无法衡量，谁都不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能与圣人平起平坐，甚至让圣人忌惮的，绝非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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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弃笑眯眯道：“不愧是师父，果然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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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弃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
可是她看到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多到决定她的生命与未来，她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他不将一切说明白，两个人的师徒情分，便也断了。
他抬了抬手，一道淡淡的白光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这样精纯的白光，沈七弃在“眼睛”那里才看到过。
剑四顾席地而坐，手中出现了一葫芦的酒，他狠狠饮了一口：
“现在，我们也许可以坦诚相对。”
……
“什么是誓言？”
“当年圣人为什么要杀我？你这次，为什么又要救我？”
以前，她不明白自己的特殊性，现在将三世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便觉察出许多异常。
前世她作死这么多次，直至最后死了，老乞丐可没说要救她。
老乞丐喝的醉醺醺的，他呵呵一笑：“不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们慢慢说来。”
“当年，我跟圣人，乃是莫逆之交。我们有着一样的理想，我们相逢恨晚。”
他已然苍老，眼睛里满是怀念。
“那时候，我还不是剑圣，他还不是圣人。”
沈七弃霍然抬头看他！
剑四顾，剑圣！
她听说过剑圣的威名，在修仙界里，剑修遍地走，然而能被称之为剑圣的，只有数千年前的一人。
传闻那人与圣人莫逆之交，他的剑术通天晓地，称之为圣。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原来千年前的剑圣，竟然是剑四顾！
剑四顾说，当年两个人年轻、炙热，有着天马行空的抱负。
剑四顾心高气傲，他是五灵根，天资聪颖，打破了修仙界的常规，而圣人乃是出自玄家，天资高修为高，两人并不在乎对方的天赋，形影不离。
“那时的他对于天赋论不屑一顾，他离开了玄家，自己想要闯出一片天。”
剑四顾苦笑，他说，后来，一切便变了。
“他不在乎凡人的性命，兜兜转转，在家族的压迫下，他最终还是认同了天赋论。”
剑四顾说，他失望于圣人的决定，他决心改变这个世界。
那时的丐帮，亦是有诸多相同理念之人，他们收集各种功法法门，渐渐地，四大世家害怕了。
他们进行了对杂灵根门派的暗中围剿，这是针对于他们的阴谋。
那一场大战，让轰轰烈烈的杂灵根萌芽被浇灭了。
太多人被追杀灭口，剑四顾亦是在名单之上。
剑四顾的面容有些沧桑：“我是重点绞杀对象，我逃命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还是被围堵了。”
带队追杀剑四顾的，正是圣人。
他本以为会死在他剑下。
然而圣人将他带回仙都，他为他求了情。
四大世家可以不杀剑四顾。
条件是，发誓再也不会涉足四大世家与杂灵根之争。
剑四顾将一葫芦的酒饮尽，“我苟且偷生，我发了誓言。”
沈七弃沉默半晌。
也许，凤秋便是契机。
“所以，当年我在乱葬岗看到你，我想，你总是要死的，死在什么时候都无所谓。”
一个选择乞丐，一个选择圣人。
她是杂灵根，又是凤家血脉，她主动剔除凤家骨血，她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
天地要的从来不是对立，而是共存。
年少时候的初心，宗门被灭的耻辱，杂灵根同道中人被绞杀的痛苦，历历在目。
这里是一个小镇，小镇鱼龙混杂，却处处充满着平凡的人间烟火。
剑四顾道：“你要与自己和解。”
他看着火光冲天而起，心底的火终于再次被点燃。
“这一场赌约，我胜了。”
老乞丐含笑看着凤秋：“你做到了。”
“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是杂灵根。”
他们两个人的赌约，便是看凤秋能否坚持他们当初的理想。
万山的建立，更是制约了四大世家，丐帮在修仙界如火如荼的发展，人人开启明智，一切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剑四顾笑起来：“他说，如果我不杀了你，那么他便要杀了我。”
最后的知情人，是剑圣剑四顾。
他低低笑起来：“果然，我赌对了。”
他恨四大世家的人，凤秋有着凤凰之血，他自然恨凤秋。
沈七弃是凤秋，凤秋是沈七弃。
“可是我仍在赌。”剑四顾道：“我赌当年的那个少年仍然没有死去。”
饶是过了几千年，他竟然都记得。
仙都的人逃出火海，他却遥遥与圣人对视。
“我想，我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一个月的时间，剑四顾看着沈七弃的时候，每一秒都在挣扎。
这数千年的运势被打破，这十五年里，不断有人能更加快速的修仙。
……
剑四顾将沈七弃带到了三不管的极乐城。
当初，他最是厌恶四大世家，而如今，他走在凤家传人的火中，将浴火重生的凤凰珍而重之的抱在怀中。
数千年过去，圣人已经不是当年为了他苦苦求情的圣人。
“而那个契机，还需要你来完成。”
凤秋是杂灵根，当年他与圣人共同参悟的事情，便有了可以验证的答案。
正因为经历过杂灵根之战，剑四顾才深刻的明白，想要做到最后的胜利，想要推翻这四大世家的笼罩，是多么难的事情。
“等天地认可你的机缘。”
“你做到了放弃一切，现在你需要做的，是重新拥有它们。”
若是他当年死了，这些书籍便不会留下一本，亦是不会留下火种。
她想起来，二师兄沈玩曾经在丐帮的土坡下挖出来的丐帮书籍，那些书籍都是杂灵根如何修炼的珍贵书籍，是引路者为了指引他们而落下的白纸黑字。
这是凤秋活着的代价。
剑四顾说，沈七弃这一世，若是不能参悟透，那么便不能筑基。
圣人说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从此之后，便不死不休。
他在火海里，抱起来那一枚蛋。
“就像是当年的我，在等一个机缘，你亦是需要一个机缘。”
若是苟且偷生，便不会留下书籍，若是苟且偷生，便不会混迹在丐帮中，若是苟且偷生，他早就捏死了当年那个脆弱的女孩。
他尚且能被凤秋唤醒自我，圣人又何尝不会呢？
他位高权重，高高在上。
四大世家的傲慢与生俱来，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从未有人能将他们败落，当年杂灵根之乱，将所有人都杀死之后，那么便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波折。
当凤秋在仙都之上，自绝性命的时候，老乞丐便站在山脚下。
她忽而道：“你当年发下誓言，不仅仅是苟且偷生吧。”
……
老乞丐与圣人的约定，便是从中抽身。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渊源。
他们没有做到，这小小的女孩，又怎么能做到呢？
他身体里的束缚被他亲手打破，他不在乎什么死亡与苟活。
“随便你怎么说吧，”剑四顾摇头：“我被从牢里放了出来，从那之后，剑圣剑四顾便死了。”
沈七弃不明白：“什么机缘？”
“这数千年来，我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我知道，我若是出现，那么四大世家的目光便会锁定在我身上。”
那个数千年前杂灵根之战没有完成的契机。
“当剑出鞘的时候，圣人便知道了。”
远在仙都的圣人知晓了，他来了。
他说，凤秋死了，用自己的性命揭示了阴谋，破坏了四大世家的计划。
他更不会在火海里救出来了死去的凤秋。
剑四顾在无人之处苟活，只要不违背誓言，便像是流淌过的水，蒸发的干干净净。
“那时，他劝我杀了你。”
“我们乃是兄弟，却背道而驰。”
他发下的誓言束缚着他，他的身体里有着永远无法抹去的禁制，他动用灵气的时候，便要承受着誓言的反噬。
剑四顾逆流而上，他向着火海而行。
当年的大战掩去了一切痕迹，却还有一丝丝传承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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