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
杜幻君和林雄军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见面,是林雄军的公司开业典礼,杜幻君去现场,远远的看到了林雄军。
那时候两人都很年轻,林雄军也没有加入乌云,浑身上下都展露出大略雄才,界内外都说他一定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
第二次见面,距离第一次过去了十年,那是一个饭局。
杜幻君跟随师父徐生一与界内数位掌门人聚会,林雄军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杜幻君才知道,那时候林雄军已经是乌云的人了。
杜幻君很唏嘘,一个那么优秀的年轻异人,最后竟然成为了乌云。
就像他的一个老朋友。
楚子羽。
…………
杜幻君和楚子羽是大一认识的,他们一起呆了四年,并且还是上下铺。
在杜幻君印象里,楚子羽很孤僻,很内向,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几乎没什么朋友。
不过对杜幻君,楚子羽却是坦诚相待,两人都把对方当成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可相处了那么久,杜幻君也不了解了楚子羽之前的人生。
直到毕业前夜,楚子羽才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杜幻君。
其实楚子羽是侠团的一名特工,从十四岁起就已经是了。
听到这话,杜幻君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觉得在他这个朋友身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楚子羽告诉他,自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那就是十四岁那年,楚子羽的母亲去世,父亲楚歌在燕平侠团总部,楚子羽独自一人从黄南老家北上到京。
一路上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最后终于来到燕平找到了父亲楚歌。
从那以后,楚子羽性情大变,因为母亲的离世和路上的风尘,让他得了抑郁症。
之后,他就成为了侠团的一员,是侠团史上年纪最小的特工。
后来楚子羽暗中执行各种任务,表面上过着正常的生活,正常的上高中、上大学,正常的认识了同为异法者的杜幻君。
相比杜幻君这种在温室长大的孩子,从小吃苦的楚子羽显得很是成熟稳重。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成熟,大三那年楚子羽得到了一个女生的青睐。
那个女生叫乔迎,是大一新生,也是公认的校花。
还是楚少杰的妈妈。
那时,乔迎身后的追求者无数,许多帅哥挤破头也想得到她男朋友的身份。
乔迎却只对楚子羽一人倾心,她完全被对方的气质吸引了。
于是,身为校花的她,主动去追求名不见经传还孤僻冷漠的楚子羽。
一下子全校都轰动了,大家都不理解乔迎怎么会看上楚子羽这个家伙。
可乔迎就是爱的深沉,许多次对楚子羽大胆示爱。
楚子羽一直都很抗拒这份爱,他总是躲着乔迎,不敢接受校花对自己的表白。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乔迎值得更好的伴侣。
乔迎的执着让所有人傻了眼,她请楚子羽吃饭,给楚子羽送花,给他买礼物,为他做了好多事情。
换了的却是楚子羽一次次的婉拒。
所有人都说乔迎不知好歹,说她瞎了眼,也说楚子羽狗屁不通,校花追自己还不答应,妥妥脑子被驴踢了。
楚子羽变得越来越焦虑,本就有抑郁症的他这下更加困扰,他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乔迎。
可乔迎就是铁了心了,追了楚子羽整整一年。
终于,楚子羽被打动了,接受了乔迎,两个人相爱了。
这次楚子羽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爱的。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异法界内部也不例外。
他们都很震惊,不仅因为乔迎是个普通人,还因为楚子羽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娃娃亲。
那是楚家和潘家的联姻。
潘家家长潘乘风有一个和楚子羽同龄的女儿潘式月,才貌双全。
在楚子羽刚出生不久,楚歌就和潘乘风两人定下来儿女未来的婚约。
当时楚歌是侠团最火的人,楚家也有一定的底力,潘家更是华异界的名门望族,两人一拍即合。
从小,楚子羽就学着如何和潘式月相处。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所爱。
他们都渴望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而不是父母的指派。
为此,潘式月经常和潘乘风吵架,她总是说要自己的自由。
在她二十岁那年,也就是楚子羽遇到乔迎前一年,潘式月不经家里允许,独自出海。
她渴望自由,她的梦想是获得一个自己想要的人生。
结果,她乘坐的船在东海遭遇龙卷风,全船沉入大海,杳无音信。
潘家从此一蹶不振,和楚家的婚约自动解除。
楚子羽因为潘式月的离世,病情更加严重,他这才知道生命的脆弱。
看似强大的一个人,其实一个小小的风浪就能彻底消灭他。
他的病空前严重,几乎要威胁到生命。
