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贺千笑的府中没什么好东西,袁圆凑到他的耳边道:“殿下,咱没什么能招待人的,要不要拿出皇上给赏的新茶来?”
他被震惊了一下,也压低声音:“没多少好东西你还拿出来,随便凑活凑活得了。”
就在他对面站着的许决明:“……”
虽说压低了声音,可许决明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贺千笑说完,也不怕他觉得自己小气,清咳两声。
原本许决明就不怎么喜欢他,虽说后来关系缓和了一点,但是他太热情,人家未必领情。
没想到,他都已经寒酸成这样了,许决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两人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在等饭的时候,贺千笑坐在许决明的旁边,疯狂喝水。
尴尬啊。
他觉得尴尬,许决明似乎却不这么觉得,安安静静坐着,颇有些书生的文质彬彬。
贺千笑试图找话题,“许公子……”
许决明道:“你从前从来不这么叫我。”
怎么回事?
贺千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说,许决明已经看穿了他不是原来的贺千笑,特意试探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前许决明对他还十分的冷淡,是从他交谈了几次之后,才对他热络起来,时不时往他面前凑的。
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如今皇上正是宠爱他的时候,若是让许决明知道了他不是原装,又告诉了皇上,他的死期就该提前降临了。
贺千笑顿时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叫了一声:“许哥哥。”
许决明这才没再说什么。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满足的。
从前贺千笑看向他时,双眼发亮,嘴角时不常就会有笑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而如今,贺千笑确实是不喜欢他了,就连和他说话,都是如此的敷衍。
他留下来,贺千笑也不见高兴。
许决明以前不喜欢贺千笑,对那时如何对待贺千笑,也没多少后悔,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无用。
但看着如今的贺千笑,他又免不得失落。
贺千笑不知他心中的千回百转,苦恼于如何在许决明的面前挽回形象。
等厨子上了菜,贺千笑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想法。
他看着一旁的许决明,忽然间伸出筷子去,往许决明的碗中夹了一筷子菜。
筷子才上来时,被他给用过一次,一般他们夹菜,都是用公筷,用自己用过的筷子,无疑有些不尊敬人。
不过却有亲近之意。
这个动作,放在情人之间,无疑是十分亲昵的,放在他们之间却有些过了。
他边夹边道:“许哥哥,这道菜是我府中厨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哎呦,我怎么用了自己的筷子?”
这表演做作的,袁圆都不忍直视。
贺千笑夹完之后,一脸懊恼地看着许决明,静静等待他之后的反应。
怎么样?现在还怀疑他吗?
他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位已经放下自己的感情,却还是时不时流露出亲近之意的爱慕者。
他不止想让许决明放下对他的怀疑,还想着许决明能彻底远离他,别再招惹他了。
然而更令贺千笑捉摸不透的来了。
许决明在怔愣片刻后,不止没有叫下人把碟子给换了,甚至举起筷子,把他夹过去的菜给吃了。
吃了。
不止吃了,还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之后,对着他道:“手艺确实不错。”
贺千笑:“……”
他最近,真的有许多的困惑,三大巨头的行为,属实是越发迷惑了。
贺千笑可算老实了下来。
而许决明原本话就不多,他不说话,饭桌上就安静了下来,这边正吃着饭,贺千笑就听见门外的声音喊道:“太子殿下到!”
贺千笑一愣,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正捧着饭碗,贺子琛就踏进了门,先是环顾了贺千笑的府邸,评价道:“上次父皇在,没好好打量这里,今日一看,六弟这里果真是精美。”
贺千笑站起来,想要上前迎接,贺子琛摆摆手,“免了,本宫就是过来瞧两眼。”
至于瞧人还是瞧府邸,就不得而知了。
贺子琛这时才看见同在饭桌上的贺子琛,意味不明道:“许公子倒是好雅兴,春闱还有心思来找六殿下?”
