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碑上魂(1)
梨园里面, 班主依旧殷勤的来迎她,跟她道:“莫家大少夫人等您多时了,又点了一出秋千记, 如今正在雅间听着。”
戏已过半, 折霜进去的时候,苏弯弯的手指头正随着台下的曲子而动,时而快时而慢的敲在桌子上,见了她来,笑着道:“你如今的架子越发大了,我都来好一会了。”
班主还站在那里, 像是有话要说,实则也真是有话要说。折霜许久没来听戏了,这可是一尊活菩萨, 说是散财夫人也是可以的, 但自从刕宝清去世之后, 她就没再来过,班主不禁想着她是不是怪罪上自己了。
说起刕宝清,班主就悔恨交加。那般的好嗓子,那般的好相貌,他本是要重重培养的,不过他性子倔, 脾气还怪, 人前看着是个乖巧的人样,人后却时不时就露出个古怪的气性来,对他也不是很尊重。
班主自然是心中有疙瘩的,不过也不怵,这般的人, 戏班子里面也时常有,一个唱戏的攀上了高枝,自然有他们的高枝来替他们说话,赎身,他们性子怪就怪,他只管人前哄着,人后磋磨着。
不然怎么自己是班主,而他们只是个唱戏的呢?
所以对于梨园里面刕宝清时不时就被同行的人呛,诬陷,他也不管,可是这不管不管,竟然人在家里,就活生生的死了。
人死了,班主后悔莫及。刕宝清要说大错,实在是没有,这般死了,班主觉得怪可惜的,至少他死了之后,很多奔着他来听戏的贵人们就不来了。
其中就有折霜。这可是个喜欢听戏的主,心思也善,对唱戏的孩子们好的很,时不时就赏点银子下来,对人和气,唱坏了也不骂,只叮嘱他不要责怪他们,所以吧,人人都喜欢折霜。
刕宝清独占她欢喜的那段日子,这些人可没少捏算吃醋,时不时针对一番,都是正常的,班主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道:日子久了,你总得来求我了吧?
谁知刕宝清被打的半死,关进了柴房,也没有说过一句软话,且这位夫人也没有来看他。
看着也不像是对他有意,可人死了,这位夫人却不来了,实在是让人摸不准她的想法。
班主就想,这该如何是好?好在那日,他站在梨园外,看见了莫少夫人的马车从门前经过,这才恍惚记起,莫家大少夫人可是跟折霜看过戏的。
莫家大少夫人的事情,京都城里谁都听闻过,也可怜她,不过从另外一个层面来看,这位莫家大少夫人是个没主见的主,也是个软弱的主,这般的人,你放下身段求她,总有一些可能成功的。
果然,他说了原委,这位莫家大少夫人就为难的道:“我也是上回陆家大少爷出殡的时候见过她了,不知道能不能约她出来听戏,她心里正难过呢。”
班主一想,没错,还有这倒霉催的事情,人家不仅死了个“刕宝清”,人家还死了个“陆远之”,这……这双悲临门啊。
于是就道:“莫少夫人能替我说几句好话,便是感恩不尽了,也不希冀她能来,只希望您替我求求情。”
苏弯弯便答应了,满意离开,心道,没枉费我特地绕道过来一趟,以后来的理由便有了,一来二去的好商量事情。
班主也很满意,心道幸而我今日机灵,上前求助,说不得失去了折霜这条大腿,但是得了莫家大少夫人这棵不太大的树,也是好的,承恩侯府再怎么落寞,也是个侯府,比之他们这些人,还是有用的。
总之,双方都很满意。
等到莫家大少夫人让人递来消息,说是请到了折霜今日来梨园听戏的时候,班主欢喜的像得了第二春,激动的在戏园子里面走来走去,将一应人都叫了来,“莫家大少夫人喜欢听秋千记,估摸着这回还会点,这次的秋千记,不容有任何闪失,你们的皮都给我紧起来,若是出了差错,就别怪我不客气。”
没人敢出差错,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便铆足了劲头,班主也在今日等了半天,见人总不来,戏都过半了,会不会还是不来了?
