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在皇宫的东南角,有一座由白色巨石搭建的塔楼拔地而起,高百尺有余。
楼顶翘脚飞檐,金黄色琉璃碧瓦,楼分为八层,分别对应八卦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每层四周设回廊,护以金丝楠木护栏,显得古朴大气。、
塔楼四周白色壁面雕刻四条形态各异的巨龙,头上尾下,呈围拱之势,直冲天际。
这是自大胤国开国皇帝昭圣帝开始修建的观星楼,由于工程浩大,时经三位帝王才竣工,意在观星祭祀,问天祈雨。
每逢正月初一、立春、夏至、秋收和冬至,新皇登基,或是有大型战争、灾害或人祸之时,皇帝就会率文武百官在观星楼星官的指引下登上楼顶,行祭祀祈福活动。
观星楼的官职设于朝臣之外,是超然地存在,最高职位即为国师,是可通天地,见鬼神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极为罕见,有人说是来自异世,有人说是神仙下凡,也有人说是来自某神秘组织众说纷纭。
在大胤国几百年的历史中,也只有昭圣帝,昭灵帝,昭文帝和昭武帝的时期有国师的存在。其余在没有国师的情况下,观星楼的星司长为行政长官,而星司长也是要求极富慧根的。
南宫墨宸双手负在身后,默默地等待着。
此次进宫,他只带了贴身侍从刘向、贴身侍卫吴卫和赵太医,而这三人恭敬地站在离南宫墨宸约一丈开外的地方,在这偌大的星象广场上,他显得有些落寞。
少时,送信进入观星楼的星官匆匆走下巨石阶梯,跪在南宫墨宸面前:
“太子殿下,国师在闭关,故而无法面见您。您给微臣的伤情信,微臣已经交予国师,国师说稍后给您回复。”
“稍后是多久?”半晌,南宫墨宸清冷的声音响起。
星官背部微微冒汗,心里想着自己怎么这么背今天值班,太子殿下求助,国师居然还摆谱,这不是让自己得罪主子嘛。
他微微定神,恭敬地说道:“午后日头晒,请太子殿下移步偏殿喝杯茶水,或者或者回宫等候,微臣必定将国师的回复送达。”
“那本宫就在偏殿等候。刘向,去将未批完的奏章给本宫带过来。”南宫墨宸淡淡地说道。
南宫墨宸不是不想回东宫等候,只是以他对国师这只老狐狸的了解,若是他回东宫,那么国师的拖延之计就成功了,到时想知道云华伤口的真相就难了。
唯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其施压,才可能得到回复。
南宫墨宸随星官走入观星楼偏殿,只见偏殿装饰古朴,处处透着道学气息,倒是舒适。
他坐在正堂檀木罗汉榻上的蒲团上,端起星仆送来的松苔道茶慢慢品尝,一阵清和鲜甜的味道由舌尖晕散开来,他怡然地闭上眼睛,旁侧的星官点起清灵温雅的龙涎香后,便悄然退出。
一盏茶后,南宫墨宸望着窗外的塔楼出神:
云华额上之伤,连自己都能猜出是某种印记,更何况国师?他如此回避,迟迟不给回复,莫非另有隐情?
直到刘向及其他侍从将奏章全数取来,南宫墨宸无奈地继续伏案批阅,也没有等来国师的回复。
若兮院,在丛丛青竹掩映的竹阁中,一片欢声笑语。
楚云华坐在若兮院主屋的主位之中,莫姨娘和楚云静一左一右,坐在侧位上。
他们正和丫鬟仆妇们八卦着府中趣事,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云华暗暗惊讶:平时看着莫姨娘深居简出,文静娴雅,原来竟是这么个活泼的主儿。
就像今天,莫姨娘身着浅妃色苏绣月华锦裙,腰间松松绑着浅碧色绣竹叶腰带,却更显得蜂腰袅娜。
乌黑的秀发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环银碎花步摇,浅色的流苏随意地落下,扫在她的香肩之上,白皙的鹅蛋脸上淡扫蛾眉,一双大眼温柔似水,着实是合了父亲赐她的“兮若”二字。
而现在巧笑嫣然,眉飞色舞的样子为她清冷的模样增加了不少鲜活的生气,怪不得父亲喜欢。
借着和谐的氛围,云华掩嘴笑道:“莫姨娘这儿消息真真是灵通,现在协助母亲执掌中馈了,以后更不得了了。”
莫姨娘笑道:“嫡小姐见笑了,都是府中琐事,我和静儿平日里也不在意的。”
云华美眸流转:“那莫姨娘可知府中一件大事,花园中的假山就要被拆了。”
“是的,”莫姨娘止住了笑,回道,“今日我才被通知协助夫人持家,便被告知相爷的命令,并接手继续办了。”
“父亲疼我,我自是感动,只是”云华止住了话语,莫姨娘会意,连忙摒退了旁边的丫鬟仆妇,只剩云华、云静、莫姨娘和春桃四人。
“莫姨娘可知当时我为何会爬上假山?”云华开门见山道。
“却是为何?”莫姨娘迷惑不解。
“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可爱的白狗跑了上去,那白狗大概三掌大小,雪团儿一般,不知莫姨娘有没有印象?”