许决明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该学的都已经学会了,不差陪着六殿下的这点时间。”
许决明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最快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如今需要做的是什么。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剩下旁的,于他而言,就都不重要了。
他如今,只为了贺千笑。
贺千笑的心思倒是好琢磨,他几次见贺千笑,便知道他如今虽然聪慧,也有少年人爱玩的天性。
光是看花明城给贺千笑找出来的那些玩意儿,以及贺千笑为了消磨时间,寻的各种乐子,便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今日给贺千笑带来的礼物,也都是市井之中,百姓们爱看的话本。
至于贺千笑的爱慕者。
燕归的心思也好猜,常在战场上的人,骨子里狠厉,但性格也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对贺千笑没表现出来太特殊,却时不常维护他,这说明他对贺千笑有好感,但没什么喜欢。
另一个顾月钦,原本他远在千里之外,此生会不会相见都是问题,这个人都可以排除掉了。
不过许决明近日收到消息,知道他或许会回来。
顾月钦的话,对贺千笑玩乐性质居多,也不足为惧。
比较令许决明防备的,是太子。
太子是贺千笑的哥哥,自然不会喜欢贺千笑,但他与贺千笑同为皇子,是对立的关系。
许决明若入朝为官,与贺千笑亲近,势必会令太子不快,对贺千笑产生杀意也未可知。
但这也不是什么难题,主要在贺千笑的意思。
贺千笑明显对皇位不感兴趣,且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也不是当着对手来防备,只是一个哥哥。
换作平常人家,他不止需要让贺千笑喜欢他,也需要让心上的人哥哥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
贺子琛道:“本宫的意思是,看着同窗都在温书,你倒是也不慌。”
许决明对着太子的态度比起从前要敬重不少。
“决明陪着六殿下,心中也比温书时安心。”
贺子琛:“……”
虽然看着许决明老实,但为何更不爽了?
“罢了,你自己不慌就好,”贺子琛皱起的眉心展开,对着贺千笑道,“六弟可知皇兄为何过来?”
贺千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过来,低头道:“臣弟愚钝。”
贺子琛也不反驳,“确实。”
贺千笑:“……”
“本宫的奴才手中举那么高的东西,你还真就没看见,”贺子琛勾了勾手,把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猜猜这是什么?”
贺千笑想让他出门左转不送。
然而终究是没那个胆子,配合贺子琛问:“这是什么?”
贺子琛皮笑肉不笑,“合着本宫方才说了句废话,你猜都懒得猜是吗?”
贺千笑忙道:“哪里哪里,就是臣弟饥肠辘辘,精神不济,望皇兄别跟臣弟见怪才是,不如皇兄坐下,与臣弟一同用膳?”
贺子琛把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冷道:“饿了?”
贺千笑道:“不敢不敢。”
贺子琛让下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二人身旁,好整以暇道:“本宫吃过了,看着你们吃。”
贺千笑从善如流,立刻坐了下去。
倒是把旁边的许决明给弄得哭笑不得。
贺千笑坐下之后,许决明也跟着坐下了,但是没再动筷子,就剩下贺千笑一个人埋头苦吃。
眼见一碗饭都见底了,贺子琛终究是没忍住,清咳一声:“这下吃够了,也该看看东西了吧?”
明明他才是送礼的那个,反倒要求着人。
贺千笑不打算真的得罪他,答应了一声。贺子琛见他一双眼睛是从菜上拔不出来了,给旁边的奴才递了个手势。
奴才立刻上前,将东西给拆开。
是一盏琉璃灯。
灯还没点上,只有个空壳,但依然能看出它的美轮美奂,贺千笑一下子被吸引,连饭也不吃了,眼睛盯着琉璃灯。
贺子琛这才满意,淡淡道:“先前燕将军给你买的那些花灯,本宫瞧着刺眼,红通通一片,哪里有琉璃好看?”
贺千笑一怔,心想,倒也没有这么不堪吧?
他瞧着这琉璃灯好看,花灯也好看,两者是不同的美丽,也都适合赏玩。
可到了贺子琛的嘴里,却成了,“那花灯也廉价的很,难为你放在床头点着,出宫后也带上了,不如就换成这琉璃灯,夜里瞧着心情也好。”
若不是贺子琛还有几分克制,把花灯给扔了这种话都快说出口了。
他的本意是想讨贺千笑欢心,取燕归的花灯而代之。
然而到了贺千笑的耳朵中,他想的却是:他把花灯带出宫,就是件琐碎小事,贺子琛却连这种琐碎小事都知道?