倒是莫家大少夫人温婉小声的道:“她忙的很,最近忙着搬宅子呢,可能会慢一些,今日还要送一批商户去云州那边做生意,哪里能及时来。”
班主心里就想,果然是个厉害的,这前面的丈夫刚去世呢,她就想着做生意了,不过她送商户去云州,想着做云州那边的生意,可是在是太正常了,谁人不知道她家大兄年少就在云州做将军,嫂子是云州当地世家的女儿,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要是想打通云州和京都之间的商路,谁也不敢拦着。
然后就开始心思活泛了,这谁都知道会只赚不赔的买卖,自己能不能也参一股?不求多了,只求赚个买宅子的银子,便是好的。
班主如今还只有一座宅子呢,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买宅子,深刻的知道买宅子就是为后代子孙谋福。
他便细细打听起来,好在这位莫家大少夫人实在是好气性的,跟他道:“是做皮毛和干货生意,云州那地方,就是这些多,可是京都却不常有,京都有的东西,比方说茶,哎哟,那云州人可喜欢了,这么多年,也有人做这门生意,可是路途遥远,常有不幸之事发生,又时间长,去了云州,有时候销路难,总总原因下来,便赚这银子的不多。”
班主听的入神,然后见莫少夫人脸微微红,惭愧道:“我是不懂这些的,全靠着折夫人跟我说,我这才知道。”
折夫人这里便单指折霜了,外人都听的懂。
班主就心道,我也猜着了。
他想问的是可不是这个,便做出一副自己人掏心掏肺的模样道:“哎哟,别人做这门生意不成,可折夫人一定是可以的,您……说句逾越的话,您跟她好,便可以跟着试试。”
这莫家少夫人就温柔的点头,“有,我也跟着掏了点银子,赚点来你们戏园子听戏的银子。”
班主就想,那您可真是谦虚了,又问了几句话,就见她什么都说不到点子上,干脆就不说了,只等着折霜来。
此刻折霜来了,要听戏,他又满肚子的话,待会还怕人跑了,便欲言又止的。
折霜看苏弯弯,只见她笑盈盈的,好似十分不好意思,道:“阿霜,胡班主是想跟您道歉来着。”
胡班主名叫胡旺,不会唱戏,接受的是家里的戏班子,这么多年,因为扒上了平宁侯家老太爷,这些年将戏园子办的名声响。
他之前将折霜请来,是准备道歉来着,但如今道歉已经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如何赚银子才是重要的。便跟折霜先小心赔礼,待折霜为刕宝清的死而感到可惜后,又舔着脸问,“我也知道夫人做生意只是闲着无聊玩玩罢了,只是我这心里,不瞒夫人说,早就想跟着人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我这,这——”
果然,折夫人还是很心善的,并没有让他说完,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试试,若是信得过我,明日拿了银子,便去荔枝巷子找我家的管事。”
荔枝巷子!那可是权贵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宅子,那里面一共就两户人家,听闻都被人买了去,可是没想到,竟然一户是折霜。
他便感慨起来,然后更加恭敬的下去,等人走了,折霜让秦妈妈和桃令守在外面,雅间里面就只剩下了苏弯弯和折霜两人。
在折霜面前,苏弯弯没什么好装的,她欢快的道,“咱们以后就在这里常聚了?”
折霜打了个呵欠,点点头,“是啊,总要将人拢过来。”
苏弯弯:“跟人一起做生意就好?”
折霜笑了,“弯弯啊,有时候一点利益拉拢不了人的时候,那就给十点,当他无形之中成为靠着你吃饭的人时,便要时时刻刻想着你好了,毕竟你倒了,谁给他发银子?”
