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冯虚之剑
李无疏闭上了眼睛。
他罪恶的一生,他懵懂的一生,他的罪孽,他的无辜,都将消弭于此。
也许死在江卿白这样出色的对手手中,总好过他与道门各宗作对折腾个人仰马翻后仍然无改于世道,囿于誓咒而被阮柒正法。
可是心底那点不甘心又是为谁呢?
为太微宗吗?为李刻霜吗?
为薄缘于世的阮柒?
“不要!”江问雪的惊叫从后方传来。
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一道熟悉且令人心安的响指声。
李无疏一睁眼,看到江卿白静止不动,神情略微错愕。那枚夺命飞叶正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刺破他脸上的皮肤。
原来是时间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而李无疏的双眼感官却并不受影响。
阮柒就是在这弹指之间,移开江问雪颈上的剑,并将她一掌推向应惜时,又飞身夺向李无疏,并指拈起那枚飞叶。
术法结束后,一切运转得飞快。阮柒揽着李无疏转身退至一边,李无疏没站稳,一头栽进阮柒怀里。
又被阮柒救了。
李无疏抬眼,正好撞上他的视线,被那双黑沉沉的双眼盯着,顿时语塞。
“你想说什么?”
“这……这可不算我向你求救的……”
“嗯。”阮柒说,“不算。”
江卿白看也没看得救的江问雪,只对阮柒意味深长道:“代行者此举,我可以理解为,是天道的授意吗?”不等阮柒回应,他又继续道,“昨日是杀,今日是救。天道无常,未免令人心寒。”
阮柒不做声。李无疏却感到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素月兄,”李无疏笑道,“昨日同修,今日反戈的事也不少见。我不觉得心寒,各行其是而已。时过境迁,往后见了面,还能是好兄弟。你说是吗?素月兄。”
江卿白和应惜时听闻此言,神色各异。江卿白绷着脸道:“李无疏,你见女修就叫师姐,见男修就称兄道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李无疏对应惜时喊道:“应兄,他害羞了。”
应惜时站在巷子另一头,遥寄微笑。
江卿白拂袖转身,李无疏连忙上前勾肩搭背:“素月兄,我救了你妹妹,你不表示表示吗?”
“你要什么谢礼,江某有求必应。”
“天热了,你这扇子不错。”李无疏顺走他腰间的折扇。
江卿白脸色一变,劈手去夺。李无疏哪肯让他得逞,与阮柒切磋多日使他的身手异常机敏,江卿白并不长于拳脚,连个扇坠都没能摸着,在身后几个剑宗小辈面前也不好太失威仪,略略过了两招便收了手。
他一拂衣袖,对江问雪厉声道:“还不过来!等人招呼你吃午饭吗?”
江问雪一溜小碎步奔了过来。
恨朱颜道:“想不到这李无疏竟与无相宫异端沆瀣一气。”
芳亭北道:“真是让人毫不意外的意外。”
江卿白临走前想起什么,对李无疏道:“昨晚忘了道喜,恭喜道友竞得两件宝物,看来悬赏榜榜首的身份在无相宫境遇不薄。”
一句话,把李无疏也打成无相宫异端。
李无疏又一次锒铛入狱,这一回还有纯纯路过并不打算插手的应惜时做他的狱友。
白术两手抱着冰牢的铁栏,问芳亭北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代宗主?”
李无疏欲言又止。
芳亭北道:“今日是初几?”
“七月初六。”
她点点头:“等到明日……”
白术不满:“明日才可以见代宗主?”
李无疏伸手盖住脸。
芳亭北接着道:“等到明日,就是初七了。”
“……”白术抱膝坐在牢门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李无疏倒是一回生二回熟,仰躺在冰床上,把玩着江卿白的折扇:“冯虚剑江卿白,为什么没有剑呢?”
白术道:“江宗主已封剑多年啦。”
辛夷道:“啧,罪魁祸首还有脸问。”
沉香连连摇头,连翘叹息不已。
李无疏道:“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阮柒分明说自己不曾得罪过江卿白。可惜阮柒没被关进来,不然定要问个明白。他觉得阮柒定然又在暗中监视着一切。
白术道:“李无疏如此狡猾,当初一战,定是胜之不武。江宗主性格刚烈,为人太过较真,不值当。”
“你的意思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赢了他,所以他从此封剑?”
“与你无干。”关在白术等人隔壁的应惜时突然道,“我想,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药宗小弟子们纷纷激愤不已。
“师叔休要胡言乱语!”
“他封剑与仙师您有何干系!”
李无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此话怎讲?”
