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小镇巫师

帝王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众人陆续起身。志鸣的动作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帝王谓众人说：“各位辛苦了，你们都是我波斯国的勇士，不管是本土的军队，还是来自希腊的雇佣军，等等。你们的功绩，在战后将会载入史册，永垂青史。…然而，这必须建立在波斯还不曾亡国的基础上。如果马其顿人近期内再度来袭，我们将无法抵挡，只能固守。为此，我已提前委派了古柏斯将军前往东南面的卡尔玛尼亚请求支援，那里有我布下的一支重兵，还有卷镰战车和巨型战象。根据古柏斯出发的时间来推算，援军预计五天后可返回都城。所以，我们只要固守都城五天以上，就有足够的兵力击退马其顿人。”

        达琉士三世言毕，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按目前的形势，莫说五天，就连守三天也难如登天。他们与敌军有过多次交战经验，知道对方的最难对付之处，在于他们善于根据实际情况改变战术，并发动奇袭，所以能够接连攻下波斯的数座城池要塞。

        这一点，恰恰是波斯军队所欠缺的，墨守成规的战术直接导致了帝国的衰落。战术水平原地踏步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方面，由于帝王的自负，认为本国军队坚不可摧，即使失败也是战略性错误，并非军队实力不济，所以对这方面不太重视；另一方面，大约两年前，马其顿人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攻陷了波斯重要的经济中心巴比伦城，并歼灭了强大的波斯舰队，所以这两年来，帝国用于扩张陆军及训练重骑兵、步兵、弓箭手及雇佣军等兵种的军费有所削减，而用于制造军舰及训练海军的军费则逐年增加。

        事实上，当马其顿人跨过底格里斯河之后，重建舰队已不再是重中之重，加强陆军的战术训练才是首要任务。然而，达琉士三世却一意孤行地往海军方面投入大量资金，这种厚此薄彼的行为，注定了下一次战争也会失败。后来的高加米拉战役，正好印证了这一说法。

        相比达琉士三世的重心偏移式强兵政策，马其顿的君主亚历山大更注重眼前的战力部署。他不断投入资金扩张兵力，除了壮大本土军队以外，更不断吸收周边的外邦力量，大量腓尼基人、塞浦路斯人、希腊人等纷纷加入，形成多国统一战线。

        亚历山大对军队的管理有三大原则：一、只要是加入本国的军队，一律一视同仁，绝不歧视外邦人士、偏袒自家军队，让所有将士都得到应有的尊重；二、绝不亏待每一位将士，必须确保军队有足够的粮食供应，确保将士以最佳状态投入战斗；三、军纪必须严明，对将士赏罚分明，决不宽贷，并且让每个人都深知上战场的意义，既有视死如归、奋勇杀敌的意志力，也不能一味强攻，在适当时候懂得暂避其锋，以保存实力。两位帝王对待军队的截然不同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胜败。

        身为局外人的志鸣，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从气氛上判断，他知道敌军很快又要攻过来了，而这一次，都城很可能会失守。如果波斯失去这最后的一块圣地，将直接被马其顿王国取代。

        志鸣想，这些都是历史事件了，他不可能刻意去改变，以免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目前，他只能随机应变了。

        欧巴瑞斯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志鸣忽然预感到不妙，果然，他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欧巴瑞斯来到志鸣身边，轻轻弯下腰来鞠了个浅躬，以示尊重，便拉着志鸣的手走出人群，向帝王走去。

        志鸣已知道他想干嘛，但此时他身陷其中，无法抗拒。

        来到达琉士三世跟前，欧巴瑞斯说：“尊贵的国王，这位少年是天神派来的使者，今天全靠他协助我们击退了敌军。”

        达琉士三世刚才已留意到志鸣，现在听到欧巴瑞斯这样说，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尝试着问志鸣：“请问你是从哪方神域过来的？”

        志鸣一时不知所措，他大概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应答。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帝王身后的侍女竟然是汉人！

        那名侍女也一早注意到了志鸣，只是在这种场合不便交流。

        志鸣看着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汉人吧？能否帮我翻译一下他的话？”

        帝王见志鸣和侍女说话，便回头看了看她。

        侍女愣了一下，用波斯语说：“国王陛下，这位少年和我一样，都是来自九州（当时外邦人对华夏的称谓），但他是从神域来的，不懂本国的语言，求我帮他翻译。”

        帝王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着志鸣。

        侍女对志鸣说：“他知道你是神的使者，想问你是从哪个神域来的。”

        志鸣愣了一下，本想告诉帝王，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的汉朝穿越过来的，但转而一想，他们肯定不会信，干脆先保密，便随意说道：“你就说，我是从波斯境外很遥远的一个神界来的，是被派来协助波斯击退侵略军的。”

        这话一说出口，志鸣马上后悔了，说什么协助，这不等于给自己设套吗？这下子想走都走不了，还谈什么回到现代！

        侍女向国王翻译了此话。国王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行礼道：“欢迎来到波斯帝国的都城波兹波利斯，感谢天神相助，救了我波斯国一命。本王代表全波斯人民感谢你！”

        侍女给志鸣翻译。他一听，心想：“完了，彻底完了，这下子我成救世主了。”

        他对侍女说：“你能帮一下我吗？目前只有你能帮我，因为只有你能听懂我的话。我晚一点找机会跟你私聊。你就告诉他，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客气。”

        侍女见对方似有难言之隐，心想大家都是九州人，便点头答应了。她告诉了志鸣一个地点。

        后来，帝王设宴款待了所有勇士。将士们都认定志鸣是天神派来的使者，纷纷过来敬酒，志鸣有点盛情难却，只好随便应酬了几杯，便打手势向众人示意，要回神界处理一些事情再回来，找个机会开溜了。

