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2章
埼玉市离东京不远,睡一觉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相较东京的前卫繁华,这里略显落后。曾经竹内春有个同学出生在埼玉,聊起家乡总自嘲的说自己是乡下人,与他不同,竹内春没有太多地域观。
毕竟活着本身就需要勇气了,总是想着那些无用的只会徒增烦恼。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见惯了阴气沉沉后徒然被金色笼罩心情也不由自主轻松起来。
照地址一路寻找,直到视野里出现一顶双层小楼,墙漆略脱落,屋外的花草近乎枯萎,空调机箱发黄灰旧,如果不是窗台上迎风飘扬的衣服,简直像老年失修无人居住的空房。
移下视线,注意到墙上的名牌标着“伏黑”时他恍惚了下,眼前出现一张脸又极快的消散。
这片区域背光,阳光停在路口进不来,有人经过,明显对他杆在门前的行为心生警惕。
竹内春自然也明白,僵持了会儿才低头,耳垂上的十字架在空中晃来晃去,他辗转来到一家超市,等出来时手上提满袋子。
再次回到双层小楼前,摁下铃后没听见响动,显然这东西早已是个摆设。袋子转到另一只手上曲手敲门,隔了许久才传来一道稚气的声音。
“谁?”
有瞬间竹内春呼吸不上来了,对方再次询问起来,这次的声音大了显然离门很近,他吐出口热气缓了缓才平静道:“你的老师。”
小孩明显不信,要他报名字。
竹内春哑然,心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先开门行吗,外面好冷。”
“我不认识你。”
“唉,我真的是你老师。”
“我们学校从不家访!”
竹内春哭笑不得,“五条悟认识么?”
“我是受他拜托来教导你咒术上的东西。”
那头沉默了,没一会儿传来咚咚的脚步,显然去确认了。
竹内春在风中挨冻,脸被刮得抽疼,忽然房门开了一条缝,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极黑的眼睛。
一双与伏黑甚尔极像的眼睛。
心里泛起涟漪,没多久被他摁了下去。
伏黑惠冷淡道:“我不需要老师。”
竹内春去拉门,小孩警惕的后退一步,手没离开过门把,随时一副关上的样子。
“帮忙提一袋,重死了。”
伏黑惠看着他又去看塞满东西的塑料袋,直到人催促才松开门把去接,袋子太沉了,两只手在空中保持了两秒就开始往下掉。
“注意点哦,里面有玻璃瓶。”
他闷声不响,用力拎住袋子两脚像螃蟹一样往里走。
屋子极静也冷,没有开暖炉或空调,因为爸妈从来不管也不回家,两个小孩子没有经济来源,只能拮据点才能生存下去。
竹内春抬手一摸,高高的橱柜蒙着层薄灰,窗前没有窗帘,衣架上挂满了小孩子的衣服,屋舍明晃晃的,还算整洁,没有外表上看着那么差。
小孩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停在阳台,低声解释:“窗帘被津美纪取下来洗了。”
对于他的敏感竹内春做出一个动作,他将右手递过去,自我介绍道:“佐佐木春。”
寸头、耳钉,眉骨俊利,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但笑容是真诚的,伏黑惠盯着他,许久才伸手握住,闷声道:“伏黑惠。”
“你可以喊我佐佐木。”
“哦。”
“年纪这么小,确定有成为咒术师的决心?”
“那种东西无所谓吧。”伏黑惠平静着脸说,“反正已经被买下来了,作为交换那家伙会提供我和津美纪生活费。”
一时间竹内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里发苦,有点喘不上来。
“可以松手了吗。”
反应过来他连忙松开,就在起身时鲜红的数字一点点出现在伏黑惠的头顶。
是幸福值。
竹内春傻眼了,盯着人简直要将其看穿般——“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会有两个主角??”
系统嗡了阵,迟疑道:“大概、大概是双男主?”
“啥?”
“那什么,不是有部漫画叫海贼王吗,里面的主角可有一船,出现两个也不奇怪吧?”