直到乔迎的出现,给他黑暗的生活出现了一片曙光。
毕业两年后,楚子羽和乔迎结了婚,第二年,生下楚少杰。
…………
“我和你爸爸毕业之后,就基本没有联系了。”杜幻君咂了一口茶,“他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异法者,界内对他好评如潮。”
楚少杰之前完全不知道爸爸的过往,听了杜幻君的讲述,一个真实的爸爸慢慢在他眼里展现。
“可是这样的人才,居然在三年前加入了乌云,这是令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杜幻君继续说,“当时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卧底,只知道他被侠团开除,然后加入了乌云,成为了十二元辰的辰龙,位居乌云高位。”
杜幻君叹口气:“所有人都对这个年轻人万分失望,没想到他会弃明投暗,再加上为乌云效力的这些年他也做过不少黑事,界内对他的评价一下子两极反转。”
“十二元辰?”林夏问,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你们知道乌云内部的人员结构吗?”杜幻君反问。
林夏和楚少杰不吭气,他们确实不知道。
“乌云以一个教主为首,带领着手下教众万千。”杜幻君解释,“这万千教众里,有着许多能力和行径都十分恶劣的存在,譬如三鬼、四师、八将,又或者黑白无常、火林恶僧那些人。
“而十二元辰,就是这些人中,最为恐怖,也最为恶劣的十二个人,他们的地位在乌云里仅次于教主,是活着的恶鬼。”
说完,杜幻君看着楚少杰的眼睛:“你爸爸在乌云卧底期间,身份就是十二元辰的辰龙!”
十二元辰,从子鼠到亥猪,每一个都是华异界极度危险的人物,是要被抹杀的对象。
楚子羽凭着过人的手段,一举跻身十二元辰之列。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为侠团输送信息。
“林雄军在乌云,只是一个接头人,并不是大人物。”杜幻君开始说起线索,“不过,他和四师之一的月师,倒是听说关系密切。”
“月师?”楚少杰和林夏一齐疑惑道。
“月师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杜幻君放下茶杯,刚刚讲话的过程中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
楚少杰低头思索着,浏览脑海里关于“月师”的一切消息。
可惜,一无所获。
“我知道的所有,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杜幻君看着眼前四人,“如果没有要多问的,那我可要送客了。”
楚少杰抬起头,看着杜幻君,鞠了个躬:“谢谢杜掌门,晚辈们告辞了。”
说着,他领着林夏几人,转身离开屋子。
他们走后,杜幻君略有所思,喃喃自语:“子羽,你这个儿子,是个人才……像你。”
他仿佛在告慰曾经的好友的在天之灵。
…………
刚刚楚少杰吃掉两份菜,真气大伤,虽然喝了解药,可还是无法顺利调转飞衣,只能再坐林夏的摩托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楚少杰思绪纷飞。
爸爸……潘式月……抑郁症……妈妈……十二元辰……月师……
他今晚听到了太多从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这些重磅消息经杜幻君之口全部塞进他的脑子,让他有点转不过来弯。
看着两旁街道灯光闪烁,楚少杰心里也闪烁起来。
“楚少杰!”林夏在前面喊道,“你别想太多!凡事有我们呢!我们一起去扛!你别想太多!”
楚少杰笑了,也大声喊着:“都听夏姐的!”
“滚犊子!”
楚少杰咧开嘴笑着,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前行。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车流转,燕平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隐藏了太多的阴霾,可同时也孕育了无数希望。
楚少杰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用片刻希望,驱散万丈阴霾。
有林夏在,就是希望。
…………
楚少杰接下来调查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爸爸,一个是月师。
自从杜幻君讲述了爸爸的往事后,楚少杰就觉得爸爸身上还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这些秘密,也许就是破案的关键。
不单指林雄军案,还有东陵山案。
他想去档案室,可是没有调查许可证,没有办法调查卷宗。
再让林夏来黑一次?别了,自己和梅队保证过再也不干违反纪律的事儿了,否则自己别想再查案。
最后,他决定,去找梅队要证件。
他来到梅队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忐忑了半天,就是不敢敲门。
“怎么了?”一个男人忽然站在旁边靠在墙上开口,把楚少杰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察觉。
看来也是个高手啊,可以悄无声息的现身。
“我想……找梅队……”楚少杰打量着男人,对方穿着皮夹克,留着上世纪很火的长头发,相貌棱角分明,有点像电影里的古惑仔。
“他不在。”男人笑了,一笑更像了。
“噢,那我先走了。”
楚少杰准备离开,对方却叫出他的名字:“楚少杰是吧?”