可怕!
两人再次各怀鬼胎。
贺千笑还不知,贺子琛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还保留着对他的防备,谨慎道:“臣弟今夜就摆上。”
贺子琛点了点头。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瞧着贺千笑的神色也没有方才放松了。
不过他的目的已达成,也就不在乎这种小细节了,唇角轻轻扬起,淡定道:“行了,别拘束着,吃你的饭。”
贺千笑哪里还吃得下去,他食不下咽。
这次,他刚拿起筷子,一口饭都没往嘴里塞,又听见了外边下人的通传,说是燕归来了。
贺千笑当日搬入府邸时,都没这么热闹的。
他放弃了,干脆把筷子放下,等着燕归进来。而这次燕归比起太子的排场还大,带了有十余人。
贺千笑震惊了,满屋子的人都一脸困惑的盯着燕归。
燕归瞧见贺子琛与许决明,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笑了,冲着贺子琛行了个礼,而后对着贺千笑道:“此番前来,是想给殿下送贺礼。”
明明之前也不是没送,可是今日都像是约好了一般,上赶着来送这劳什子礼。
不等贺千笑反应过来,那十余人便随着燕归的眼色进来。
“都说大贺疆域辽阔,美食数不胜数,”燕归道,“这四位,是我给殿下找来天南海北的厨子。”
贺千笑眼睛亮了。
燕归又道:“这两位,是京城最出名的能工巧匠,擅长雕刻,木制品,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能做出来。”
贺千笑的眼睛又是一亮。
“剩下的便是贺礼了,”燕归随意拿了一样,足足有拳头一般大的珠子,“东海的夜明珠,夜里可亮如白昼。”
相较之下,连琉璃灯都黯然失色了。
燕归又拿了一样,“绝版的话本,这本是风流公主俏将军,这本是铁血将军绕指柔……”
贺千笑眉头一皱。
“咳,当然还有别的,”燕归信口胡诌,“这本,女侠奇闻异事。”
上面明明写着《将军与我解战袍》。
好在贺千笑没看清,书本便被放下了,燕归面色如常,“区区薄礼,搏六殿下一笑。”
六殿下已经被震撼了,六殿下不会说话了。
贺千笑疯狂心动,又要装矜持,“这么多礼,这不太好吧……”
贺子琛和许决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已经是黑如锅底。
夜明珠已经被收了起来,可是贺子琛盯着琉璃灯,眸色阴翳,扯唇冷笑道:“六殿下不过是出了宫,皇上还未给六殿下拟封号,将军便送这么大的礼,若是拟了封号,将军怕不是要把将军府都送给六殿下?”
贺千笑老觉得太子阴阳怪气的,可是没有证据。
燕归应答如流,“若真把将军府送给殿下,也并非不可。”
贺千笑:?
他可不想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啊!住嘴!
贺子琛却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静静看了燕归片刻,冷笑道:“燕将军的心思,如今是要挑明了?”
燕归垂头,“未尝不可。”
贺子琛咬牙,没再说话。
许决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和他所想相差无几,对于燕归这种人而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必然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这是一个,比起顾月钦还要棘手的情敌。
但自己也并非没有优势。
毕竟,曾经贺千笑喜欢他,这说明,他对贺千笑的胃口,也更合贺千笑的心意。
想清楚这一点,许决明便也没那么慌乱了。
他稳稳地坐着,比起贺子琛要冷静,“将军果真风趣,眼见饭菜要凉了,不如坐下来一同用膳?”