有理有据,很好,换他无言以对了。
津美纪提着菜篮回来时发现窗帘被挂上了,厨房传来切菜声,她走过去,看见弟弟正蹲在地上折菜,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听见动静对方回头。
“从今天开始我会和你们同吃同住一整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喊我,以及在我这里撒娇是被允许的哦。”
被他的语气逗笑,伏黑津美纪掩住嘴,反观伏黑惠,坐在餐桌前小小年纪老成得不行。
“佐佐木先生是来教惠学习的吗?”津美纪问道,“家里还有一间空房,等会我去收拾出来,平时我要兼职小时工,惠就麻烦你照看了。”
竹内春连忙摆手,有些哭笑不得,“不必用敬称,我也不比你们大多少,叫我姓氏或名字就行。”
“至于惠,不是学习啦,我是来教他怎么保护自己的。”
津美纪愣了下看向弟弟,对面不吭声,一如既往不愿向自己透露心情。
她沉默了瞬点头,“麻烦佐佐木君了。”
竹内春笑笑,吃饭间随口问:“惠,你认识狗卷棘吗?”
伏黑惠从碗里抬起脸,眼睛黑漆漆的,脸上黏着两粒米。
“谁?”
苍天饶命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你你,你要脚踏两条船?!”
竹内春强忍住捂脸的冲动,有气无力道:“他多大,我多大?我人都死了三回了!岁数加起来比他爸都大,我是那么畜生的人吗?”
“万一就……”系统小声嘀咕,对他持怀疑态度。
竹内春还以呵呵笑容,嘴里咬着菜,无神的想这次亲情路线他走定了。
弟弟与哥哥,多么兄友弟恭的画面。
弟弟好啊,像棘——幸福值跟白菜价似的刷刷往上涨,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竹内春当晚吃了三碗饭,结果肚子撑得难受,瘫沙发上起不来。
隔了会伏黑惠洗完澡出来告诉他可以用浴室了。
站在灯光下,小小的一只还没开始发育,一头黑发像极了海胆,除了眼睛,他的五官更随妈妈,秀气中带着丝冷清的书卷气,明明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可惜皮肤白嫩,瞧着反差萌十足。
“给你们备了睡前牛奶,记得喝。”竹内春示意桌上的玻璃杯,总算爬起来了。
一切收拾完后,他从浴室出来,进入一楼的房间时,喊住了往上走的伏黑惠。
“学校放假了吗?”
“还没。”
“大概还要多久?”
“半个月吧。干嘛?”
竹内春弯眼笑,顶着寸头,一对凶利的眉不太像好人。
“以后六点起来跑步。”
“哈?”
“不起床的话就不许吃饭,津美纪也不能给你做!就这么说定了,晚安惠。”
“喂!”
伏黑惠瞪圆眼睛试图喊住他,可只得来房门关闭的声音。
竹内春倚在床头给五条悟发短息。
佐佐木:他没有家人?
五条悟:死了
五条悟:我杀的
五条悟:有一个后妈,不过失踪了好几年
五条悟:惠不知道他爸死了,要是问起来你可以告诉他
夜幽深,空气极冷,竹内春蜷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脑海里总会出现身为小律春时的情景。
那两年四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有时候伏黑甚尔不出门,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黑漆漆更显复杂的眼睛从球赛上挪开,紧盯着趴在他怀里咬手指玩的惠,明明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惠不是每次都如他所愿的离开,心情不好时眼刀子也不好使,他抱紧竹内春的脖子扭头装没看见,伏黑甚尔气笑了,当着他的面捞住春的头,粗辱的吻压上去后,大手摁住试图回头的惠。
三人姿势别捏,你摁我我亲你他推他,直到惠大哭起来,竹内春送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然后抱着惠往阳台走。
他不知道的是,小小的伏黑惠趴在肩头大颗眼泪虽惨兮兮的掉着,但唇角上翘正冲他爹笑。
等身体渐渐暖和竹内春才卷起被子睡去,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猫叫。
微弱,隔得极远。
意识在拉拽,他醒不过来仿佛鬼压床般挣扎起来,直到猫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贴上他的耳朵。
十字架耳坠隐隐发烫,直到房门被敲响,他从那阵迷惘中醒过来。
浑身是汗,窗户外天色一团黑,看不出是白天还是夜晚。
那阵心悸在不停的敲门声中逐渐消失,竹内春踩上拖鞋打开门,伏黑惠已经换好了轻便的运动服,脸色奇臭的盯着他。
“六点半了。”
暗戳戳的责备他听出来了,弯起眼睛哄道:“马上马上。”
“还跑吗?”
