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胡太医几近是被拖着过来的，他上了年纪，气还没喘匀。见到地上二人，脸色便是一变。忙给赵祗及孙晓柔先后探脉，又从侍童背着的药箱中取出银针，分别在赵祗几处穴位慢慢捻着下针，片刻，才颤巍巍地起身。楚妍下意识地给周遭宫人使个眼色，忙有宫女上前扶住他老人家。

        胡太医站定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捋着着胡子道：“皇后娘娘，皇上这并非中毒，而是被人下蛊了啊！”

        他一边让太监将赵祗个孙晓柔抬到床榻上，一边解释道：“这应当是南疆那边传来的，不过不知为何，这蛊毒并未种至圣上心脉。这本应是好事，只是……”

        胡太医叹息着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楚妍看了看他的神情，垂眼淡淡道：“胡太医但说无妨。”

        胡太医苦笑一声：“先帝禁巫蛊，常人碰不得这些污秽之物，故而老臣对此并无研究。臣只能暂且替皇上压制住，却不能根除。”

        说着，俯身下拜，“是老臣无能。”

        楚妍将其扶起之时，竟是在老人眼里混浊的眼中看到了泪水。

        “胡太医无需自责。”楚妍放轻声音，目光沉静地看向他。待老人平静下来，才道：“当务之急是保护好皇上龙体，皇上什么时候能醒就看您的了。”

        胡太医直起腰：“老臣自当尽力。”

        楚妍点了点头，复又叮嘱：“对外只宣称是孙充容有身孕了，皇上大喜，才专门请得您去看！”

        胡太医频频点头：“臣晓得分寸，娘娘只管放心。”

        交代地差不多了，胡太医写下药方后匆匆回去翻阅典籍，试图找到解蛊毒的方法。楚妍凝神思虑片刻，安排了几件事下去。

        一是让身形相似之人扮作赵祗，乘坐车辇回至寝宫；二是直接把孙充容住的地方封了，由从柳看管，反正今天这一出下来，众人都知从柳是她的人了；三是让手下按照名单把人处理了；四是让人去调查上回帮冯萱装病的太医，楚妍有预感，那个人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至于那些代表着各个势力的妃嫔……要封宫理由？可以。就说是皇上对第一个子嗣，甚爱之，当然要好好护着。查杀名单则是根据这些天自己调查的信息列出来宫中老人。

        本来是不该如此急切地出手的，证据都没掌握，人也没调查完。可是赵祗现今……她要是再不出手，怕是以后也没机会出手了。

        脑中飞快掠过所有需要处理和事情，楚妍揉了揉额头，看着躺在床上禁闭双眼的赵祗。兀自叹息一声：“倒是给我留下了个大摊子，亏得你前日给了我一支暗卫，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已是半夜，楚妍仍在处理事务。一团黑影忽地被扔了进来，紧接着一人从窗口一跃而入。黑影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滚了一圈才停下来趴在地上。

        楚妍挑了挑眉，放下笔，看向跃进来后就站在一旁阴影处的人，问道：“这是？”

        在暗处的人用沙哑的嗓子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太医。”

        呵，原是赵归辰手下，帮助冯萱的那个太医啊！暗卫的效率可真是够高的。

        趴在地上的黑影缓缓地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楚妍，一字不吭。楚妍趁机打量着他。一副尚算年轻的面容，二十又五左右，阴冷着一张脸，盯着楚妍。

        感受着对方寒毒的眼神，楚妍却也不怵，微妙地看了两眼他的脸色，问到：“诶？小暗，太医这脸是怎么了……”不会是暗卫给揍的吧？

        听到自己被这么称呼，暗处站立的人面色变都不变一下。反而是楚妍下方正勉力支撑的人，手一滑，差点又脸着地跌在地面上。

        万万没想到，害他那么狼狈的人竟有着这么一个名字。

        暗卫简略地汇报：“蛊毒，反噬，擒。”

        听罢楚妍了然一笑，蛊毒没命中赵祗心脉，看样子，倒是反把暗中操作下蛊的人给中伤了，暗卫见此便趁机捉了他回来。

        瞧瞧那人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脸泛青白，如同夜间的鬼魅吗？蛊，可不是那么好玩儿的。

        幸运的是，赵祗这该是有救了。该说不愧是气运之子吗？这种要什么来什么的巧合可是不常有。

        见下首的人始终昂着脖子，一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犟样，楚妍也不恼。顺手拿起桌角的一本小册，翻了翻，微笑的吐出两个名字。

        刚才还眼角朝天看的人脸色骤变，恶狠狠地冲楚妍道：“你怎么知道？”

        看样子是个直脾气，半点都沉不住气。她无非就是说了他的真名，还有他喜欢姑娘的名字。是她前段日子暗中觉得不对劲时就遣人调查的。

        楚妍不接话茬，慢悠悠地说着自己掌握的消息：“太医你来自南疆，在此潜伏多年。你与卢家姑娘情投意合，可惜她父母坚决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卢姑娘是个有勇气、真性情的女子，私奔于你，不顾艰苦。”

        被提及心爱之人，男子神情柔缓下来，但依旧警惕地看着楚妍。

        她视而不见，又道：“可赵归辰突联系于你，你身负重任，为了安全，便请你家主子帮忙照看卢姑娘。”

        男子抿着唇不说话。

        楚妍突地叹息一声：“可你却不知，你家主子怕你任务完成不了，专门把卢姑娘看押起来了。可怜她都有了身子骨，正等着你回去呢，她绝对没想到你正在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吧！”

        男子眼里闪过震惊、慌乱、愤怒、不可置信……最后目光落在楚妍身上，化为浓浓的戒备：“我不信！你休想诳我！”

        预料之中的反应。楚妍淡淡到：“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信不信在你。”

        见其脸色变换不定，她便顺势补上最后一根稻草：“太医应知道，你的任务并未完成。”所以，可想而知，顺王的二子，赵归辰他会怎么对待你的妻子。

        听明白了楚妍未尽之意。仔细对照主子赵归辰平日里言行以及临别时妻子的状态，他不得不承认，他上方之人，所言……大抵是真的。

        妻子有孕，他有后了。可任务……

        闭眼，复又睁开。他颤抖着伏首下拜，以头抢地，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身子不再颤抖，一字一顿：“恳请娘娘救我！”

        说完后，半晌，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回应，他心里不由一凉。正在焦急不安时，楚妍沉吟着，扯了一句不相干的：“本宫听说南疆人最重承诺？”

        太医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划破掌心，从袖口拿出一只虫子，握拳把血滴在上面，然后捧着它干脆道：“此蛊与下臣性命相连，交付与娘娘。但凡有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我南疆人最高的承诺。”

        说罢，他便知道，此后，再无退路。可莫名的，他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

        始终在一旁默立的暗卫看完这一幕，垂眼朝着楚妍低下了头。他，大概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信任是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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