        那些人眼睛一直盯着他不放，想看他通过什么方式回到神界。志鸣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只好用影子体术加腾空术闪了。

        那些人看到志鸣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纷纷鼓掌。他们的视觉跟不上志鸣的速度。

        志鸣迅速穿过大厅，按指引来到了一个有喷泉雕像的小花园里，这里非常幽静，月色迷人，是谈情说爱的圣地，可惜他暂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侍女果然没有骗他，她站在一个隐秘之处冲他招手。

        志鸣跑了过去，说：“真是谢谢你，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侍女说：“跟我不用客套的。就叫我小岚吧，山风‘岚’。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问我是不是汉人，是什么意思？”

        志鸣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出现汉朝，便说：“不好意思，我搞错了。我叫雷志鸣。那你是从哪里过来的，为何会在波斯国的皇宫里当帝王的侍女？”

        小岚听到别人问及其身世，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轻叹一声，说：“我是秦国人，小时候被人贩子卖到这边来了。不过还算幸运，得以留在皇宫，没受过什么苦，只是…永远见不到我的亲人了。”

        说罢，她拿出丝绢轻拭眼角。志鸣安慰道：“其实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我原本也打算去见亲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了。”

        小岚一愣，怔怔地看着他，问：“你…你不是神的使者吗？”

        志鸣沉思片刻，决定告诉她真相，便说：“我确实是神的化身，但和你们所说的‘神的使者’不是同一件意义上的事情，我不是专门被派来帮助波斯抵御外族侵略的。…其实，我是从几百年后的汉朝穿越过来的。”

        “什么叫穿越？”小岚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反正就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从某一个时空跳跃到另一个时空。通俗来讲，就是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志鸣也不知道这样解释对不对。

        小岚听了这话，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世上有神的存在，但绝对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从未来回到现在。她的脑神经一下子承受不住，导致往声道传导了错误的神经元信息，造成短期性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道才恢复正常，说：“原来你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怪不得刚才说我是汉人，现在九州那边还是战国时代呢。你那个时代的国号是‘汉’吧？还有战争吗？”

        志鸣苦笑了一下，说：“对，是汉朝。战争这个东西，任何朝代都会存在啊！在我那个时代，汉土依然是四分五裂，各种势力都想建邦立国、自立为王，所以战争是在所难免的。而我在那边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我的主公对抗邪恶势力，并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

        小岚饶有兴致地听着，她还想知道更多，志鸣却说：“关于我的故事，我找个时间慢慢告诉你。目前，我有一件亟待解决的事。你知道水晶球吗？就是一颗如人头般大小的透明球体，夜晚会发光的。只要念动正确的咒语，它就能载人飞行；可是不知为何，我在那边念了咒语后，它就载我穿越回到这里了。现在，我也只能靠它才能回到汉朝了。然而，当我在城外醒过来的时候，水晶球已经不知所踪了。”

        小岚摇了摇头。志鸣略显失望，他还以为身在波斯多年的她很清楚水晶球的事。假如她知道哪里有水晶球的话，他也就没必要出城找那颗球了。

        小岚仔细想了一会，说：“你说的那种球，莫非是那个巫师所持有的？”

        志鸣眼前一亮。她继续说：“大约一年前，国王接见了一位叫托尔贝斯的巫师，他自称有一样物品，可以让落入马其顿人之手的王后和公主回到国王身边，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国王必须提供其妻女准确的地址信息，并提前支付他足够的金币，还要封他为大祭师。国王听了之后，自然不同意，其一，他以为对方是个大骗子，要求过多，而且说话态度过于自负；其二，国王也无法提供其妻儿的具置，只知道她们在敌人手中，人还活着，仅此而已。但为了保险起见，国王还是赏赐了他几枚金币，并以贵宾的礼数招待了他，最后让他留下了住址，以备不时之需。巫师的住址是在都城附近一个叫摩苏尔的小镇。当时我就在国王身边，所以看到了。”

        “原来敌方叫马其顿。你的意思是，目前波斯的王后和公主都被马其顿人俘虏了？”

        “是的，两年前的一场战役，导致王后和公主被敌军俘获。其实，这原本是一次可以避免的意外。由于国王的自负，他带上了家属一起出征，原本想让她们见识波斯军队的强大，结果反被敌军用计偷袭，不仅丢了家属，差点还命丧战场。这些都是我听出征回来的将士说的。自从那次战争之后，波斯又接连丢失了很多重要城市，现在这座都城，已经是波斯坚守的最后一块阵地了。只是…不知道能守到何时……”小岚说罢，泪眼涟涟。虽然是秦国人，但她从小生活在这边，自然对波斯也产生了感情。

        志鸣同情地看着她，心想，不管她现在身处哪一个国家，都是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目前整个世界都处于战乱和局势不安的状态中。

        志鸣现在没办法帮她脱离险境，只能循着她刚才的话去问：“你刚才说那位巫师在附近的小镇，具体地点有吗？我想去找一下他。”

        小岚摇摇头。志鸣说：“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还望你帮我指个方向。”

        “没问题，我带你到城墙上吧。”

        小岚说完，带志鸣穿过花园后方的一条林荫小道，兜兜转转，来到了威严神圣却又饱经沧桑的城墙上。这座历史悠久、略带破损的城墙，就像波斯国的一面镜子，反映出国内一些百姓对统治阶层的不满，以及统治者在政治、军事等管理上的一些致命缺陷。这是志鸣在踏上城墙那一刻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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