应惜时似为冰牢中寒气所伤,复又咳嗽不已,好容易才平息下来,缓缓道:“我学艺不精,修道医术俱是平庸。与我齐名,恐有损于江宗主清誉。他将冯虚封剑不用,或为深埋‘素手摘月冯虚剑’之名。”
李无疏颇为震惊:“冯虚与参阳一样,是传世名剑,剑宗至宝,他说封剑就封剑,未免太过心高气傲。”
应惜时顿了一顿,道:“参阳是太微宗名剑,你不也说断就断。”
“咳……”李无疏呛了一口,赧然道:“事有轻重,当时情形也由不得我。”
他展开江卿白的折扇,上面题着一首七言绝句——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反面则是一柄竖立长剑,乃是剑宗标识。
“参阳剑已废,不知冯虚剑如今焉在?”
应惜时咳了两声,对他道:“你手中的,不正是名剑冯虚。”
“你说什么??这把扇子???”
白术等人听了,纷纷凑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李无疏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将扇子挪远了些,让白术只有指尖能勉强摸到。
“原来这就是名剑冯虚。我方才看它像路边二两银子一把的折扇,现在看它却感觉仿佛有光环笼罩,一股纯粹的灵力从中透出,无穷无尽。如此重要之物,素月兄竟然拱手相送,真乃慷慨之士,令人钦佩。”
白术握着铁栏道:“非是江宗主拱手相送,而是你李无疏觍着脸抢过来的!”
应惜时道:“冯虚剑是剑宗宗主信物,关系重大。你若得空,还是送归原主吧。”
宗主信物?
李无疏一骨碌从冰床上坐起身。据说李无疏一项大罪便是谋夺宗主信物,可是这宗主信物,到底有什么用?得到了便能成为该宗宗主,号令全宗吗?那李无疏据说抢到了不少,后来还不是被各宗宗主带着人追杀得四处逃窜跟孙子似的?
他又看了眼身边的参阳,参阳剑也是太微宗名剑,但参阳剑却不是太微宗宗主信物,甚至他并不知道太微宗的宗主信物是什么。
太微宗以羽为识,难道太微宗的宗主信物是羽毛?宗内弟子可是人手一个羽毛,莫非只有宗主的羽毛才是宗主信物?李期声的配羽已成为溢清同济符的符介,至于李无疏……
“应兄,这东西如何使用?”
应惜时神情复杂道:“以灵力灌入其中,随后你自然知晓……”
他话未说完,李无疏的意识已随着灌入的灵力沉进一片黑暗当中。这感觉不同于睡着或是入定,仍然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一切,甚至更为敏锐,例如墙角的老鼠,例如隔壁牢房虎视眈眈的视线,又例如屋檐之上独立风中的阮柒。
李无疏一回头,看到黑暗中一柄巨剑在散发幽光,剑上有古朴花纹,剑锋雪亮,他想摸摸它锋利的剑刃,这才想起意识当中哪来的手。然而这念头一起,他就感到自己被巨剑吸了进去——
周遭忽地一闪,再睁眼,他已置身一个圆台之上,圆台被黑暗包围,独独圆台被一柱光笼罩着。台上有石碑若干,围立一圈,李无疏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块石碑的位置,移动不了,仿佛是透过其中一块石碑观察此地。
他左右数了数,一共十一块,加上自己身处的这块,便是十二块,每一块石碑上都有一个标记,祥云,宝葫芦,火焰,三星伴月,草药秤,素心兰,青羽……
李无疏由此推断,自己所处石碑,画的一定是个剑。
这十二块石碑所绘,恰为道门十一宗的标识。
至于多出来那一块,画的则是纸与笔。纸似卷轴一般,至于笔,则怪模怪样,笔毫与笔身同长,自然垂下。李无疏看了老半天,忽然明白过来,那画的是分明是拂尘与卷轴。
绘着火焰的石碑亮了起来,一名男子道:“稀客呀,江宗主!有阵子没见你上玄武台了。”
火焰是玄天宗标识,说话的人想必是玄天宗宗主时景。
他这一句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几个石碑接连亮起。
“江素月?”灵枢宗。
“哼,无礼小辈!”太素宗。
“江宗主突然造访玄武台,想必是有要事。诸位不妨先听他一言。”九仪宗。
“江宗主素不屑与我等为伍,岂会有事相求?上官宗主多虑了。”阴阳怪气,太清宗。
众人看剑宗的石碑忽明忽暗,半晌之后,里边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声音:“这玩意儿……是这么用……的吗?”
“是你!李!无!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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