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真相

在莫陌推开大门的同时，斑纳德手上的纸缓缓浮现出了一行血字。
  “来甲板上谈谈怎么样？”
  斑纳德眼中弥漫着黑气，然后嘴角微微翘出一道弧线。
  “有趣，当真是有趣。”
  海岛湾的悬崖之上，前辈从白昼坐到月明，它也不在作画，而是看着天空像是在计算时间。
  身后的金发美人，则散漫的坐落在悬崖边上，两条腿对着脚下的万丈深渊，随意的舞动着。
  而在它们对面的另一处高崖上，一只遍体漆黑鳞甲的巨大身影，隐藏在夜幕之中，仅仅是扒拉在崖壁上的一只爪子，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悬崖。
  天上飘飞的云朵夜幕中，又在它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让它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影，显得更加扭曲。
  当云朵缓缓移动，惨白的月光洒落在它身上时，仿佛能够看到它身上升起的寒气，或者如同火焰燃烧时，在空气中引发的异样扭曲。
  悬崖底下的沙滩上此时已经没有海盗在游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占据了整个湾区的巨大恶龙。
  它盘歇在海滩上面，巨大的头颅上，有着一双漆黑的如同山洞一样的双眼。
  而在它的正前方，海盗们浸泡在满是红色如同海藻一样的海水中瑟瑟发抖。
  恶龙静卧着，半闭着的竖立瞳孔穿过层层夜幕直视着停在不远处的那艘船身之上，或者说甲板上的那个人身上。
  月明星稀，人冷心寒。
  今夜无风，但暗中涌起的波浪，比以往更大。
  刺骨的冰冷中，白色荣光号在无渊的海水上晃荡不断。
  对于人类来说巨大无比的白色荣光号，在大海面前同样卑微如一粟。
  甲板上，两个人影面岛而立。
  一个包裹在皮肉之中，仅有一张面目全非的人脸。
  另一个身着光耀铠甲，但眼中闪动着与他铠甲所代表的身份完全相反的黑色墨气。
  ‘斑纳德’看着边上的人形肉疙瘩，轻声笑道，“我还纳闷你怎么想跟我接触呢，原来是这样。”
  肉疙瘩缓缓开口道：“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来。既然你来，说明你肯定有着与我会面的兴趣。”
  “怎么称呼？”肉疙瘩开口问道。
  “你猜？”，‘斑纳德’脸上露出邪意的笑容。
  “那你喜欢是被称为克伦威尔，还是影子呢？”肉疙瘩试探着开口道。
  “你猜？”，‘斑纳德’再次微笑着回答道。
  莫陌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斑纳德’，并不生气，而是缓缓道：“你不想知道，我选择跟你接触的原因吗？”
  ‘斑纳德’注视着真身不知道在何处，仅仅凭借肉疙瘩与它对话的莫陌，脸上微笑不断，“不论原因是什么，你的处境应该比我要着急，所以虽然我很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你想说不用我问，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而且有些东西酝酿一下更好。”
  莫陌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是你通透，我其实是想找你帮个忙。”
  ‘斑纳德’微眯着眼睛，因为这是个愚蠢的要求，但它的语气依旧如故，轻描淡写的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莫陌并不回答，而是平静的道，“我觉得你应该问提这种要求的原因。”
  ‘斑纳德’看着肉疙瘩，眼中的好奇心越发浓郁，“有趣，看来你好像有说服我的理由，但我在你身上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值得援手的价值。”
  “你们不想离开岛吗？”莫陌反问道。
  “想，当然想了，岛上着实无聊。但如果你的依仗是这个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斑纳德’回应道。
  “当然不是，因为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想帮我，早就帮了。但你没有，想要离开，但又不太渴望离开。”
  “有时候我就想，你们是不是已经离开过了，所以才对再次离开并没有想象中的兴趣。”莫陌回答道，语气平淡，从肉疙瘩上面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
  “当然也可能是，你们出不了手。”莫陌后面又接了一句。
  “至于是那种，能够给我解惑吗？”他最后问道。
  ‘班纳德’看着他，眼中泛着深邃的漩涡，语气柔和脸色诡异，听得出来它已经失去耐心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并不是谁都能从莫陌身上看到价值，也不是谁都愿意与他玩文字游戏。
  对于缺少价值的人，多说哪怕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而它并不觉得莫陌能够拿出值得让它出手的东西，他的价值就是他本身。
  至于离开？出去之后只要他死了，除了吃掉他的人，其他的所有人力量都会慢慢衰减，这些人要么回到岛上继续沉睡，要么就化为枯骨彻底陨落。而且纵使陨落之后，灵魂依旧会回到这里，遭到永世的禁锢与折磨。
  所以莫陌身上根本没有让它动心的东西，至于他唯一有用处的本身，但这并非靠他自己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猪本身是有价值的，但是决定猪什么时候死的，从来都不是猪本身。

  所以它从没真正将莫陌放在眼中过，它的对手仅仅只有岛上那些够争这份食物的东西而已。
  它还以为莫陌能够给它提供什么乐子呢，没想到是这些事情，只能说大失所望。
  而连点乐子都没有，它自然也不再愿意与莫陌亲切交谈，当然如果他现在愿意跪下来求它，哭爹喊娘，其实它是愿意给他指一个方向的。
  虽然最后依旧是一口闷，但环揣希望死去，和满是绝望死去，肉质还是不一样的。
  但眼前的人连真人都不是，自然也不太可能痛哭流涕，哭爹喊娘。
  还有就是聪明人永远都会对自己的处境有着一定的判断，即使他们最后的死的时候，也会求一个体面。
  所以从根本上就指望不上他们会做出那种求饶认输的事情来，至少它觉得莫陌是没这种可能的，它看过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坚定，坚定的下面还隐藏着玉碎的疯狂。
  他是不会像条狗一样低下头来跪着活的。
  也许他会适时低头，但那是为了积蓄力量，他迟早会抬起头来。
  不可否认这是个值得折磨与烹饪的灵魂，如果可能它其实是想看看他承受极限的。
  但对于这个食物，盯着的人太多了，缺少圈养的必要条件。所以虽然可惜，但也没有办法。
  “船外面挺冷的，那么再见了。”，‘班纳德’也不等莫陌回话，微笑着说了句，然后转身便走。
  它转过身后，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不见，只有森然的冷漠，对于和莫陌的这些谈话它感觉受到了亵渎。