若是燕归挑明了他的心思,贺千笑的目光势必会更多注意他。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燕归同样懂得见好就收,而且他现在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除了让贺千笑更加震惊之外,对贺千笑喜欢上他这件事情,没有丁点的好处。
卫荃昨日告诉他,感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点到为止。
若是把感情当成朝堂上的争斗来,势必没有好结果。
如今燕归的眼神也全然放在了贺千笑的身上,不怎么去注意旁人,许决明说让他坐,他也是看贺千笑的意愿,贺千笑点了头,他才坐下。
他一坐下,便与许决明、贺子琛面对面了。
三人暗流涌动,贺千笑还在状况外。
他沉浸在燕归给他的贺礼上,满脑子都是之后的幸福日子,也不能怪他,这边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每日除了听花明城汇报还能有点意思,余下的可谓是枯燥至极。
忽然,许决明淡淡道:“燕将军,方才殿下同我夹了一道菜,说是这道菜乃是府中厨子的拿手好菜,不如将军尝尝?”
不止是燕归,贺子琛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燕归尚且镇定,贺子琛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道:“六弟还真是好兴致。”
贺千笑的背脊一凉。
就在燕归拿起筷子,真的要尝那道菜时,许决明又道:“不过我倒是忘了,方才殿下夹菜时用的不是公筷,将军若是嫌弃,不如让厨子重新做了来。”
燕归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早就看出来许决明对贺千笑有意。
从前,贺千笑对许决明也是有意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死了心。
难道说,贺千笑对他的心,还没死透?
“好啊,”燕归放下筷子,声音渐冷,“让厨子重新做了来吧。”
贺千笑:“……”
这几个人一来,不止是他,他府中的厨子都要跟着受折磨。
穷讲究。
而燕归如箭般的目光看向他,里面还夹杂着几分探究和失落。
贺千笑虽然不解,但毕竟燕归送了他那么多东西,连忙热情起来,“那就让厨子重新做吧,袁圆,再让厨子加几道拿手好菜,让燕将军吃尽兴了再走。”
燕归掩下一些窃喜,镇定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贺千笑忙道:“要的要的。”
毕竟人家送了他那么多东西呢!
燕归也就没再说那些虚伪的托词。
菜都过第二遍了,贺子琛这个吃过饭的也依旧没走,坐在旁边看着,袁圆给他拿了筷子,他也不动,眼中的情绪明暗交杂,十分的复杂。
热腾腾的菜上来。
这次,三人都没再生事端,让贺千笑安安生生吃完了一顿饭,其间燕归与许决明来往了几个回合,谁都没落了下风,却也分不出胜负。
毕竟,让他们如此明争暗斗的人,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斗嘴呢。
从贺千笑的王府出去时,天边黑透了。
贺千笑意思性的送了一下,紧接着就回了府,留下三人在门口站着,还有一众的仆从。
贺子琛坐上了马车,却没走。
宫门快下钥了,最慌张的该是他才对,但是他没有慌乱的心思,一双眼睛里乌云密布,显然心情并不好。
马车外,燕归和许决明肩并肩站着。
两人在用膳时你来我往,明里暗里刺了对方不少次,离开了贺千笑,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燕归率先道:“我知道你对殿下的心意。”
这是打算挑明了。
许决明坦坦荡荡,“恐怕将军现下,与我也是一样的。”
“然而我想不明白,”燕归道,“从前你有那么多的机会,殿下同样心悦于你,可是你今日却与我沦落到同样的境地。”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许决明被刺了一下,照样面不改色,“只能说从前没有缘分。”
燕归一笑:“从前没有缘分?如今还能有缘分?”
这句话明显有火药味儿了。
许决明不甘示弱,也轻轻一笑:“花落谁手还未可知。”
两人各自问候过彼此,随即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坐在马车中、始终没出声的贺子琛,听完了两人的话,一语不发。
片刻后,马夫听见车内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回宫。”
*
贺千笑把人给送走之后,迫不及待拆了贺礼。
最好奇的肯定是未知的,他最先把许决明的给拆开了,发现又是一堆话本。
原本他还有点失望,毕竟燕归已经都送过了,没想到的是,许决明的话本和燕归的话本完美错开,基本没重合的。
就是燕归的有点单一。
全是将军这,将军那。
仿佛写话本的人和将军有什么不解之缘似的。
贺千笑拆开之后,也就不着急了,把三人送的贺礼摆在一起——当然,燕归送的厨子已经让人歇下了。
其中最灿然生辉的,自然是太子的琉璃灯与燕归的夜明珠。
原本夜明珠一出来,琉璃灯便有些黯淡了。
但是他把琉璃灯给点上,却发现,两者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光泽,各有各的美好。
袁圆在他旁边道:“殿下,这两样东西摆一起,晚上可是睡不着了,不如选一样摆着?”
