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程许带罗妖去给手上换了药,再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不过这次是有正当理由,罗妖就说自己手受伤换药了。
程许值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布别再自己胳膊上,上面大大的仨字:学习部。
装得跟真的似的。
……
陈暂和方安宇没出去吃饭,俩人在食堂吃了份蒸饺,从水塔广场经过的时候恰好能看见育祥,回到教学楼的时候那场闹剧也早就结束了,方安宇手插在口袋里,想起刚刚罗妖动手的时候。
天阴沉沉的,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他“嘶了一声:“以前看罗妖打架,没见她这么偏激啊。”
他扭头看了陈暂一眼,后者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微低着头,仿佛没听见一样,额前的黑发垂下,眼神晦暗不明。
方安宇也觉得陈暂是真的帅,跟那种小白脸的帅不一样,他就很酷,□□□□的。
“算了,你也没跟罗妖打过交道,你肯定没见过,八成之前你还不认识人家呢!”
陈暂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方安宇屁话多,一直在那里逼逼叨,从出食堂开始,一直到教室,都是他一个人在那边叭叭叭。
陈暂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上自习,方安宇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他没同桌,这个位置基本上就是方安宇专座。
这两年,他在这边越混越开,越来越多地有人想来攀附着他,他身后永远都是跟着两个人,王子印和方安宇。
他不喜人太多,不喜吵闹,方安宇算是个例外,他尝试过让他闭嘴,并没有什么效果。
陈暂压着凳子,木质的凳子前面两条腿不挨地,他伸手把窗户打开,那年夏天走的早,九月下旬晚上的风很清爽,不带燥热,也不带少年少女的狂欢。
方安宇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一拍脑壳:“我他妈都要忘了,我跟你说,你别看罗妖现在这逼样跟个废物似的,当年初中的时候,罗妖就是那个总分一直比你高十来多分那个全市第一。”
“日了,我这记性,本来不是咱学校的么,后来转学了,不知道为什么,转过去之后成绩就成了这个逼样,怎么做到的?一年时间,别说神坛了,这姐现在跟学习二字都沾不上边。”
陈暂听他说了挺多了,内心没由来地有些烦躁,他暗骂了一声草,从位置上站起,拍了方安宇一下,方安宇给他让了条路:“你去哪啊暂哥?”
陈暂留下一句:“今天那事,以后就别提了,尤其别出去说。”
说完,他出了教室门径直走上天台。
天台这边有两把椅子,在风吹日晒中已经有些生锈了,陈暂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吸了两口,他怎么会不认识罗妖?
他当时多不甘心。
他初中在二外,当然知道罗妖这个人,她除了钢琴比赛什么其他的竞赛都不参与。
有一次,他参加一场物理竞赛,听到班主任和隔壁老师聊天说罗妖会参加,他本来没打算参加,转身又跟老师说了报名的事。
后来他很失望,因为参加比赛的是另一个学校的名叫罗瑶的女生,那个女生是隔壁班班主任的侄女。
那一场比赛他险些旷考。
气炸了要,他想超过罗妖,他要做到极致做的最好,但这个女生总当着他的路。
后来听说在同一天里,罗妖在会议厅参加什么钢琴比赛,他气呼呼地一个人坐公交车去了,结果他到的时候,罗妖的表演刚好结束,舞台灯光都灭了,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露着一大片光洁的后背,给台下的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无疑,罗妖拿了金奖。
陈暂拿起烟又抽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只留下些淡淡的烟草味。
天台年久失修,时不时地可以闻到一股潮湿腐烂的霉味,陈暂不爱闻这味,一中这个新校区也已经成立六十周年,即便中间翻新过,但是现在看来确实还有点破旧。
陈暂吹了会儿风才下去,老师已经到班了,看了他两眼也没说什么。
……
罗妖的事,赵眠晚自习第二节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赵行星他们仨知道的就比较早了。
赵眠气的差点要旷课去打孙蔚。
“那贱人有脸问你?”
“我赵眠他妈活了快十七年了,第一次遇上这么不要脸的人,给姐扯几把什么犊子。”一幅要干仗的气势。
“迟早有一天,老娘弄死她。”
他们这几个人都知道,罗妖是全市第一,他们相信罗妖。
即便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不在现场,众口难调,即便罗妖转到育祥,知情者想起来还是会在茶余饭后谈上两句。
那年中考时,罗妖和孙蔚还是好朋友,两人的考试地点在十八中,孙蔚想让罗妖帮她。
罗妖当时皱了皱眉:“孙蔚,你疯了?这是中考。”
孙蔚哭着求她:“我知道妖妖,但是你知道的,我考不上一中就只能去育祥了,育祥那里面都是什么人啊?”
