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尴尬的寂静中，楚谦佑先清了清嗓子，略为难地看向老太太：
“母亲，您看”
老太太早就想将萧姨娘放出来了，如此虽有些意外，但也是正合心意。
于是她笑着说道：“难得她有这份孝心，让她进来吧。”
风若瑶正欲开口阻拦，却被云华微笑着拉住。
云华乖巧地说道：
“萧姨娘暗害母亲罪不可恕，但今天是祖母的寿辰，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谦佑向云华投来宽慰且略带惭愧的眸光。
老太太则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拉起云华的手：
“咱们的华姑娘越发沉稳大气了，不愧是咱们相府的嫡女。”
一直低头站在暗处的云柔眼露嫉恨之色。
片刻后，门口的丫鬟将滚针绣金菊福寿纹正红厚缎门帘掀开，便见一个消瘦的白色身影走进大堂，不由分说地跪在了老太太和楚谦佑身前：
“贱妾萧盈盈，叩拜老福星，祝老福星福如东海长，寿比南山高。”
正值春日，却见她身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麻布衫子，长发披肩，垂在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上，尤为柔弱动人。
老太太心疼地感叹道：“才几个月不见，怎地如此瘦了？”
楚谦佑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萧姨娘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
她本就生得纤弱娇美，现下她那不施粉黛的苍白脸蛋和满蓄泪水的媚眼，纤长的睫毛沾着碎钻似的泪珠，在麻衣布裙映衬下，更令人心笙动摇。
“母亲！”楚云柔哭着扑到萧姨娘的怀中。
“我的儿！”萧姨娘回抱着楚云柔，不由得哭出声来。
这母女情深的场景让老太太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楚谦佑终于忍不住，便上前将萧姨娘母女搀起，轻声对萧姨娘说：
“盈盈，你受苦了。”
呵，倒是一派夫妻情深。云华冷冷地想着袖手旁观。
却感觉到手背蓦地冰凉，她抬头望去，看到风若瑶杏眸含泪，泪珠滚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云华心含不忍，便上前打断道：
“祖母寿辰是大喜的日子，父亲、柔妹妹和萧姨娘莫要难过了。”
萧姨娘乖觉地福身道：“贱妾见过嫡小姐。”
楚云柔躲在楚谦佑身后狠狠地白了云华一眼。
云华见到也不计较，故作单纯地歪头一笑道：
“不知萧姨娘来祖母的寿辰，带了什么好东西作礼物啊？”
看到云华的样子，萧姨娘便头皮发麻，听到她的问话后她心下发狠：
她好不容易从西厢院的破烂房子中跑了出来，意在投奔老太太，怎么来得及准备礼物？
况且，拿什么做礼物？那堆破盆子，还是院子里的烂草？
这众人都应当知晓的事情，偏这死妮子还拎出来当回事讲，不是给自己下马威吗？
心中虽暗暗发狠，但萧姨娘表现得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奴家奴家原准备了，可是可是到了西厢院便什么都没了老太太赎罪奴家，奴家是想，若是老太太怜悯，奴家愿意在松寿院为奴为婢，伺候老太太，便是祝寿的寿礼了。”
她原本苍白的面庞上浮起红晕，低垂的长睫微颤，十分娇媚。
楚谦佑不由得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萧姨娘一番话正中老太太下怀，老太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
“好好好，难得盈盈一片孝心，就在松寿院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云华对萧姨娘的反应略微惊讶，没想到这些日子在西厢院的打磨，没有使她焦躁不安，反而沉静了不少。
接着云华微微一笑，退回风若瑶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这时夏荷也掀帘进入大堂，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云华身旁，不动声色地对云华点了点头，便退至云华身后低头侍立。
到了用餐的时间，楚谦佑扶着乐开花的老太太入席，丫鬟们将各色美味佳肴端上桌来。云华也和风若瑶坐在了餐席的主位之侧。
萧姨娘跟着丫鬟进入内室换过衣物后，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松松地套在身上，谦恭地站在老太太身侧。
看到丫鬟们上菜，萧姨娘率先夹了一箸子松软香嫩的脆烧银丝鲈鱼卷，细细将鱼刺剃了后放在老太太的银盘之中：
“妾记得老祖宗最喜欢吃这个，您尝尝。”
“好好好。”老太太接过细细品了，连声称赞。
云华也笑着离席，走到老太太的另一侧，素手端起翡翠荷叶碗，盛了一碗参芪竹荪乳鸽汤：