莫姨娘听后如身坠冰窖,浑身笼罩着寒意,她当然记得这只狗。
不久后相府老太太要过寿,她为了讨老太太欢心,给云静以后挣个好婆家做铺垫,专门去挑选了这只雪白的狗,想着训练好了作为个祝寿的节目,没想到刚训练没几天就丢了。
相府各房没有养狗的习惯,所以说云华见到的白狗,八成就是这只了。
若是云华是因为这狗掉落假山,那么即便是自己不知,也是难辞其咎,更何况还可能被有心人解读为故意为之。
那陷害嫡小姐,又害得相府丧失玥女擢考的良机,两罪相交,件件均是坑害相府的重罪,即便相爷再喜欢自己,自己也难逃被发卖的下场啊。
想到这里,莫姨娘起身拜倒:
“那白狗是妾买来训练着给老太太过寿的,但没几天就丢了,妾寻了几日都未寻到,对于它的行踪,妾确实不知啊,请夫人,嫡小姐明察。”
说着连串的泪珠便掉了下来。
云静看见生母如此,也慌忙离座拜倒。
云华连忙将莫姨娘和云静虚扶起来:
“莫姨娘、云静妹妹莫紧张,我怎会怀疑你们,如果怀疑我今儿个就不说出来了。”
莫姨娘扶着云静堪堪站起,抹着眼泪道:“那嫡小姐的意思是”
云华微垂着脑袋,缓缓道来:“我是想,白狗来历的指向性这么明显,必定是希望你来做替死鬼的,反而无法令人信服。
但是雁过留声,鱼过留痕,这么大的一件事必定留下许多蛛丝马迹。而这蛛丝马迹都是在那假山之上。现在莫姨娘奉命将假山拆除,那到时便更说不清楚了。”
莫姨娘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也暗恨栽赃她的小人,一心为自己洗白,便点头道:
“嫡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命人停工,明儿个我去面见相爷,问问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果然聪明!云华暗叹道,莫姨娘稍经点拨,就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说罢莫姨娘便唤来贴身婢女嫣书,吩咐她找工头去暂停假山的拆除。
云华暗暗舒了口气,拿起身边案上的莲蓉饼细尝了起来:先暂停拆假山,自己才有机会去那里查探。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就今晚吧。
看云华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莫姨娘便另找了个话题:“不知云静和我送给您的面纱喜欢吗?”
云华心中一涩,但知是莫姨娘和云静好意,只得抬头微笑道:“面纱很漂亮,您和云静的绣工了得。”
莫姨娘和云静相视一笑,继续说道:“女子脸庞重要,嫡小姐所伤不重自能恢复如初,只是这几天用来遮遮药膏罢了。”
云华听她主动提到容颜一事,便乐得顺水推舟:“你们可听说我与父亲的三日之约?”
“我和莫姨娘知道的,”云静答道,“莫非长姐是想用面纱?”
云华微笑着摇摇头:“自然不可,玥女擢考容颜一关要求极严,不可有遮挡、易容等手段,现场会有嬷嬷检查的。”
莫姨娘和云静面面相觑,不知云华想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事情。
“但是”云华继续微笑着说道,“化妆是允许的。而莫姨娘的化妆之术,在相府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莫姨娘听后眼睛一亮,复又暗了下去:“妾是略通妆容之术,但请嫡小姐恕妾直言,妾还是才疏学浅,只能锦上添花,这雪中送炭的能耐”
莫姨娘细细打量了一下云华额上和脸颊上的膏药,犹豫地说道,“您脸上的伤面积有些大,若是没有完全长好,怕是难用脂粉遮掩。”
云华却出乎意料地笑出声来:“莫姨娘下结论有些早了,我额上的伤口您怕是没见过。”
说着令莫姨娘近身来看,春桃将云华脸上的药膏悉数解开来。
一朵美艳的红色花钿出现在莫姨娘和云静的眼中。
云静甚至惊讶地叫出声来,莫姨娘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伤?!”
云华浅笑嫣然:“现在您看看,我还有没有救?”
莫姨娘稳住心神,又仔细地看了看云华左脸上已经呈深粉色的那道细细的伤口,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道伤口倒是有希望用脂粉遮盖,但是颜色还是有点深,我得研究一下调个颜色”
“那倒是不必,”楚云华转头望向窗外的竹林,幽幽地说道,“我不想遮盖它你们可听说过皮上作画之术?”