贺千笑左思右想。
“这琉璃灯的灯光,赏玩还好,摆在床头有些刺眼了,”他让袁圆把琉璃灯拿下去,“夜明珠倒是还合适一些。”
至于其他的,他也让袁圆一并拿走了。
这天晚上,贺千笑睡了个好觉。
*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天气都回暖了,贺千笑从府中已经住习惯了。
他上早朝回来,照旧让袁圆拿了个话本,坐在院子里品读。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当他如何刻苦,实际上他看的内容,与圣贤书一文钱关系不沾。
院中的温度正正好,贺千笑左边吃着水果,右边看着话本,正惬意时,听见了门外的噪杂声。
这地方是他选的,距离闹市不远不近,正好听不见闹市的声音,想玩了又随时可以出去。
因此鲜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贺千笑让袁圆出去看看,不久后,袁圆回来说:“殿下,咱旁边来邻居了。”
邻居?
他这片地方,能和他当邻居的人非富即贵,旁边的宅子更是空置许久,贺千笑道:“是朝中哪个大人搬过来了?”
“不是朝中的大人,”袁圆犹豫了一下,“殿下,是闵国质子。”
贺千笑话本都差点吓掉了。
顾月钦还真回来了?!
贺千笑上朝摸鱼划水是家常便饭,因此没留意到顾月钦要回来的消息很正常。
而且好像这件事情,从一月以前上朝时,就被提起过。
贺千笑简直了,顾月钦搬到他的身边当他的邻居,经过他同意了吗?!
“殿下,质子回来也好,”袁圆悄声道,“奴才听说,因为他回闵国这件事,两国百姓都十分的不安,老觉得两国要交战,现下他回来,代表两国暂且平安无事。”
理是这么个理。
而且闵国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就把人给送回来了,估计闵国的皇帝给他们皇上说了些什么,把他们皇上给哄高兴了,战事才没起来。
但是,为什么非得住在他的旁边?
贺千笑同袁圆出去探头看,发现顾月钦此次回来,周围的侍卫里三圈外三圈围着,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的防备。
可不是吗,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也能让敌国的质子偷学了武艺,识了字。
估计之前的侍卫,也都挨了罚,恐怕还不轻。
看见顾月钦被那么多的人看管,贺千笑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最终是没松多长时间。
晚上用膳之前,贺千笑被皇上给传召,去了宫内说了会儿话,又在宫里用了个晚膳,待他回了王府,就瞧见了站在前厅的人。
下人来告诉贺千笑,“质子已等了些时辰了。”
屋内的灯火朦胧,顾月钦美艳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他在贺千笑出现起,眼神就一直牢牢锁住贺千笑。
就好像是条狐狸,盯住猎物,一边想着该怎么哄骗猎物上钩,一边垂涎无比。
贺千笑顿了一下,才迈进屋内。
顾月钦忽地柔情无限的笑了一声,“殿下,别来无恙。”
贺千笑道:“本来无恙,看见你就有恙了。”
顾月钦眼眸黯淡了一下。
紧接着,又明亮起来,轻声道:“殿下迁居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还未恭喜殿下。”
“顾质子消息可真够慢的,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贺千笑一顿,“该贺喜的,早就贺喜完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或许顾月钦是真的喜欢他。
在裕州,他被绑走的那几日,都是顾月钦在照顾他,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帮他应付顾伏寿。
但是他也知道,顾月钦的喜欢,他绝对消受不起。
就是希望,顾月钦被他拒绝,别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才好。
好在顾月钦不知怎么,从闵国回来一趟,变得正常了不少。
他被贺千笑这么呛声,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
就是有些伤心。
“殿下是怪我回来太晚了?我已努力向父皇提议,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才得以从闵国脱身,哪怕是迟来的贺礼,也请殿下收下好不好?”
