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蛇毒
良久,男子徐徐开口道:“你以前也见过?”
“我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我还真是有缘之人。”
祝矜怡缓缓抬起眸子,并未看出稷清和眼中的几分苦涩和失落,只觉得他的笑容总是稍纵即逝。她记得在文中用自己的医术让女主染上恶疾,药石无医,而稷清和想尽一切办法奔赴雪山被幻狼攻击遍体鳞伤,崔丽华亦是在这世上看笑容最多的人。
齐国皇帝冯觥被稷清和义父毒杀,将崔丽华引荐给冯毓,冯毓坐上皇位对稷清和的义父明面上尤为尊敬,若有不敬的大臣处以极刑,可这一切不过是冯毓扮猪吃老虎的手段。而稷清和也因为崔的事恨极了义父,与冯毓密谋一起杀了义父,乘其醉酒在他割断了他的喉咙,汤池被染的鲜红,他却鄙夷的看着那具将他养大的尸体,饮下染了血的美酒。
从此稷清和便愈发狼子野心,冯毓在位期间对他极为信任,而也为此种下祸根,冯毓驾崩其位传于他仅有的儿子冯翊,身为大丞相又掌握兵力的稷清和成为了辅政大臣而逼冯翊禅让,最后建立了大夏,杀了年仅五岁的冯翊。
肩头不知不觉中湿透了,祝矜怡这才回过神来。
“这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去那避避雨。”
石岩下,祝矜怡的长发湿哒哒的垂在胸前,就好似一颗被脱凸显玲珑有致的珍珠,她的肌肤雪白,淋过雨后就好似那株雨后的水晶花一般楚楚动人,但她向来不注重这些仪态,也许是随性惯了。
雨顺着石岩滴答滴答的落下,清脆悦耳,林中起了一层薄雾如梦似幻,仿佛梦境现实交织在一起。
“你身上都湿了。”
稷清和将手中的绢帕递给祝矜怡,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师傅的安排中,从未体验过自由,也从未随心过,眼前的美景本是他一生都不敢奢求看到的。
祝矜怡不禁莞尔,这仿佛倒像是拿错了剧本的男女主,她顺势接过了帕子。
“谢谢。”
她一边擦拭着长发又缓缓抬眸竟是看到了挂在低处树枝上的毒蛇,那毒蛇吐露着自己的舌头,充满了攻击的姿态。
“小心。”
没想到纵然提醒也为时已晚,毒蛇咬了一口稷清和便摆尾离去,此时此刻稷清和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情,他握住了受伤的那只手。
祝矜怡矜拎起那只手臂展开了衣袖,远山一般的秀眉微微皱起,“这蛇有毒。”
“那怎么办?”
纵然她不说稷清和也能感受到它的毒性,伤口处微微发紫,有一种被烫伤的灼热感。
祝矜怡知道虽然不会像银环蛇的毒性让人觉得呼吸困难,但常常会引起人们的疏忽,其实这种蛇毒亦然是致命的,白眉蝮蛇会引起内脏出血,危及生命。
“你莫要动。”
“这是白眉蝮蛇,毒性极强若半个时辰内不治疗便会复发。”
祝矜怡当然知道白眉蝮蛇的毒性,可见她似乎十分镇定地取出一个小瓶子的时候稷清和有些吃惊。
“你做什么?”
“你不救我?”
看到稷清和气急败坏的样子,祝矜怡淡淡一笑。
“白眉蝮蛇虽是毒王蛇,能杀人却也能救人,用它的毒液提炼的血清是很好的止血药物。”
听她这样说稷清和更加吃惊。
“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提炼血清?”
“放心好了,你长的这么好看我不会见死不救。”
不管稷清和如何看待自己总之这个人不能得罪,毕竟他可是赢得天下和美人心的男主,救是肯定要救的,可若是不让他多难过一分,他又怎会知这救命之恩是如此珍贵?
“你作甚?”
稷清和将将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只,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不过可爱这个词似乎不适用在一个野心勃勃的男子身上。
他虽然是个男子可心思细腻,事事都能思量周全,可是他最后能推翻齐国,当上皇帝必然是个有心思缜密的人,既然看不透他倒不如在他面前装个单纯的人。
“你不是要我的毒血吸出来吗?”