“跑,你等等我先去洗漱下。”
没关门他扭头到衣柜前脱衣服,就听见伏黑惠说:“很热吗?”
快速套好衣服,竹内春来到卫生间,镜子映出了他汗津津的脸,“我天生体热。”
伏黑惠一脸你在骗鬼么。
他笑了笑,关上门,刷牙吐水时看见一只小孩的脚踩在池子上。
杯子掉进盥洗池,叮咚作响间浑身的汗毛竖起,抬起头,卫生间除了自己哪有别人,他又转头,身后空空显然一切都是幻觉。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伏黑惠在外面催促,“还没好吗?”
赶紧放好牙刷,扯下毛巾擦了把脸,拉开门道:“可以了走吧。”
冬季天色亮得晚,清晨尤为冻人,呼呼风声下,地面盖了薄薄一层雪,几乎在踏出家门时两人动作一致的抖了抖。
竹内春捋直舌头,冲他说:“从这里跑到河边再跑回来,速度保持均速,以后会不断增加距离与速度,你做好准备,如果累了想要放弃我可不会停下来安慰你哦。”
黑发小孩抿紧嘴,满脸平静,语气却颇为不服,“知道了。”
“回来后你去洗漱收拾,我负责做早餐,出来后喊上津美纪,吃完饭再去上学知道吗。”
这话却换来长久的沉默,竹内春低头看去,见他木木的,眼睫毛纤长得能挂雨珠,抽出口袋里的毛绒帽给他扣上。
戴的时候小孩黑漆漆的眼睛认真盯了他一会儿,没多久垂下眼闷闷的嗯了声。
还没有降雪,清晨的气温却已经接近一度了,竹内春带头跑在前面,步调平稳无声,路程跑了大半,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开始大喘气,呼出的气散在空中,冷清的眼睛被湿润取代,步调凌乱,显然累得够呛。
竹内春回头提醒,“别仰头,注意节奏。”
又说:“坚持住惠。”
等抵达河边,天色隐隐泛起鱼肚白,河风喧嚣,吹得脸颊生疼,但他热得冒汗,被这么吹多少缓过劲来。
“很厉害啊,一次都没喊过累。”
男人,不对应该说气质奇异的少年鼓励道,伏黑惠并不会因为一两句鼓励就开心,他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服从命令罢了。
该死的臭老爸不知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快活,后妈也不见踪影,与姐姐相依为命数年,如果不是五条悟隔三差五的汇来生活费他们只会更艰辛的在这世上存活。
忽然头被摁住,脚上一歪,他被人拖进怀里揽着肩膀朝前走。
“慢行会儿,休息好了再跑回去。”
河岸边的小草在狂风中颤抖着嫩芽,春天还未到它却想着破土。
倚靠在陌生的胸膛前,伏黑惠低着头,许久才呛出声:“别碰我。”
竹内春只当没听见,拉着他开始扯些有的没的,伏黑惠再不说话,像个用沉重色调把自己紧紧团住的小陶罐。
到家后天色已经大亮,伏黑惠翻出校服进了浴室,竹内春换了衣服到厨房开始捣鼓早饭。
昨天买的菜完全足够,煎了四个蛋,培根与番茄蛋汤,随着叮一声面包跳出来,等所有东西上桌后伏黑惠吹干头发把姐姐喊起来。
他们坐下吃饭时竹内春还在厨房颠锅。
盒子盖上后两小孩也差不多吃完,递上两杯牛奶,等姐弟两都喝完后才递上饭盒。
“一路顺风。”
津美纪去看弟弟,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样,但手掌却团得死紧,凝视了数秒她扬起大大的笑容,主动接过两个饭盒,真诚的道谢后,给自己的装上又放进惠的书包里。
“那我们走啦,辛苦你了!”