她将披风解下,放在一边,“天愈发的热了。”
苏弯弯:“不是天热了,是炉子里的火太旺了。”
折霜喝下一口茶,道:“今日在这里,怕是呆的久。”
苏弯弯点头,“我都做好准备了,跟承恩侯说,约了你听戏,他一百个乐意,毕竟你愿意搭理的人可不多。”
她拿起茶壶,给折霜续了一杯茶,“阿霜,你上回说的事情,我回去认真想了想,可行是可行,但我想,不是咱们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折霜点头,“自然不是。”
她的目光深沉起来。
“你们江南这种局面,不是一日促成的。”
“上回我们就说过,在最开始的时候,对妇人和姑娘的约束并没有这么多,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变了。”
她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书,道:“这是我让我阿娘给我找来的。”
苏弯弯看过去,发现是节妇志。
有人专门整理三个朝代官府嘉奖的节妇数量以及事迹,写了出来。
折霜道:“这本书不知道是谁写的,不过我按着书上面的历史,去一一印证了,书上写的是真的。”
她道:“我们就当这本书是真的,弯弯,你看第一页,在商朝的时候,节妇虽然是指终身不改嫁的女子,不过却并不是为了提倡,而是为了表彰。”
当时的官府是为了表彰女子忠贞,以及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的爱情。
“第一个受表彰的妇人,叫做丽。她容貌绝佳,能诗做画,是有名的才女,当时有很多人想要娶她,后来江南梧州的才子凉娶得了她,成就了一段佳话,不过,不幸的是,她丈夫却三年后去世。凉死后,无论是婆家人还是娘家人,都愿意她再改嫁,但是丽不愿意,愿意一辈子不再嫁。”
“彼时的上朝皇帝听闻了此时,感念她的情谊和忠贞,便专门让人打造了一块碑表彰她。”
苏弯弯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故事。
她拿着这本书,听折霜说第一个节妇的事情,心中感慨万千。
“但是如今,不是了,这块牌子变了味道,再也不是从前那种时候了。”
折霜点头,站起来,绕到苏弯弯的旁边,按着她的翻开第二页,道:“不过,即便如此,在商朝时,有这块碑的,不过五人。”
她道:“整个商朝,从开始有到结束,上下三百年,只有五个人罢了。”
苏弯弯遍体发凉,戏台上的人依旧在唱戏,热热闹闹,她抬头问,“后来呢?”
折霜继续翻开一页纸,道:“后来,就到了大黎,大黎国一共五百年,这种节妇碑只有八十块。”
苏弯弯闭上眼睛,“后来呢?”
折霜:“后来,又到了大夏,夏朝一共三百余年,节妇碑一百零五块。”
苏弯弯猛的睁开眼睛,“如今,到了大秦,大秦开国到现在还不到两百年,阿霜,大秦有多少块节妇碑了?”
戏台子上紧密的锣鼓声开始敲起来,咚咚咚,轰隆隆,这是到了尾声,男人在娶了小姐之后,小姐无子,开始给男人纳妾了。
折霜在喜庆的锣鼓声中,目光露出一种悲哀,静静的道:“八千七百六十五块。”
八千七百六十五个女子的魂魄。
……
人皆有慈悲之心。
这是折霜小时候,沈凝跟她说的。
“人皆有慈悲之心,一心向善,只是有时候迫不得已,便开始走了歧途。”
人之初,性本善。
但什么是善?
人处在一个人人都说恶是善的地方,恶也就成了良善。
她站再窗户边,看着戏台子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起座收场,面无表情的道:“朝廷颁发节妇碑的时候,人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都觉得荣耀,要是家里的女儿有了节妇碑,欢天喜地的四处炫耀,我想,他们应该是将女子获得节妇碑跟男子科举中了状元一般当成荣耀了。”
节妇碑,中状元——
苏弯弯只觉得自己又想要杀人了。
她认真的问折霜,“那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呢?”
折霜看向她,“弯弯,我说过了,第一步,便是帮你和离。”
然后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家中的姐妹是不是受你牵连,我不会大刀阔斧,一刀切割的。”
她道:“不过,你家的父母,我是不能留了。”
苏弯弯便笑起来,“你想如何做?”
折霜认真的道:“你父母不是说为了你好吗?他们认为这是善,那我们便让这种善扩大千倍,万倍,让世人都瞧瞧,这种善,到底是善,还是杀人的刀。”
她坐下来喝口茶,“弯弯,我能相信你吗?”
