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深度催眠
荀予安心思重重地从会议室出来, 回到化妆间时，发现苏婻已经走了。
季明迎上来，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有戏吗？”
“不知道。”荀予安说。
见荀予安脸色不太对, 季明忙宽慰说：“没事, 试镜不成功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客观原因很多, 也不一定跟演技有关，你别太往心里去。”
荀予安收敛心神, 故作轻松道：“谁说不成功了？我就是谦虚一下，导演说了, 他很看好我，让我回去先准备着, 虽然没说一定选我，但我觉得有戏。”
“哎呀妈呀！”季明重重拍他一巴掌，眉飞色舞道：“看把你给装的, 我差点被你蒙过去了！”
荀予安笑着说：“走吧，送我回家。”
商务车行驶在路上，季明手握方向盘，巴拉巴拉说不停。
“予安，你不是说想参加培训班吗？我看咱们干脆找个老师一对一教学吧, 这样效果更好！”
“回头得把你试镜这事发到工作号去，让粉丝们也乐呵乐呵, 顺便给你脸上贴贴金。”
“哦不行，万一没成呢？那岂不是piapia打脸？”
“哎，予安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咒你，我只说万一, 我相信你一定行！”
“对了，这部电影剧情大概是啥？说来我听听，我好帮你把把关，这个林导也真是的，不联系我反而直接找你，还搞什么即兴表演，分镜剧本都不给。”
荀予安始终保持沉默，季明以为他还沉浸在试镜中，便喊道：“予安，予安？”
荀予安下意识道：“嗯？”
“我问你呢，”季明说，“大概剧情是什么？”
荀予安想了想，敷衍道：“是关于民国江南一个富商家族的故事，嗯……有点类似《大红灯笼高高挂》，男一号是老爷的嫡长子，不过我没看到完整剧本，林导只让我即兴表演其中一场。”
“宅斗啊！”季明讶异道：“独立电影人不都喜欢拍些边缘题材吗？这种顶多算是文艺片吧？”
荀予安说：“这我就不懂了。”
季明又问：“那即兴表演的剧情是啥？”
荀予安暗自叹口气，胡诌道：“剧中嫡长子和二姨太有染，被他庶出的哥哥当场捉奸在床，嫡长子一时失控，把哥哥给杀了。”
“我靠！够刺激！”季明点评道，“有点像老谋子的黄金甲！男一竟然和小妈有一腿，那这戏尺度应该挺大吧？我说予安，你可得想好了，虽然这种题材容易拿奖，但对你走偶像路线影响很大。”
“我本来就不想当流量。”荀予安心不在焉地说，“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磨炼演技，实在不行今后就混独立电影圈，先从基础做起。”
“其实也不错。”季明赞同道，“当个演技派挺好，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也不用哈着粉丝，还经常被黑们气得半死。”
荀予安唔了声，季明忽而想到什么，说：“那如果你真的试镜过了，展湛会同意吗？毕竟尺度有点大，我怕他……”
“我会跟他解释的。”荀予安打断道，“再说这是为了艺术牺牲，又不是拍三级片，有什么可反对的，我哥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季明嗯嗯点头，心情好得飞起，情不自禁哼起小曲儿，荀予安倚着车窗看街景，过了一会，忽道：“小明，咱们认识有多久了？”
“啊？”季明茫然看他一眼。
荀予安依旧盯着窗外，补充道：“我是说，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哦……”季明点点头，在脑子里回忆片刻，答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季家家宴，当时我好像七岁，你六岁，那么就是八、九、十……”
季明一边数数，手指在方向盘上轮流抬起，荀予安哭笑不得：“二十四减六再加一！这还用得着掰手指头吗？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我学渣嘛！”季明憨笑道，“哇，你不说我都意识不到，咱们居然认识这么多年了！”
“是啊……”荀予安唏嘘道，“十九年了，都有小半辈子了，真好！”
“那当然！”季明说，“咱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发小，一起上房，一起泡妞，一起打架，现在又一起干事业，往后我们还要一起享福，一起养老！”
“然后再死后同穴吗？”荀予安打趣道。
季明当即呸了声：“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讲话！”
荀予安笑笑，没说什么，这时前方黄灯闪烁，季明缓踩刹车，稳稳停在白线前，荀予安突然转头，朝季明说：
“小明，我们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依然还是好朋友，我相信今后也一定是，你说对不对？”
季明蓦然就愣住了，继而扭头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季明转而盯着红灯，认真道：“当然，一辈子！”