罗妖来之前的育祥不比现在,因为有很多混子为非作歹,也就掩盖过了那些好学生带给育祥的荣誉,好比王凯奇的机器人大赛拿的奖,从未被人知道。
罗妖心软了,她答应了。
好在两人的位置离得不是很远,孙蔚给罗妖扔了纸条,她写的是答案,罗妖感觉有点疑惑,罗妖以为她可能是在问她哪道题错了。
罗妖把她的错题纠正了过来,又把纸条给她传了回去。
那年夏天的二十五二十六号出奇的热,监考老师手机被没收,一位百无聊赖并不走心地看着下面,另一位坐在讲台上睡着了。
那件事情没有被发现。
就这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下去,一中也有破毛病,摸底考试。
这好像是各大高中的通病。
摸底考试前一周,罗妖险些遭人猥亵,休学了一周,来了之后的摸底考试,成绩一落千丈,倒也不止是因为这个,而是恰好令她崩溃的事发生在同一天,两两相克,关于梦想,罗妖从未隐藏,她觉得是能实现的,她要做最优秀的钢琴家。
学校认为不应该,就在这时,学校收到了一封匿名投诉信,希望学校能翻出中考的监控,好好检查一番。
一中以严肃严格著称,不怕麻烦的又翻了一遍监考监控,那会的监控设备远不及现在,时不时地就要坏一下,但那天罗妖考场的摄像头,好的不能再好。
不出意料,孙蔚和罗妖都被查到了,孙蔚在办公室里哭着握着罗妖的手臂:“妖妖,你说我给你传的话,不会被发现的,我跟你说了不能传,你找我求我帮忙。”
罗妖冷眼看着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罗妖才认清了孙蔚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这都是没必要的,这在老师们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定型思维,罗妖就是作弊了。
当时有个女生说跟她们同考场的,看见了罗妖在问孙蔚答案,那个女生看着挺老实的,干干净净的,还不是一中的学生,罗妖没见她人,只见了一个背影。
两人接受重考,罗妖不能接受背叛了她的孙蔚,尤其是她对孙蔚好的不能再好,她把孙蔚当亲姐妹看待的。
因为只有两份,老师们都改的很快,一个小时成绩就出来了。
罗妖的分数简直没眼看。
但是孙蔚不一样,她分数很高,孙蔚初中时成绩一直不错,其实考一中是稳稳的,但是她求罗妖的时候,罗妖没有怀疑这一点。
罗妖才幡然醒悟,孙蔚的目的就是让她上不了一中,所以当时中考她传的是答案,她冒着大风险想把罗妖弄走。
孙蔚的小算盘打的极好。
她说:“我就好奇,你在中考时绊我一次,怎么就确保在摸底考试中,我一定会退呢?”
她当时就是掐着她的脖子:“罗熠是你找去的?嗯?”
孙蔚利用罗熠其实是无心插柳,罗熠是罗妖的哥哥,但是那年罗熠二十岁,那天他喝醉了,他在酒吧碰见了孙蔚,孙蔚打电话让罗妖来了。
罗妖对罗熠没有什么防备心,一是因为罗熠是她亲哥,二是罗熠平时待她很好。
他那晚像个怪物一样,他把罗妖压在包厢的沙发上,温热的大手在她身上流转,他的唇贴到罗妖的脖子上,罗妖那天穿的是简单的白t和短裤,罗熠的手从短裤边完全可以探进去。
罗妖最绝望的时候,程许到了。
程许拿起旁边的空酒瓶对着罗熠的头就是干。
罗熠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程许拿着碎了的玻璃顶在罗熠的脖子上:“我他妈要了你的命,罗熠。”
平时温润的人在那一刻彻底爆发。
后来的事情被罗盛知道,他不再认罗熠这个儿子,罗熠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是人的记忆却不会随着罗熠的离开被抹去,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时时刻刻都在牵绊着罗妖。
“市长那个小女儿啊,喔唷不得了的哇。”
“跟自己的哥哥就开始了。”
“小小年纪搞什么啊。”
“喔唷真的是,乱搞。”
连奶奶,从小就带她的奶奶,也不相信她。
罗妖简直要疯了,那些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神经病一样,她本是可以活在阳光下的正常人,却不得不变成了一个怪物,见不得光的神经病。
永远被黑暗腐蚀,被人言吞噬。
一中不收罗妖,罗妖其实可以选择更好一点的学校或是作为关系户留在一中,她爸是市长,一句话她就能继续在一中上学,何况当时那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她继续留下也没人会察觉的什么不对。
前提是孙蔚得能管好她那张嘴。