“祖母也尝尝华儿做的乳鸽汤~”
“哦？”老太太惊讶道，“你做的？”
“是，孙女儿熬了整整一下午呢，祖母尝尝好不好喝？”
老太太连忙拿起翡翠汤匙尝了一口，不由得惊喜道：
“竟比松寿院最好的厨子做的还好喝，华儿出息了！”
楚谦佑听后忍不住也盛了一碗乳鸽汤，他喝了一口也赞道：
“华儿什么时候学得这手艺？还是夫人教得好。”
风若瑶一直忧郁的脸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也起身亲盛了一碗：
“华儿今儿个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我只当是闹着玩呢。”
云华却笑着阻拦道：
“母亲，这汤中的竹荪性寒，您怀有身孕喝了怕是不好。女儿下午熬汤尝味时就觉得不错，现在听祖母喝父亲夸赞，更想喝了，不若您将这碗赏了女儿喝？”
风若瑶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将汤碗递给了云华，云华向风若瑶甜甜一笑，便拿起汤勺一口口喝了起来。
楚云柔在旁冷眼旁观，看着云华喝汤，眼神里划过不易察觉的恶毒。
其他人也纷纷端起碗，喜气洋洋地跟着老太太和楚谦佑夸云华，准备品尝这嫡小姐亲手做的乳鸽汤时，云华却突然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
“好痛”
“华儿！”风若瑶连忙扶起云华，却见她的小脸苍白，贝齿紧紧地咬着同样苍白的嘴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华儿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正起身准备上前询问，却面色一变，也捂着肚子弯下腰来。
楚谦佑刚想扶住老太太，腹中猛地一阵绞痛，只得强忍着痛扶额而坐。
相府的几个主子同时出现了问题，松寿院的丫鬟仆妇们慌作一团，去请医女的请医女，拿门牌出门请大夫的请大夫，扶主子回侧房休息的扶主子。
风若瑶扶着肚子在人群中指挥得焦头烂额，忽得瞟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向她直直扑来，风若瑶大惊，急忙后退，背顶在了紫檀雕花的椅背上。
眼见那道白影就要撞到她的肚子，却横来一掌，这道白影轻飘飘地侧飞起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风若瑶微微喘着气，背后湿了一片。
她回眸一看，夏荷缩回手，对她行礼道：
“夫人没事吧，小姐吩咐奴婢保护好您，免得被浑水摸鱼。”
风若瑶向地上定睛一看，只见萧姨娘捂着腰躺在地上，面色痛苦。
“你”风若瑶对萧姨娘切齿，却又放心不下云华。她瞪了一眼萧姨娘，便在夏荷的搀扶下走到老太太的卧房之中。
只见卧房中老太太虚弱地阖着眼睛，眼旁如刀刻般的皱纹无力地耷拉着。
云华则斜卧在卧房旁侧的竹制软榻上，浓密纤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柔软乌黑的长发贴着她的脸庞，散在枕榻之上。
金医女和彭医女分别为老太太和云华诊脉，见到风若瑶进来，便起身回道：
“见过夫人，老太太和嫡小姐应是误食了足量的枳肠果。
卑职已令人熬制温补滋养的汤药为老太太和嫡小姐解毒，应是无碍，只是受些苦。”
“枳肠果？怎么可能呢？这东西不是只有医馆才有的吗？”风若瑶疑惑地问道。
枳肠果是一味大寒之药，有清泻肝胆的功效，少量使用可以治疗肝火内盛的头痛和目赤。
但大量使用便会令人肠胃绞痛，腹痛不止，于元气有损。
“是”金医女有些为难地开口，她左右看了看，风若瑶会意地将她领到无人处，金医女继续小声道：
“只是嫡小姐的丫鬟冬雪，今日上午在医馆拿了一包枳肠果，说是春桃因为上火牙痛，我想着小姐会医术，所以就放心地把药给了她。”
“这”风若瑶又惊又怕，“今天他们又都喝了华儿亲手做的汤，这不是把嫌疑都指向华儿了吗？你先暂且不提这件事”
说话间，外间的应福走了过来：
“禀夫人，相爷醒了。”
风若瑶心慌意乱，但还是交代金医女照顾好云华后，故作淡定地拢了拢头发，随着应福走入了楚谦佑所在的偏房。
楚谦佑虽因剧痛导致暂时的晕厥，但到底是男子，比起老太太的年迈和云华女儿家的娇弱，恢复得快些。
他面色铁青，捂着疼痛的肚子，见风若瑶走进，便问道：
“母亲和华儿怎么样了？”
“还在昏厥。”风若瑶心虚地低头答道。
“嗯，”楚谦佑沉声说道，“刚刚大夫说是中了枳肠果的毒，倒不会要人命。我已经命人去查了。我们且等等。”
风若瑶心若乱麻，她想托故出去安排事务，让云华免于怀疑，却不知从何安排起，只得沉默地站在原地，额角冒汗。
直到她心神不宁地服侍楚谦佑喝完解毒的汤药后，便见应福掀帘进入，恭敬地回禀道：
“相爷，夫人，事情有眉目了，是那盏参芪竹荪乳鸽汤。”
风若瑶不由得手一抖，手中的空药碗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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