  这个垃圾，这恶心的垃圾，一只蝼蚁而已，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他有和它平等交谈的资格。
  他不是应该趴在地上，乞求它的怜悯吗？
  它为自己在他身上生出的兴趣感到可笑，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它会觉得他能够有些让它感兴趣的价值呢？难道是他挣扎得太用力的缘故。
  莫陌并没有去看转身的‘班纳德’，他保持着沉默，老实说班纳德背后的存在并不是值得合作的对象，它性格恶劣，脾气古怪，只是他现在能够接触到的只有它而已。
  莫陌看着前方深邃的大海，他并不能看到岛上的一切，虽然今晚的月亮很大很白、很红，不过这些并不能帮他跨越视线的极限。
  他看不到岛上的一切，也不知道等在他前方的是什么，但自这艘船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就有一种落入深渊巨口的感觉，发自灵魂的寒意、心绪不宁缠着他久久不愿散去。
  他知道他已经在岛上耗费太多时间了，时间的流逝意味着危险的升级，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不安的来源。
  最后莫陌注视着荡漾的海面，轻声道：“知道我和你们的区别是什么吗？”
  ‘班纳德’没有回答，根本没有这种必要，现在每有一个字眼落入它耳中，它都感觉这是对它的一种侮辱，一只蝼蚁自以为是的卖弄着可笑的智慧而已。
  它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当然莫陌也没指望它回答，但他既然说，自然也有说的必要，而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到甲板上来的原因。
  虽然他是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但前方的东西却未必注意不到他，这才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当然前方也许同样没东西能够注意到他，但这样不过多吹吹冷风而已。
  既然能吹吹风去赌一个可能，为什么不呢！
  他要说的话也不只是说给班纳德听的，之所以找它，一个是想要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一个则是能接触到的只有它。
  莫陌并未朝后看一眼，他甚至都懒得去推断班纳德走没走，他跟它接触不过是争取一下能够争取到的一些机会而已。
  成则最好，不成也罢。
  莫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才缓缓回答道：“我和你们的最大区别就是，我比狗更加自由，也更具备未来的可能性。”
  莫陌话语落下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死寂。
  海盗湾沙滩上盘踞着的巨龙，半闭的眼睛陡然完全睁开来，而搭在崖壁上的爪子更是本能捏出了一个窟窿。
  金发美人，转头看向仰望着天空的前辈，轻描淡写的道：“主人他好猖狂啊！我好想打死他。”
  前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大笑，最后狂笑，才道：“我好像没看错人，他确实是有投资价值的。”
  然后它看向金发美人，轻声道：“之前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帮他吗？现在我的回答是帮。他活下去，应该会很有趣。”
  莫陌的话仿佛在大海中激起了涟漪，这道涟漪从岛边一直延伸到船上。
  白色荣光号在这道扩散而来的涟漪中，荡了一下。
  ‘班纳德’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像朵菊花，但眼中的寒意却如同凛冬，“我想你已经想好了说这句话的原因，现在我只希望这不是你真身不在这里产生的底气。”
  “交谈甚欢的原因，往往是彼此都有所诚意，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之前提的问题回答了？”对于班纳德身上传出的危险气息，莫陌并不在意，他平淡的道，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班纳德’眼睛眯起，语气越发柔和，“你是不是觉得真身不在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啊。”
  莫陌语气依旧平淡，“这倒不是，仅仅是觉得没意义的交谈的一点必要都没有而已。”
  ‘班纳德’恢复了它之前的那种微笑，然后缓缓走到莫陌的身边，它轻声道，“希望你的答案会让我满意。”
  接着它后退半步，礼节性的躬身问候道，“我的名字是……”然后它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才接着道：“你猜啊！”
  虽然同样是猜，但莫陌知道此时的‘你猜’与之前的‘你猜’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之前的‘你猜’是不屑一顾的傲慢与戏弄，那么现在的‘你猜’就是考验与审查。
  考验你有没有正视交谈的资格。
  莫陌已经没有猜它的必要了，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如果不是知道答案，他又如何敢来，于是他轻笑着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见面吧！戴维，克伦威尔。”
  “还有你是不是也在前方看着我呢！”
  克伦威尔直起身子，微笑着道:“回答正确，还有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莫陌看向他轻声道：“你的回答更有诚意，不是吗？”
  克伦威尔看向前方，眼带笑意，迎着渐起的风，回答道，“看着。”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吗？”它接着道。
  “你给过提示。”莫陌同样迎着渐起的风，平静的回答道。
  “我还以为你给忘记了呢！”克伦威尔轻笑着，然后才接着道：“但提示只会让你知道我是谁，而不是分辨得这么细才对。”
  “有了正确的方向之后，就会渐渐的接近正确的答案，而且船上的秘密已经揭开，没有了迷雾的干扰，一眼看去就是正确的答案。”而后莫陌看向海盗湾的方向，“还有就是我们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时间给最后的答案定了性。”
  “而我让你转身的话则是给答案上了锁。”
  克伦威尔看向岛的方向，看着直视着这里的各种异类，缓缓道：“现在我更期待你给我的答案了，我现在可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的话，你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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