前世,云华记得京城最大的青楼红绡院的锦音儿,妩媚美艳,身段风流,但这些只能让她成为名妓,真正使她成为花魁的就是这皮上作画之术。
每当表演之时,身体如雪的肌肤上,或盛开或含苞待放的艳丽花朵与她的曼妙舞姿相映成辉,美不胜收,令人久久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算算现在这锦音儿还未成名,皮上作画之术还未流行,但不妨碍自己先用来掩饰脸上的伤口。
“皮上作画之术?”莫姨娘歪头想了想,“妾虽不会,但可以一试”
说罢,莫姨娘便命丫鬟们打开相府库房,将里面封存的昂贵颜料拿过来,这些颜料不同于作画所用的,而是用来调制胭脂水粉的,颜色虽然少,但贵在对肌肤没有伤害。
颜料拿来后,莫姨娘点了一下,还缺绿色。
对啊,谁会往自己脸上涂绿色呢?这颜料中怎么可能有绿色?莫姨娘犯了难。
云华盈盈走到颜料旁,说道:“这些颜料都是取自植物,例如说这红色,便是玫瑰所制;这粉色,便是芙蓉所制;这鹅黄色,便是迎春所制莫姨娘这里有一片竹林,还怕没有绿色?”
是了!莫姨娘茅塞顿开,不由暗赞云华聪明,便吩咐丫鬟们采摘竹叶,按照她所知的方法进行熬制出色。
直到傍晚,绿色的颜料才制出,莫姨娘按照心中所想的图样,借着云华额顶的花钿,紧张地画出了一支美丽的花朵。
云华满怀期待地看向春桃拿来的铜镜,不由地有些失望:
相信莫姨娘已经尽力了,她以云华左脸上的伤口为花茎,额上的花钿为花朵,精心地描绘了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但是由于构图和绘画功底有限,莫姨娘仅仅是通过花茎将云华脸颊上的伤口遮掩了一下,整体看上并不违和,但是与云华的面容气质并不相符,故而不仅没有增添光彩,反而将她的美貌削弱了几分。
莫姨娘和云静也发现了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莫姨娘说道:
“妾只擅化妆,至于作画,特别是精细的面部作画,恐不能胜任,需绘画大师才行。”
“不会是要顾子虔那样的级别吧?”云华有点泄气地问道。
顾子虔师从长康大师,是他的关门弟子。
长康大师是绘画国手,尤擅画景,他笔下的山水花草气韵浑然天成,匠心独具,留下不少传世之作。
他一生收了很多弟子,但未有与之相比肩之人,也险些成了一大憾事,长康大师曾遗憾得有过“绘画需要天赋,我未曾收到天才之人”的感慨。
直到他遇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顾子虔,从此长康大师心满意足,倾囊相授后认为自己后继有人,便再不收弟子了。
“顾子虔此人倒是好找,就在京城最大的画斋古萱堂,”莫姨娘在记忆中搜寻道:
“但是他自负才华横溢,故而脾气古怪,是否作画全凭缘分和心情:开心时可免费作画,不开心时他的画是千金难求,而他大部分时候是不开心的您希望他在您的脸上作画,怕更是难办。因为他是江湖最大暗探组织啸鹰阁门人,所以那些求画而不得的达官显贵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啸鹰阁?云华眼睛一亮,那不知她的飞鹰令可有作用?
云华转头看向窗外,只见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映在窗棱上,她按捺住自己现在出府的心,决定先去和母亲打声招呼,明日一早去找顾子虔。
想到这里她起身谢过莫姨娘和云静:“时辰不早,今日答应了母亲去瑶华院用晚饭,就不叨扰了。”
莫姨娘连忙回礼,帮云华净脸后又将药膏悉心贴好,和云静一起恭敬地将云华送出若兮院。
这时冬雪已经来寻云华了,说是瑶华院饭菜已备好。夏荷和胡嬷嬷也在等她。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云华暗忖,走往瑶华院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皇宫,观星楼。
整整一个下午,南宫墨宸不顾一个又一个的星官过来劝他回去,他坚持在观星楼偏殿批阅完了所有奏章,又在星象广场上由吴卫陪着练了会儿武,又拿着从偏殿翻出的星卦书,对照着星象广场地面上刻的二十八星宿自学了会儿星象
直到星光满天,弦月微露,才等来了一位身着月白官袍,上用银丝绣出日月星辰的高阶星官。
只见这位星官双手捧着一封朱漆封印的信,向南宫墨宸深深一揖:“太子殿下久等,这是国师给您的回信。”
说罢准备将信递给南宫墨宸身侧的刘向。
南宫墨宸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只神色淡然地“嗯”了一声,亲手将信接来放入怀中,“本宫回去了,代本宫向国师问好,祝他早日出关。”
回到东宫,南宫墨宸不顾刘向和吴卫好奇的眼神,将他们全部摒退,拿出信件小心地将朱漆烤化。
只见信封内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有一首短诗:
“万千英灵为祭,龙血为引,醉梦今生,花开彼岸。”
如此隐晦南宫墨宸剑眉微蹙,陷入了沉思:英灵,今生,彼岸,龙血莫非还与皇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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