“话本都是这么说的。”
祝矜怡对他的话哭笑不得,她从提篮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布袋,缓缓取出了一根银针,其实她上山都会带这些,山中难免会遇上一些毒蛇,带在身上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
“哪有如此费劲,我将你的血脉用银针封住,将毒血排出就无事了。”
银针落在她纱布上,而纱布上是她所提炼出酒精,古代并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消毒,而酒精的提炼好在还是不难。
“你不愧是玉樱的女儿,我这都中毒了,你还如此镇定。”
祝矜怡侧过头嘟囔了几句,“是你中毒,又不是我中毒,何况小小蛇毒,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稷清和并未说话,只见祝矜怡将什么东西碾碎,又将它放入水壶中递给了男子。
“喝了吧。”
“这是何物?”稷清和微微皱眉。
“这是解毒的重楼,白眉蝮蛇不是一般的蛇,内服重楼之根,外用株叶,双管齐下。”
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祝矜怡沉声说道:
“现在这荒山野岭你只有相信我。”
“我只是怕苦。”
他怕苦,也怕黑,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一个大男人怕苦。”
祝矜怡淡笑,又将布袋中的油纸取出,这里头包的是她最爱吃的糖。
“吃块糖吧。”
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着手中还拿了一块雪白的银须糖稷清和的表情有些局促,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就在他眼前,可他并未张口只是接过了少女手中的糖。
“你随身携带这个。”
他接过了糖,却撇过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祝矜怡淡笑,她这般示好又似乎有些刻意。
少女小鸡啄米地点头,“对啊,我总是上山采药,每次饿了就吃这个,纵然再累,吃口甜的心情便爽快许多。”
没什么可以令她难过了,毕竟努力活着是她唯一的希望。
稷清和唇角微勾,淡淡地说道:
“谢谢你,我好多了。”
“不必客气。”
祝矜怡突然想起她前面说的话,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似乎很好戏弄的公子他竟然还会赌话本,他不应该只对江山百姓感兴趣么?
“不过你还喜欢看话本啊?”
“偶然间。”
“偶然间,也对,你们这些为朝廷效命之人必然有闲暇时光。”
稷清和眸色漠然,其实从小到大他从未体验过什么是闲暇时光,他仿佛从未随心活着,他亲眼见证了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就好似剖开心窝一般痛苦,他如今活着却不知自己的亲姐姐在何处受苦,所以他害怕死亡、惧怕死亡,他死了便救不了他的姐姐。
“若是如此便好了。”
天空渐渐放晴,红霞满天,山中树木花草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天色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下山吧。”
祝矜怡弯下身子想去捡起不慎掉落在地上的小包,说来也巧,不曾想包中的药瓶滚落下来,二人连忙去捡。
药瓶上的字赫然出现在稷清和的面前,那上头写的并非是别的,而是雄黄,他不解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女。
“你的包里有雄黄,为何方才不用?”
少女面色自若,没想到事情弄巧成拙,她展颜一笑,掩饰着所有的尴尬。
“雄黄?我方才情急忘了。”
稷清和仔细想来还是有种种疑虑。
“我倒是不知你们医者上山采药必然是带齐救急之物,山中多数蛇虫鼠蚁,应该会有防备。”
可祝矜怡却未顺着他的心意说下去,她装作自己浑然不知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是不是怪我反应迟钝才害你被蛇咬?”
殷红的春瓣不点脂而红,娇俏无辜的模样很难让人怪罪,她的双眸含水,好似这雨后的山泉让人欣然神往。
“你救我我怎么怪你,只是好奇。”
稷清和想也许是自己思虑太多,不过是一个活在山野中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哪里会有这样的花花肠子?
她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来意,少女是他此行中的意外。
“我再替你号号脉吧。”
祝衿怡伸出手相看看他体内的毒是否控制住。
可男子却缩回了手,面上的表情如冰霜凝结一般。
“不必了。”
祝衿怡有些奇怪,但是并未多想,反而莞尔一笑,调笑道:“你害羞啊?”
“你就当我是!”
稷清和白皙如玉脂的容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宽大袖袍中的手掌下意识地攥紧。没有人可以治好他的病,他的病从灭门那日便无药可救了,旁人或许觉得他稷清和是个谦谦君子,可华丽的外表下有一颗阴暗的心。
天渐渐放晴,红霞满天,男子的容颜丝毫不逊色于一个女子,他仿佛是不小心坠入尘世的神祇,也难怪真正的祝矜怡会对他痴迷于此。
可她又想这样一个被野心占据之人又怎会真的爱崔丽华?若真的爱就不会利用她的情,而崔丽华为了同他厮守让冯毓从一开始的心怀大志,宽厚爱民变得沉湎酒色,纵欲过度而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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