苏弯弯点头,“能——我对我的家里人,唯一怜惜的便是我家的姐妹,其他人,你尽可以利用。”
不过,这般就行了吗?
这般肯定是不行的。
“朝廷那里,还有着很大的作用,我想着,许是我来做这件事情刚刚好,弯弯,天底下可能再没有人比我做这事情合适了。”
她喝下一杯茶,“上攻朝廷,下攻民心,双管其下,也许我们能拼得一条路出来。”
她将茶杯重重放下,“好在,君是明君,民是良民,还未坏到骨子里,一切都有的说,不然,我们还要等很多年。”
苏弯弯何等聪慧,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了想,“莫知晓的死,该定下来了吧?”
折霜点头,“该定下来了,承恩侯夫人死的时候,因为江南路途遥远,不能及时知晓,便只写了来信,让你兄长来了一趟,但今年碰巧是你父亲回京述职,等待再放的时候,此时莫知晓又死了,你写信回去,多埋怨埋怨,他们肯定会来参加莫知晓的葬礼。”
她笑笑,“到时候,我先在京都,为他们铺设一场好戏。”
“你们江南之人,不是重节吗?碰巧京都还没有到江南的地步,若是他以江南之礼来要求京都高官世女,我倒是想看看,这场风,能卷起多大的浪。”
苏弯弯笑着道:“阿霜,那我便给你细细说一说,我家阿爹和阿娘吧。”
……
戏开了一场又一场,班主胡旺一直等在外间,就是没见里面的人出来。只中途由折霜的妈妈端了饭菜进去,然后又收拾了东西出来,整个来回,折霜和苏弯弯都没有出门过。
听戏的人没有走,唱戏的人就不能停。胡旺便让人继续唱,此时已经没多少人在听戏了,只一些蹭位的人在,这些人是没有赏银给的,胡旺想了想,就让人唱了一曲跟秋千记相同的鸳鸯记。
鸳鸯记说的故事便离奇一些。说是大家小姐年纪大了之后,总是会梦见两只头上有不同颜色羽毛的鸳鸯,一只鸳鸯是红色的,一只鸳鸯是青色的。她便绣了红色的出来。
某日,她的帕子丢了,被一位书生捡到,书生当时也惊讶,问来找帕子的小姐丫鬟,道:“可能帮我问问小姐,这鸳鸯是不是还有一只是青色?”
丫鬟嘲讽书生是不是得了痴症,回去的时候还当笑话说给小姐听。
“他这个人,拿着姑娘随意绣的红色鸳鸯说还有一只是青色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小姐大惊,便去跟书生相会,原来书生也常年梦见这个梦。两人便生出了情谊,小丫鬟便做红娘在,给两人牵线,却被小姐家里面棒打鸳鸯。
小姐说:“他人品好,之前他的朋友去世了,他耗费家财替人家还债,举办丧事,这才让人家的妻子和儿女不至于没有地方安家,不至于连丧事也办不了。”
小姐的父亲大怒,骂道:“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凶险,若是你不说他这德行也还罢了,你一说,我更加不愿意将你嫁过去,你也不想想,这般的人,耗费了自己家的家财后,便要去耗费你嫁妆的,假以时日,连我们家也要被他败光了。”
小姐大哭,怒骂父亲是个守财奴,没有一点君子品德。
小姐父亲大怒,怒骂小姐违背父母之命,实在是放肆。
最后小姐消香玉陨,书生觉得也没有活头了,于是也在当日而死。
最后,他们化成了梦里面的鸳鸯。
小姐是红色,书生是青色。
整个故事都散发着一种爱情至上的精神,折霜看竟然在唱这曲戏之后,笑着道:“依我看,这家的父亲倒是个明白人,书生德行虽好,却过于败家了些,今日救,明日救,妻子要跟着吃苦头的。”
不过很明显,台下的观众都在怒骂小姐父亲是个守财奴,折霜就笑着道:“你瞧,人跟人之间的观念,其实相差很大的。”
然后喃喃了一句,“所以,我不能去寻求她们的支持,我要找的,便是跟我们一样的人,这样才能事半功倍,你说是不是?”