他的这副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温顺。
惹得贺千笑想继续回怼,也有些无从下嘴了,只得狐疑地打量他。
顾月钦又低声道:“殿下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吗?”
贺千笑哪怕真的怕也不能承认,“怎么可能?”
“殿下,”顾月钦向着他走了两步,“殿下分明知道,哪怕任何都会伤害你,月钦也是不会的,殿下被绑走的那几日,月钦照顾殿下,呵护殿下,殿下怎么能怕我呢?”
贺千笑见他又有些不正常了,连忙道:“好好好,行了,你的贺礼呢?总得给我看看吧?”
顾月钦停住脚步,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看的地方,是前厅的桌子,那桌上摆了个盒子,贺千笑疑惑道:“是那个?”
顾月钦没说话。
贺千笑生怕是迷魂散一类的,指着道:“你自己拿过来。”
顾月钦很听话,乖乖过去拿在手上。
他转过身,又朝着贺千笑走了两步,这次他距离贺千笑更近了,再走一步,就能抱到彼此。
贺千笑狐疑道:“不给我看看?”
“怕吓到殿下。”顾月钦喏喏道。
他这么说,贺千笑就更不敢看了,防备道:“我不看了,你赶快走。”
顾月钦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了贺千笑,盒子应声落地,贺千笑也被吓了一跳。
贺千笑连忙道:“你想干什么?!来人!袁圆!”
顾月钦道:“殿下不必叫人了,我怎么会伤害你?”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笑,我好想你,”顾月钦紧紧抱着他,头也低下去,抵在贺千笑的胸膛上,“我好想你,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贺千笑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举起双手,“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
“你不知道,”顾月钦抬起头,把他转过去,从背后轻轻抵住他的头,“你看地上,那是什么。”
贺千笑低下头,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我把顾伏寿的手指给剁下来了,”顾月钦凑在贺千笑耳边低语,“他那天那样对你,我本想要他的命,可惜我在闵国根基不稳,没能杀得了他,只能要一根手指了。”
贺千笑要犯心脏病了。
他虽然见过一次人的尸体,但时间久了,脑海中都淡忘了,可是现在,顾月钦把一根人的指头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错了,不是顾月钦受不了刺激,是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顾月钦还在道:“阿笑,我好想你,这个贺礼送给你,你高兴吗?”
贺千笑快高兴哭了。
也许是上天终于觉得他可怜,听见了他的心声,派人来把他解救于水火之中。
外边传来了燕归的声音。
贺千笑听见燕归的声音时,是真的快哭出来了,他还听见袁圆对着燕归道:“将军,您快进去看看我们主子吧!”、
估计是知道自己打不过顾月钦,进来也没什么用,他把燕归给找来了。
不愧是袁圆,真机灵!
紧接着,前厅的门就被踹开了。
燕归看见顾月钦怀中的贺千笑,瞳孔一缩,震怒道:“你干什么?!”
紧接着,他也看见了地上的东西。
瞧着贺千笑发白的脸色,燕归的脸色也变了,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章打在了顾月钦的肩膀上。
顾月钦迫不得已,松开了贺千笑。
贺千笑顿时被燕归给护在了身后。
他声音颤抖,“你你,你把他给赶走就行了,别伤人。”
顾月钦站稳后,冷冷地与燕归对视,燕归的神色同样冰冷至极,咬牙道:“顾质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顾月钦道,“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随后,他的眼神又是一变,轻柔道:“阿笑,我不想吓你。”
贺千笑没说话。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但凡是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有好下场,”顾月钦一顿,“我在闵国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如今见到了你,也算得偿所愿,看你今日累了,我也走了。”
贺千笑撇过脸去,没再对着他。
在燕归防备的目光中,顾月钦颇为留恋地又看了贺千笑一眼,然后真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他一走,燕归上前,把那根指头连同盒子捡起来扔给了袁圆,道:“没看到你主子害怕?赶紧处理了。”
袁圆连连应声,也退下了。
贺千笑站在原地没动,燕归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缓声道:“魂儿都吓没了?”