“对是我。”楚少杰看着男人,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来我办公室吧,你想问什么问我也行。”男人打开旁边的一扇门。
楚少杰之前好像听过梅鹤旁边的房间是谁的,但没记住。
两人进到房间,里面很干净,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个电脑和一个椅子,再无多余物品。
“坐吧。”男人坐在椅子上,示意楚少杰坐床。
楚少杰坐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找梅队想干什么?”
“我想……借走调查许可证,我想查找我爸爸的资料。”楚少杰说出实话。
男人笑了:“你借走了证也没有,你查不到的。”
“为什么?”这楚少杰就不明白了。
“你爸爸楚子羽是特级特工,他的情报只有部长那里有,锁在最保密的地方,档案室没有他的资料。”
楚少杰怔住,他没想到爸爸的资料居然那么保密,他可不想跑到部长那里去。
“还有别的事吗?”男人歪歪头,问楚少杰。
“噢,没了,没有了。”楚少杰站起身,“那,谢谢您,我先告辞了。”
“再见。”
两人道过别,楚少杰离开男人的办公室。
他决定了,回家亲自问爷爷!
男人坐在办公室里,手机没有征兆的响了。
看了来者的备注,男人挑挑眉头,接通电话:“怎么了?”
“赵队!您快来吧!那几个小子又搁拘留处撒泼呢!”
“真服了,打了几次还没打服?”赵队摇摇头,站起身来,“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走出房门,大步流星的朝地下拘留处走去。
通过门禁时,显示屏上出现了他的名字,赵灵。
侠团三队长,四大名捕之一,比梅鹤更强大的特工,曾一人镇压整个滇南,人称“活体生化武器”。
…………
楚少杰回到家,爷爷在书房练字。
他之前就是以为爷爷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作家,从来没想到过,这个老人居然和爸爸一样是个特工。
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特工,侠团的四大柱石之一。
所以他现在见到爷爷,心中有些害怕。
可爷爷依然待他如旧,甚至从来没有在家提起过侠团和异法界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是从前的生活。
楚少杰知道,爷爷这是不想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但是这些回忆哪会忘掉呢?
人之所以有情感,不就是建立在回忆之上吗?
“爷爷我回来了。”楚少杰照例对书房喊道。
“回来了?锅里有饭,饿了的话热热吃吧。”
楚少杰没有去厨房,而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站着低头写字的爷爷。
“爷爷,我想和你谈谈。”
爷爷一愣,把笔放下,看着楚少杰。
“怎么了少杰?”
爷爷慈祥的看着自己,楚少杰顿时觉得难以开口。
和一个老人谈论他过世的儿子,是不是有些残忍,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爷爷。
可那也是自己的爸爸啊!
“我想问问您,我爸爸的事。”楚少杰终究说出口。
爷爷听了,默然无语,他早就猜到楚少杰要说什么。
第六感强烈、猜测事情走向的这些天赋并非楚少杰独有,他们楚家都是这样。
“你爸爸……”爷爷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我爸爸他有抑郁症,他有娃娃亲,我都知道了。”楚少杰鼓起勇气,向爷爷坦白了自己知道的所有。
爷爷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楚少杰等待爷爷给他回复,可爷爷就是不开口。
终于,在沉默了好一会儿,爷爷说:“少杰,你以后,就都明白了。”
“可我现在就想明白。”
楚少杰不愿意等以后。
爷爷无力的坐回椅子上,闭起双眼,不断的叹气。
楚少杰抹抹眼角的泪水,知道爷爷不想谈论此事,他也不好再问,转身离开。
“我后悔啊少杰。”爷爷突然说话,语气里尽是懊悔。
楚少杰停住,倾听着爷爷的话。
“我后悔给你爸爸定娃娃亲……我后悔没有接你奶奶和他来燕平……我后悔你奶奶去世时我没能在你爸爸身边……我后悔让他那么小就加入侠团……我后悔啊……”
