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柴房位于绮华院后院靠院墙的角落中。

        为了维持干燥，这附近的草地都被铲除了，光秃秃的一片，倒是好辨认。

        这个土胚砌成的，小小的简陋的茅草屋子外，站着几个懒懒散散的值守婆子。

        她们见到云华到来，忙站直了身子谄笑着请安：

        “大小姐万安，秋穗就在里面锁着。”

        “嗯，”云华点了点头道，“打开门，我进去有话问她。”

        婆子们忙不迭地将柴房门上的大铜锁打开。

        柴房里并未点灯，一片黑暗。

        借着春桃和夏荷手中所提灯笼昏暗的光，只见里面堆满了干草和柴火，地上一层厚厚的浮土，还有些说不清的脏兮兮的黑色斑点。

        秋穗被绑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满头满身的干草梗，嘴里被随便塞着个破抹布，双眼紧闭，满脸的灰尘混着泪痕，有着说不出的狼狈，哪里还有昔日绮华阁嫡小姐贴身侍女的体面。

        外面的婆子忙端进来一个竹椅，云华扶着春桃坐下。

        秋穗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灯笼的光照得只得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是云华来了。

        条件反射地，秋穗从柴垛上滚到地上跪着。

        云华示意婆子将秋穗口中的抹布拿开，便让他们在门外守着，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被除去抹布后，秋穗也并未开口，只是低着头静默地跪着。

        云华和秋穗对峙了片刻，叹了口气，问道：“可吃过饭了？”

        秋穗蓦然抬头，惊讶地望着云华。

        她设想过云华审问她的无数个场景，呵斥、责难、体罚、威胁却从未想过会是关心。

        秋穗的眼眶瞬间湿了，她复又低下头去小声地回道：

        “回小姐，没有。”

        眼泪落进了地上的尘土中。

        云华站起身来，走出门外，亲自吩咐外面的婆子，为秋穗现做一碗鸡蛋汤面并些茶水送来。

        婆子们虽然迷惑，但还是忙不迭地应了。

        柴房距离小厨房并不远，鸡蛋汤面做着也快，很快便有婆子将吃食送入柴房。

        云华则带着春桃和夏荷慢慢踱步到湖边等着，迎着略带清寒的夜风赏着春湖夜景，别有番滋味。

        “小姐，”夏荷不解地问道，“秋穗她背叛了您，做了那么多坏事，干嘛对她那么好？”

        “是啊，要我说，先饿她两天，看她招不招！”春桃附和道。

        云华却淡定地望着平静的湖面，静静地说道：

        “据胡嬷嬷所说，秋穗是因为恩情为萧姨娘做事，现在秋子还下落不明，我们硬来只会把事情搞砸。”

        “可是我们对她好，她也未必领情啊！”夏荷担忧地说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云华深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气：

        “今天先问问，看她对萧姨娘的忠诚程度，等秋子找到了我再找她谈一谈，在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被抓的情况下，她若还有心，就不会太抗拒。”

        “就怕她是个没心的”夏荷低声反驳道。

        云华听后反而嘴角轻轻挑起：

        “别忘了还有萧菲院的那两位。

        如果萧姨娘和楚云柔知道秋穗被抓了，还安然无恙地被好吃好喝地对待，你们猜，她们会怎么做？”

        说罢云华轻盈地旋身走向柴房，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春桃和夏荷，他们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提着灯笼赶上云华的脚步为她照路。

        柴房中，几乎一天滴水未进的秋穗狼吞虎咽地吃完鸡蛋汤面，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云华坐在竹椅上，等秋穗吃好饭，开口问道：“秋穗，你可知罪？”

        秋穗连连磕头道：“奴婢知错，是奴婢不小心，小姐恕罪啊！”

        云华的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秋穗：

        “你我都知，这不是不小心。冬雪已经将茶在小厨房备好，里面是温水，这茶中的沸水，是被专门调换的。”

        秋穗继续磕头道：“这奴婢不知，不知啊！”

        “你怎会不知？那你不知为何往医圣手上泼？”春桃忍不住了，急急地逼问道。

        云华淡定地抬手阻止了春桃的咄咄逼人，心知这么直接问应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便话锋一转：“听说萧姨娘有恩于你。”

        秋穗如同遭到了五雷轰顶，她停止了磕头，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隐秘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挖了出来。

        她脑袋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云华见机继续推进道：“你的弟弟秋子，也在萧菲院，所以你必须为萧姨娘做事？”

        这是云华走的一步险棋，根据胡嬷嬷找不到秋子，和秋穗今天的表现，她几乎已经肯定，秋子就被萧姨娘扣在萧菲院了。

        所以她抛出这个问题，看秋穗的反应来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云华的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秋穗，秋穗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头来，满脸泪水，但眼睛却如同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机，她似乎抱着必死之意：“奴婢，不知。”

        云华不气，反而微笑了起来，她心中的想法逐渐清晰：

        看来秋子就在萧菲院，而且秋穗和萧姨娘之间所谓的恩情关系，也不并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否则萧姨娘不会拿秋穗的弟弟来威胁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秋穗有些意外，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

        云华微笑着诈秋穗道：“若是秋子，你不必担心，他已经在我们这里了。”

        这倒是必然之事。

        只要秋子还活着，风若瑶以相府主母的身份，于情于理，将本不属于萧菲院的人从萧姨娘这个妾的手中接出来，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穗显然相信了，她的眸光微动，眼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秋穗犹豫片刻，头重重一磕，哑声说道：“求大小姐让奴婢见一见弟弟。”

        云华见目的达到，便不多留，她施施然站起身子，向柴房门口走去：

        “你先好生歇息，明日让你们姐弟相见。”

        出了柴房，婆子们将房门锁上。云华嘱咐婆子们说：

        “一日三餐，包括茶水都好生招待。还有，将善待秋穗的事情传遍整个相府。”

        婆子们连声应下，这些仆妇家长里短的能力，云华还是十分肯定的。

        此时已接近亥时，云华匆匆向卧房走去。

        今日一大堆的事情，她都没有时间复习早上学的武艺，想到明早如何应付师傅，云华就一阵头疼，毕竟赵师傅的严厉是远近闻名的。

        既然今天没有按时复习武艺，也没有看武学书籍，那么得赶快回去打坐补修心法了。

        想到这里，云华加快了脚步。

        这时云华迎头撞见王江篱和冬雪，她惊道：“这么晚了，要去干嘛？”

        王江篱跑向云华，着急地说道：“哎呀，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把咱们的鸟兄给忘了个干净！”

        “什么什么？”云华听得一头雾水。

        冬雪赶上了王江篱的脚步，气喘吁吁地向云华解释道：

        “医圣的行李我们白日里放到了小厨房旁边的杂物间中保存，今晚我去厨房准备明天早餐的材料时，听到隔壁有异动，便进去查看。

        没想到医圣带来带锁的竹筐在晃动，奴婢不解，又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探究，便来请医圣。”

        云华这时才听明白了，原来王江篱竟然把她所说的，异世组织中的鸟也带来了。

        而且，她居然还把人家关在竹筐中忘掉了。

        云华哭笑不得地看着王江篱：“也罢，我陪你一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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