荀予安点点头，绿灯亮了，季明仍有些精神恍惚，后方传来一阵喇叭声催促，荀予安提醒他：“想什么呢，走啊？”
季明回过神来，马上起步加速，商务车穿梭于光影与车海中，季明紧紧握住方向盘，直视前方的路。
半个钟头后，荀家老宅到了，荀予安下车，季明降下车窗，交代道：“予安，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关于请老师的事，我先去打探清楚，确定了再告诉你。”
荀予安说好的，而后叮嘱他开车小心，商务车缓缓驶离。
夜十点。
荀予安倚着床头，朝手机里输入几个关键词：昏厥、抽搐、痉挛，牙关紧闭。
页面很快跳出一排信息，他逐条翻过去，大部分都提示病人可能是癫痫发作，诱因为遗传、或脑部损伤，以及服用过量精神类药品等。
荀予安想了想，再输入“服用过量精神药品会怎样”，结果显示：患者会出现幻听、幻觉、精神亢奋或萎靡，肠胃器官受损等。
看来林宴说的没错……荀予安看了一会，继而关灯，平躺在床上，怔怔凝视着黑暗。
“mortal先生，经过技术人员拆解检测，您这款手机里装了高级定位器，很抱歉我们无法提供这项技术，这种装置应该是军方走私货，追踪器持有人可通过连接商用卫星，进行精准定位，除了山区无法识别详细地形，城里各处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这两部新手机呢？”
“这两部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圣诞老人摆件呢？检测结果如何？”
“摆件只是被装了简易信号发射器，是单线程的，也就是说需要持有人主动发射信号，否则对方无法定位。”
“好的，谢谢了。”
~~
翌日上午，荀予安收拾妥当，离开卧室。
他走出去没几步，忽然驻足，匆匆返回，将抽屉里那个圣诞老人拿出来，犹豫少时，放进背包中。
“兰姨！”荀予安在一楼玄关喊道，“我去小明家了，他找我商量点工作上的事。”
“唉——！”兰姨从二楼旋梯探头，叮嘱道：“小荀先生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今天有新鲜的白斩鸡吃。”
荀予安说知道了，出门叫了辆网约车，半个钟头后，目的地抵达。
那是栋高档写字楼，荀予安循着名片上的信息，搭乘电梯到十五层，电梯门甫一开，蓝色logo赫然映入眼帘：
潜海之光心理康复治疗中心。
前台小妹朝他鞠躬问好，荀予安报上姓名，对方应该是提前接到吩咐，马上引着他来到一间办公室外，轻轻敲门。
“请进。”里面人说道。
“林博士，”小妹推开门，轻声道：“荀先生来了。”
里面坐的人正是林宴，他起身道：“荀先生请进，小鑫，你可以出去了。”
前台小妹微微颔首，转身带上门离开了，荀予安坐到林宴对面，两人彼此对视，一个从容微笑，另一个却眉头深锁。
“斯坦福大学心理系博士……”荀予安把手中名片放在桌上，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讽刺道：“林导，您还真是十项全能啊！”
“过奖了，荀先生。”林宴无视他的讥讽，礼貌地说，“坦白来讲，心理学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导演则是副业，甚至说就是个爱好，不过你我还真是有缘，居然两者都有交集。”
荀予安哂笑道：“我看这种‘缘’是您刻意制造出来的吧。”
“随你怎么想。”林宴双腿叠交，说：“怎么样荀先生，看来你已经考虑好了，愿意以患者身份来直面我这个心理医生。”
“你到底是谁？”荀予安注视林宴，冷漠地说：“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荀凌云派你来的？”
“我不会告诉你的。”林宴笑着说，“试镜那天我就对你说得很清楚，你可以选择不来，即便现在也可以马上离开，我绝不会阻拦，也不会再找你，不过我猜你会留下。”
荀予安一声不响地看着他，脑子里却在飞速地盘算。
这个林宴显然还有合作对象，表面上看他们是想帮助自己恢复记忆，但背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会不会和展湛有关？
荀予安拿不准林宴是否同荀凌云一派，因为逻辑上解释不通，但至少他能隐约感觉到，林宴似乎与展湛对立，所以如果他就此离开，他们会不会做出对展湛不利的事？
反之，若是他选择和林宴合作，那么他不但有可能恢复记忆，知晓过去的全部真相，还有机会揪出整件事的幕后黑手，也好让展湛有所防备……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对，你说的没错，那么就请开始吧，林宴医生！”
“没问题！”林宴大笑道，“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数分钟后。
荀予安躺在沙发椅上，房间内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林宴坐在他旁边，打开录音笔，低声说：“闭上眼，按照我的节奏深呼吸，吸——，吐——，再吸……”
“ok，够了。”林宴道，“失忆症患者都会有短暂的记忆闪回，或是梦到关于过去的一段往事，你不妨说说看，最近是否有这种情况出现？”