老人痛苦的倾诉,也许他是说给远方的儿子听的。
“我……想他了。”
这是一个父亲对已逝的儿子最后的思恋。
楚少杰用袖子擦擦眼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落。
“我也想他了……”
这是一个孩子对去世的爸爸深深的挂怀。
窗外,月色如旧。
…………
今天是周六,第二天就是每周一天的周末了。
班里的同学们都很兴奋,因为熬了一周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楚少杰无精打采的爬在桌子上,爸爸的事儿已经让他这样还几天了。
而且林雄军案的关键人物“月师”到现在还毫无头绪,这些繁琐的东西越想越心烦。
楚少杰把头埋在胳膊里,心乱如麻。
历史课上课了,老师肖萍走上讲台,开始了和以往一样的讲课时间。
肖萍讲的课,班上男同学们全部都听的津津有味,不仅因为她讲课有趣,还因为老师养眼。
除了楚少杰,只有他一个男生好像对肖萍不感兴趣。
毕竟自己曾经救过她,实在没有办法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下课后,肖萍接了个电话,说什么“傍晚六点”“补课”什么的。
楚少杰听到了一些谈话内容,不过也没在意,估计又是谁找老师上课的吧。
肖萍又说了一句“许小婉……”,楚少杰觉得耳熟,可乍一想又想不起来,好像在哪儿听过。
下午五点多放学,楚少杰收拾好书包离开,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楚少杰,”是艾蔷薇小跑过来,“今天咱俩一起回家吧。”
“你不是住校吗?”
“上次发生那事儿以后,我就不住校了。”艾蔷薇笑着解释,“我只有中午回宿舍,晚上我爸爸来接我。”
“是这样啊。”楚少杰说,“那你爸爸今天没来吗?”
“对啊,”艾蔷薇说,“他开会呢,要晚一点才能来。今天我的作业都写完了,所以就提前出来了。”
“好吧,咱俩一起回去吧。”楚少杰答应了。
艾蔷薇听了开心的笑着,和楚少杰并肩走着。
“对了你家住哪儿?”
“星华小区。”
“那正好顺路,我还可以把你送回去。”
星华小区和楚少杰家相差不远,两人打个的就可以了。
坐上车,报过地址,两人就坐在后座上。
楚少杰显得很拘谨,艾蔷薇则很害羞,两只手不停的搓着。
两人默不作声,突然气氛不安定些许尴尬。
司机师傅是个话痨,一看两人这样子,笑了:“小伙子,小姑娘,你俩是新处的对象吧!”
“不是!”艾蔷薇立刻反驳,说完又看向楚少杰,脸一红扭了过去。
“别紧张,刚开始嘛。”司机师傅打开话匣子,“我年轻那会儿,也是跟你们一样,都是打你们这儿过来的……”
司机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年轻时的无聊故事,楚少杰心里只得苦笑。
“嚯!”司机突然话锋一转,“那儿冒烟儿呢!是不是着火了嘿!就那儿就那儿!呦呦呦!越来越大了嘿!”
楚少杰立即警觉起来,看向司机指着的方向,果然浓烟滚滚升空。
危险预警慢慢在他脑海里响起,他知道来麻烦了。
“司机停车!”楚少杰赶紧叫停,对艾蔷薇说:“对不起,你先回家,我有些事情。”
“什么事儿啊!”艾蔷薇搞不清楚状况,怎么突然就要下车了呢!自己明明还没待够呢……
“来不及解释了!”楚少杰把两个人的车钱交给司机,迅速拉开车门跑出去。
“小姑娘,你男朋友这是咋了!”司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怎么看见着火跑那么快。
艾蔷薇不知所以的看着楚少杰跑走的背影,心里失落起来。
楚少杰尽全力跑向失火地点,等他跑到失火楼下时,火灾已经很严重了,几乎蔓延了半个居民楼。
有人报了警,消防马上就到。
“大姐,这是什么情况?”楚少杰着急的问一旁一个大姐。
“几分钟前吧,这楼上面好像是六楼吧,突然就炸了!然后就起火了!”大姐声情并茂的说着,“你看现在,六楼七楼八楼五楼,全都着了!六七八没人,现在五楼还有人呢!”
楚少杰眉头紧皱,看着着火的几个楼层,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必须马上把人救出来!
一个大爷在旁边嚷嚷着,声音很大,盖过去其余群众的杂声。
“嘿!肖萍老师还在五楼里呐!还有一个补课的女学生!嘿呀!我就一会儿不在!谁去救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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