苏弯弯站起来,“没错,你说的很对,我们还能借助这些不一样的人,办自己的事情,这才是物尽其用。”
她看看天色,道:“阿霜,我该回去了,既然确定了要走这条路,那承恩侯家还等着我去唱大戏。”
等两人携手出雅间,胡旺立马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两位夫人,可听的尽兴?”
折霜点头,笑着道:“前面都挺好的,只后面的鸳鸯记听的莫少夫人流了眼泪。”
哎哟喂,这可真是!
他就轻轻的扇了扇自己的脸,道:“早知晓,就不让人唱这曲子。”
苏弯弯适时的道:“原不要紧,只我最近心绪不宁,惹了愁肠罢了。”
胡旺就送两位出门,回去还跟下面的人道:“所以说,这人出身高门又有什么用?高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受磋磨,那位莫少夫人,惨的很哦。”
很惨的苏弯弯回到承恩侯府,还是郁郁寡欢的,第二天就请了大夫。
承恩侯百忙之中听闻此事,问管事的,“不是跟折家的那个出去看戏了吗?怎么回来就病了?”
管事的是个人精,早打听了,道:“我听大少夫人贴身的桃令说,今日大少夫人听戏本听的好好的,跟折夫人谈云州生意的事情正欢快,结果听了一曲鸳鸯记,便心生感伤,哭了好一会,回来便病了。”
这是怎么了?
听个鸳鸯记怎么了?
管事的就琢磨了下,道:“鸳鸯记里面,好像是说书生跟小姐最后一起赴死的故事?”
承恩侯闻言,叹息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让自己的妾室陈姨娘去问苏弯弯。
陈姨娘如今三十多岁,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跟着承恩侯爷,还给承恩侯生下了两个儿子,即将要娶妻的老二就是她的儿子。
她能在承恩侯夫人手下获得承恩侯的青睐,还能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并不算是一个无能之人。相反,她很懂得审时度势。
为了能让儿子娶妻娶的体面,她主动去巴结苏弯弯,想给自己谋个差事,苏弯弯便说动承恩侯让陈姨娘掌管大厨房之事。
自古以来,大厨房里面的争端最是多,但却是能捞油水的一个好地方,她管着厨房里面的买卖,自然有人来孝敬她,这几个月,她荷包里面的银子就鼓起来了,只恨承恩侯夫人没有早死,自己现在才管着大厨房。
对于陈姨娘来说,承恩侯的宠爱在她这个年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年老色衰,她迟早会被他后面接进来的正室或者其他年轻貌美的妾室所代替。
所以,这时苏弯弯肯出来拉扯她一把,让她成为家里能事情的,便是对她莫大的恩惠,她虽然有些小人之心,却也心存感激。
在她看来,苏弯弯是个心软良善之人,无论自己求她什么,只要不过分,她都会满足自己,这样的人好拿捏,有她在的时候,自己还能过过好日子,真等到承恩侯娶一个会算计的人回来,自己反而没有好日子过了,因此对苏弯弯十分的尽心尽力。
于是怀着这般的心思,就算是承恩侯不说让她去看望苏弯弯,陈姨娘还是会去的。
她进了苏弯弯的院子里面,远远的就闻见一股子药物,她的贴身丫鬟桃令正在一边煎药要一边抹眼泪,陈姨娘连忙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少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桃令就一脸难以开口的表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
这还没什么事情?平日里看桃令也不是爱哭之人,如此看,必定是发生了让她绝望之事。
她眼皮跳了跳,进屋,屋子里面乌烟瘴气的,竟然点着供奉死人的香。
陈姨娘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香能点在苏弯弯的房间里面,烧给谁的不言而喻,只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苏弯弯竟然敢这么做。
如今,谁都知道承恩侯家大少爷多半是死了,可是没有找到尸骨,承恩侯就是不承认,还抱着一丝生的希望,于是,承恩侯家所有人,上上下下的奴才主子们都不敢说一个死字。
如今苏弯弯在房间里面点香,可谓是大逆不道,会被承恩侯记恨的。
她连忙上前,小声的道:“大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侯爷知道了肯定生气。”
苏弯弯见是她,本来紧闭的双眼睁开,然后握着她的手,伤心的道:“原是你来了,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这话一说,陈姨娘感觉自己背后凉了凉,整个人毛骨悚然,实在是撑不住了,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苏弯弯就眼泪珠子直接掉了下来,扑进陈姨娘的怀里,道:“陈姨娘,我梦见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这话刚落,窗户突然被风吹开,陈姨娘吓得一哆嗦,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却又不敢说,只能道:“你是日思夜想,所以魔怔了,大少爷还活着呢,怎么能凭空的回来。”
苏弯弯就哭,“可我真的梦见他了,他跟我说,他连个坟都没有,他冷的很,也饿的很,别的鬼都有东西吃,只有他没有得到供奉,孤魂野鬼一个,即便是做了鬼,也凄惨的很。”
陈姨娘就安慰她,“你真别想太多,多出去……多出去晒晒太阳吧?啊?”