“我梦到六年前自己出了场车祸，”荀予安闭着眼，把梦中的情景朝林宴讲述一番。
“很好……”林宴听完，说：“现在请你开始在脑子里回想，目前你所知道的关于过去六年的全部客观信息，注意是客观存在、而不是他人告诉你的信息。”
荀予安深吸口气，于脑海里回忆一幕幕场景：私密wb小号、数十条厌世wb、压抑的火星文字、照片里的展湛，以及被刻上kz的摆件。
“接下来，请你放空思想，”林宴继续引导，“此刻你已经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这里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到处都是柔和的光，你漂浮在空中，整个人处于完全放松状态，你将用心灵去探索这个世界……”
靡靡之音在耳畔回荡，伴随着林宴的喃喃低语，荀予安只觉意识愈来愈迟钝，紧接着脑海里所有信息刷然消散，化成一道光，在白茫茫的空间里飞速穿行……
… … …
“荀先生，荀先生？”
“呼——！”荀予安腾一下坐起来，就见林宴正蹲在他身旁，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荀予安：“？？”
“荀先生，”林宴说，“时间到了，你可以起来了。”
荀予安茫然望着他，问道：“结束了？过去多久了？”
“一个钟头。”林宴答道。
“我都说了什么？”荀予安坐好，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什么都没想起来……”
林宴坐到他对面，双手交叉搭在腿前，低头沉吟片刻，似乎在回答荀予安，又仿佛在朝自己说：“怎么会这样？奇怪……”
“林导，”荀予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很有把握吗？”
“抱歉，荀先生。”林宴抬头，说：“我从业近十年，还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你明明看起来就是心因性失忆症，但为何会出现解离性特征呢？”
荀予安：“解离性？”
“你可以理解成精神分裂。”林宴解释说，“不过你的表象特征并不明显，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你的意思是说，”荀予安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我有精神病？”
“哦不，这并不能跟精神病划等号。”林宴做出个无意义的手势，说：“而且我不确定解离性这一点，毕竟它只存在于理论中，目前心理学界还没有任何被公认过的临床案例。”
“我被你搞糊涂了。”荀予安十分困惑，问：“林导，你能告诉我这一个钟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林宴摇摇头，说：“我一直在引导你进入深层催眠状态，但在最关键时刻，我感觉到有股精神力量在阻止你去探索自己的潜意识，我现在无法下结论，需要把你的资料电邮给我的导师，他是斯坦福最著名的心理学教授。”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荀予安问，“就等你导师的回复吗？还需要多久？”
“不知道。”林宴说，“我估计他也需要查阅资料，而且我们还要讨论，无法给你确切时间。”
荀予安点点头，林宴又道：“关于那部电影《般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接下来，因为弟弟这个角色与你有很多相似之处，相当于往事回溯的辅助疗法。
“用这种方法来治疗失忆症，效果不比催眠差，待你沉入角色，隐藏在潜意识的记忆就会有所松动，到时候再配合深度催眠，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说完他看向荀予安，郑重道：“虽然我对你有所隐瞒，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相较于我的目的，你的病情更吸引我，我希望把这个案例作为职业生涯的里程碑，也希望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挑战自己！”
林宴的眼眸里闪着光，透着坚定而疯狂的信念，荀予安足足静默了一分钟，最后沉声说：
“好，我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一点我解释一下，估计很多人可能没想那么深。
旧手机有追踪定位装置，但季明买的新手机没有，由此可见，过去展湛的确通过季明在监控安安，因为那会的安安并不正常。
但自从安安失忆后，展湛对他的心态转变很大，甚至跟刘泰明说自己想要放弃，所以这次新手机并没有再动手脚，而是选择给安安改造过的摆件，也就是说把决定权交给安安。
这也是安安心底倾向于相信展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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