倘若她留下来,总会有人认识她,孙蔚不可能放过她的,她就是要打击她到死,她不服命运的安排,所以要毁了罗妖,最好她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当时育祥远不配跟一中比,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强劲的对手。
后开罗妖转到育祥,罗盛就开始更换育祥的师资,几乎是大换血。
孙蔚把罗妖往绝路上逼。
罗妖的心理状态越来越差,程许觉得罗妖是吊着一口气活着,她每天都像一具行尸走肉。
罗妖精神崩溃是在去年也就是高一时的国庆节,她又碰见孙蔚。
她像个疯子。
程许带罗妖去看了看心理医生,焦虑型狂躁人格障碍症,也就是一般人说的狂暴症。
罗妖只要一看见孙蔚,她整个人就开始形成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系统,而她自我保护的机制就是主动出击。
从那以后,罗妖也没碰过钢琴。
一是罗熠喜欢,二是当梦想被践踏在泥土里,它的根也就基本上被毁掉了,又遑论盛开果实。
……
罗妖晚自习第二节课快放学的时候,先一步逃课翻墙去了一中,下午本来找陈暂的,结果遇到了这么个事,想想就烦死了。
天上没有星星,温度意外的低,空气潮湿,感觉是要下雨的前兆。
罗妖站在陈暂班门口,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方安宇先看见罗妖,她还穿着下午的短裤,方安宇光是看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方安宇看着手上的表,快下课了。
“暂哥,暂哥。”
陈暂回头看了一眼方安宇,方安宇看着后门,陈暂也望过去,就看见罗妖靠着门框,笑眼盈盈地看着陈暂。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校服,腿上是短裤,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她的小腿线条很直,不是那种细的没肉的那种,又白又细又长又直。
下课铃声响起,方安宇看着陈暂慢慢吞吞地从位兜里拿出手机和一本数学题,然后准备绕到前门走,这哪成啊?
他刚准备去拉陈暂就看见罗妖早就跑到前门去了:“陈暂!”
陈暂无视她继续往前走,罗妖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后:“陈暂,我是惹到过你吗?你为什么对我怎么这么不耐烦?”
方安宇也跟上去:“妖姐,你不冷吗?”
恰好一阵风吹过,罗妖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寒气:“冷啊,但是我裤子落学校器材室了。”
学校没有更衣室,一般都是在器材室里换,换完就扔在那了,一直没去取。
“哎,陈暂,我来找你你都不理人啊?”
陈暂停下:“你不烦?”
罗妖摇摇头:“不烦不烦,找你怎么会烦呢?”
陈暂眉头一皱,右手传入发根看得出他有几分烦躁:“但是老子烦。”
陈暂这张嘴是真的毒,但是罗妖也难得有耐心,方安宇看气氛尴尬:“哎呀,何必呢,走走走,吃夜宵去。”
罗妖乐呵呵地跟着,走到一半:“呀,完了,我忘了。”
“忘什么了?”
“我忘了给程许说了。”
“你跟他说什么?”
“他当然是送我回家啊。”
方安宇看了看陈暂,又问:“哦,我还挺经常看见你俩一块的。”
罗妖拿出手机给程许打电话:“当然了。”
没一会那边就接通了,没等罗妖开口,那边先出声:“给你三分钟,你不来我面前你试试。”
罗妖慌得一批,她谁都不怕,就他妈的怕程许:“三分钟啊?我不,回不去。”
程许:“在哪?”
罗妖选择实话实话:“我来找陈暂了,我们准备去吃夜宵。”
“罗妖,你吃个屁的夜宵,老娘一抬眼发现你人不见了,你知道这他妈有多惊悚么?我不管你在哪,麻溜的给我滚回来!”赵眠这一嗓子连方安宇都能听清楚。
赵眠都傻了,一觉睡醒旁边人给睡没了,第一节晚自习还在她身边看那五元碳环。
方安宇对着罗妖的手机:“赵眠,出来一起吃啊?”
“吃个屁,她罗妖要是再不穿裤子,他妈她冻出老寒腿我绝不管她。”
方安宇嘿嘿笑笑:“那你把她裤子带来呗,就这么说定了,育新路那家大排档啊,快点。”
说完就挂了。
罗妖看了看手机,又看向方安宇:“有本事!我特么认识程许十二年,没挂过他电话。”
“没事,这波算我挂的。”
育祥几个人到的时候,赵眠气呼呼地跑过来,拿着罗妖的裤子:“老娘勒死你!”
罗妖起身跑到陈暂身后:“不至于,我错了,现在去换。”
陈暂揉揉眉心,他为什么要答应方安宇这个无理蛮横的要求?吵死了。
他真是脑抽了才会答应他,来这个破地方跟昔日的冤家一起和平地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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