他倒不至于被一根手指给吓没了魂儿。
是顾月钦流露出来的执念。
让贺千笑害怕。
他做过什么?既然阴差阳错让顾月钦喜欢上了他?和他设想中的完全不同,而且,还是招惹了一个甩不掉的。
燕归眉心微皱。
他想起自己方才破门而入时,贺千笑陷在顾月钦的怀中,二人相貌皆是上乘,如此靠在一起,自然是赏心悦目。
“殿下若是害怕,”燕归道,“可以去我府上住一晚。”
他瞧贺千笑久久沉默的样子,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在哄人的方面,可以说是毫无经验。
“亦或者,”他想了想,“我住在殿下的府上,叨扰一晚。”
这次,他不等贺千笑回答,便叫了个下人,“你们去为我准备一床被子吧。”
贺千笑回神,一切已经被燕归准备妥当。
若是有燕归在,他也多了些安全感。
因此他真心实意道:“多谢燕将军。”
他的房间,除了仆人还没被人造访过,此次也是头一次示人。
进去之后,燕归发现,他送给贺千笑的那枚夜光珠,被贺千笑给摆在了床头上。
他稍微一怔之后,紧接着心头涌上淡淡的喜悦。
等贺千笑回了房间,看见的就是燕归对着夜光珠出神。
燕归看见他进来,瞬间回神,蓦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视线在贺千笑与床铺之间打转。
“殿下不给我另外一间房屋?”
贺千笑已经缓过来了,闻言道:“你住在别处如何保护我?”
不怪他,实在是顾月钦把他给弄怕了。
之前几次,他每次被绑时,门内门外都有人守夜,却还是被顾月钦给溜进来了,这事儿着实邪门。
既然燕归都留下来了,不物尽其用也太浪费了吧。
“将军放心,”贺千笑一本正经,“我床边的这张小塌柔软无比,我特意让下人铺了厚厚的褥子,绝对不委屈了将军。”
原本还担心他的燕归:“……”
燕归对这个没什么异议。
贺千笑是皇子,他是臣子,两者身份上本来就有差距,要是睡在一间屋子里,肯定没有皇子睡塌,臣子睡床的道理。
接下来,就是宽衣解带了。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下人来伺候。
贺千笑不习惯下人伺候,早早就自己学了如何穿衣。
今晚有燕归在,袁圆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贺千笑没让他来守夜,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燕归没有乱瞄,始终低着头,等贺千笑宽衣完毕,才开始动手。
贺千笑不懂他的这些弯弯绕绕,宽衣完之后,就要往塌上钻。
燕归忽然道:“等等,殿下——”
贺千笑转过头。
燕归道:“不是说好了,我睡塌上?”
“你还真信了?”贺千笑轻轻一笑,“你来帮我,我却让你睡塌上,百姓听了都得唾弃我。”
夜明珠的光芒在夜里,比起烛光稍微要暗一些,但是足够看清对方的脸。
燕归怔愣的、直勾勾地盯着贺千笑的脸看。
他的眼神近乎直白,毫无掩饰了,但是贺千笑没什么反应,还疑惑他为什么不说话了,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燕将军?”
燕归的视线,又顺着他嫩白的掌心,看向他因为抬手而滑落的寝衣,宽大的袖子中,是一截洁白无暇的小臂。
洞房花烛,夫妻夜话。
如果他能和贺千笑成亲,夜晚时分,也能和贺千笑如此吧?
到时也不过如此了。
都说燕归不懂相思,但是如今贺千笑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忽然无比的想念贺千笑。
想念的不是面前的这个,而是与他夫妻夜话的贺千笑。
如果真的能有那一日,那他还能有什么好求的呢?
在此时此刻,不管许决明也好,顾月钦也好,都不重要了,他眼中能看见的,只有贺千笑。
贺千笑在燕归面前得不到反应,百思不得其解,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燕归猛地回神,拽住了他的小臂。
果真光滑无暇。
令人心驰神往。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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