穿着居家服的少年倚着门,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烟,含笑着冲他们挥手。
啊,这种被人等待回家的日子好久没有过了。
津美纪一路上都在哼歌,哼得伏黑惠一张脸奇臭无比,但他没有打断,只固执的盯着面前的路,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晚上竹内春煮的火锅,不清楚他们能不能吃辣,就上超市买来鸳鸯锅。
食物装得满满当当,一半鲜红一半清淡,桌上还有其他菜,饮品更是应有尽有,碗里只放了基本的葱姜蒜,他给自己那份淋了油,嘴里咬着烟长吸一口,就在这时姐弟二人回来了。
脸被冻得没有知觉,更别提嗅觉了。
徒然有别空气的气味涌进鼻里,伏黑津美纪念道:“好香啊。”
她迫不及待地跑进去,伏黑惠立在原地没动,直到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才弯下腰放好姐姐的鞋。
穿过昏暗冰冷的走廊,客厅亮着暖光,香味是从里面飘出来的,姐姐笑得特别开心,他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津美纪总是成熟的,仿佛大人般站在他的身前。
揭起门帘,他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激得浑身颤抖,定睛一看,佐佐木春把家里的大茶几换成了可以盖腿的矮桌。
桌子上堆满了菜肴,花花绿绿的最多的还是肉。
香气是从锅里传来的,汤汁鲜红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津美纪朝他招手,然后问人:“这是什么?”
少年摁灭香烟,扔进垃圾篓后笑着说:“火锅。”
“和店里做的不一样诶,有点像……”
“中式的。”
津美纪盯着面前煮沸的汤水,笑弯眼点头,“我吃过几次。”
竹内春把酱料端到他们面前,好奇道:“吃过啊?和我做的一样?”
“没这么多菜,但香味是一样的。”她侧头去看正往碗里倒油的惠,“惠也吃过的,还记得吗?”
伏黑惠眼里只有茫然,他盯着油锅看了半天,最后哦了声。
看样子是没印象了,毕竟那时候还小。
伏黑津美纪大声道“我开动啦”,在伏黑惠的频频侧目中去夹红锅。
“能吃辣吗?”竹内春惊奇地盯着她
“一小点。”
“少吃点,要是肚子疼我才不要背你上医院。”伏黑惠道。
“是是~”
“想喝什么饮料?”竹内春一手拿着豆奶,一手拎起可乐。
不等伏黑惠说话,津美纪大喊:“当然是可乐啊。”
她接过来开始倒,“吃火锅怎么能不配可乐。”
竹内春眼前一亮,盯着人颇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感觉,“挺会嘛……”
“啪!”
伏黑惠冷着脸放下筷子,等两人的目光放到他身上后才端起碗筷把津美纪往边上挤。
“我坐中间。”
津美纪挪着位置,没忍住低笑出声,他不去看佐佐木是个什么神情,僵硬着背,黑发掩盖下一双耳朵红到滴血,等屁股挨地后,埋头去夹菜。
——才不是怕他抢走姐姐。
咬住一口香肠,汤汁甘甜,入口柔软,熟悉感涌上心头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盯着看了会才吞进肚里。
“明天开始放学回来后我会教你近战技巧,可以哭但不许喊累啊,惠。”
伏黑惠没吭声,手里筷子不停,等反应过来肚子难受得不行。
“吃多了。”佐佐木春说道,离开房间后没多久端来水和药,“起来把药吃了。”
他爬起来,没爬动,最后由人拉了把。
吞下药后,佐佐木春把房间里许久不用的空调打开,风速设为睡眠,遥控器和半杯水都放在他能够到的地方才离开。
“花销用度都算我的,今年这个寒假会很苦,作为训练的回报我会时不时做大餐安慰你,晚安。”
房门关上了,他躺在床上听到姐姐的声音,两人在门外说着话,时不时响起姐姐的笑声,是从不会对他那样的笑。
没多久声音消失了。
今晚依旧没有月亮,黑夜里伏黑惠睁着双眼,想着月亮大概悄悄跑出天际降落到了某处。
落到了哪处?
他咬嘴,半响拉高被子翻身睡去。
与伏黑津美纪告别后,竹内春总有被盯梢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回屋后愈渐明显,房间里的温度较走廊还冷,立在门前站了会,他拉上门回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打开电视。
节目音下拿起手机给五条悟发短信。
佐佐木:什么情况下能感应到诅咒却看不见诅咒?
那头没回,显然正忙着。
扔开手机抱住靠枕,盯着综艺节目,笑闹声下没一会儿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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