苏弯弯就露出绝望的神情,“你是不是不信我?”
她又颓然的倒下去,“算了,就当我没有说。”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中完全没有一丝丝希望,实在是见之可怜。
陈姨娘还是有些同情的,她回去之后,承恩侯问她,她就说了几句好话。
“说是…说是大少爷回来找她了,她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生气,可又觉得无端端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梦见呢?又说大少爷梦里面实在可怜,没有供奉,没有饭吃,又冷又饿的,她便忍不住在房间里面供奉了香,希望大少爷若是真的地下有灵,能过的好些,这般一来,即便是被你怪罪,也心而无憾了。”
此话一出,承恩侯感慨万千,自然也知道错不在苏弯弯,而且,苏弯弯的话委实触动了他的担忧。
没错,他们是不见尸首不办丧事,但是,他儿子若是真死了,那便真是孤魂野鬼,也是受欺负的。
所以左思右想,道:“既然如此,那便发丧吧,再者……她如今这个样子,有个好歹我们也不好跟苏家交代,她又在京都没有几个朋友,你便辛苦一趟,写个拜贴给折家,请折家四姑奶奶来陪她说说话。”
陈姨娘便去了,还不敢露出高兴的模样,只回去跟苏弯弯道:“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这把暗暗地供奉了,冤有头债有主,大少爷不会再来找你的。”
苏弯弯就感激的很,“你对我的好,我记住了,我会报答你的。”
陈姨娘就觉得她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虽然为人妇,却没经过什么事情,好哄,多亏了自己当时过来巴结她,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等折霜一来,她就给自己请了功。如何如何照料苏弯弯的,让折霜也感激的说了一句:“弯弯性子弱,多亏有你。”
陈姨娘高兴的走了,折霜就将门一关,道:“难闻的很,把这些香都撤走吧。”
苏弯弯点头,让桃令撤走了,然后折霜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博古架上面摆着许多的香料。
她没在意的问了一句:“你最近还玩香?”
苏弯弯点头,“不仅仅是玩香,我还制茶,做膳食。”
然后微微一笑,“因为这些东西,细细玩起来,还蛮有意思的。香,茶,膳食,若是用的得当,也是能要人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昂,这是一更,今晚12点前还有二更9000字。
作者君解释下昂,这几天本来是卷尾卷头,有点卡,昨天一直卡的晕晕乎乎,我坐在电脑前面犯恶心,刚开始没想太多,以为是太卡了,看太久电脑了,结果后来跟基友说了下。
我:我想吐,恶心。
基友:一般卡文不会这样的,你是不是病了?
我就买了个体温计一量,呜呜呜,确实发烧了【应该吹太久空调了】。
我基友骂我奔三的人了,自己生病还不知道,所以昨天直接请假,早早的吃药睡了,今天已经好了,这是昨天和今天早上码的,补昨天的。
断更一天,我良心难安,晚上还有9000字补更,我大纲理清楚了hhhh。
午好,我去煮饭了。感谢在2021-09-22 17:56:14~2021-09-24 12: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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