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官坟
二十二伯妈每讲完一个故事,萧鹤,沈薰衣和沈恩衣三人就直喊:“二十二伯妈,不行,不行,你就再给我们讲一个嘛,再讲一个!”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可地里的活而那么多,为了使生活有意义而大家劳动起来不打嗑睡,惠智兰心的二十二伯妈故意找时间卖关关,等大家三请四请,于是,她又再次绘声绘色讲下一个。
她边挖草边唱着说:
“天上星星颗颗黄,
有钱没讨后来娘。
前娘杀鸡留怕腿,
后娘杀鸡留仔肠。”
二十二伯妈唱完这歌就开始讲后妈埋儿的故事。
后妈埋儿。
“有一户家庭,做后妈的妇人不满丈夫与前妻所生的机灵可爱的孩子,于是,她软磨硬泡,让她的丈夫把一个天真无邪,活奔乱跳的孩子拿去郊外找地方埋了!”
沈恩衣听了,忙十分紧张地问:“是我们雅娘寨的家庭吗?那郊外是青岗堡?”
二十二伯妈语重心长地笑笑,说:“不知道,老人们怎么说我就怎么道!至于是不是我们雅娘寨,是不是青岗堡,我就不得考证,但后妈埋儿的事,却是真真正正的有!”
沈恩衣不再问了,她的心跟随着小孩子的命运开始疼痛不已地走下去!
她家的地,四面都坟!
各种各样的土垉垉,里面至少各种各样不同的主!而她的一生,一旦祸至,也都会稀奇古怪地梦到青岗堡的这些土垉!
唉!怎么个鬼!
世界怎么人人鬼鬼的!
既使现在,面对如此之多的土垉,虽然它们不能像有时她的想象那样爬起来咬人,沈恩衣的旁边仍有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姐姐和二十二伯妈,但她的心仍是怕的!
年幼,活怕死!殊不知人间死怕活!
二十二伯妈说:“后妈埋儿,小孩子他什么也都不懂,他们以为有糖吃,大人一哄,也都高高兴兴的去了,哪怕是赴死亡之宴。
在后妈心肠歹毒埋儿事件中,面对天真可爱的孩子,做父亲的心软了,他良心发现,只埋了孩子腰部以下的地方,腰以上的部分留了出来。
他埋儿后回去给媳妇交待,做后妈的毒妇一听,大吼道:“我叫你埋儿,埋儿,而不是栽花!”
是多毒的妇人,把埋儿讲成了栽花!
“我不忍心!”毒父说!
“你不忍心!那你选他还是选我?”
孩子的父亲沉默了,他当然选毒妇,不然,他也不会去埋什么儿了!
毒妇拿了锄头气冲冲地走出去了。
埋在土里的可怜孩子,他看到毒妇,还以为这个比他大许多的女人来接他回家了,他开心地拍着两只小手,高兴地喊“妈妈!”。
“妈妈”二话不说,她猛地抬起锄头,一铁吨下去,“咚”一声,就脑浆四溅地把小孩活活打死了,可怜的孩子,他还想着要那个毒妇的抱抱!脑浆开的花,叫什么花?”
沈恩衣听得心如刀绞!
毒妇,埋儿,脑浆开的花,那是什么花呢?她一瞬的耳聋目鸣,听不到二十二伯妈讲的脑花!
二十二伯妈讲完后,她又忧伤地唱:“天上星星颗颗黄,有钱不讨后来娘,前娘杀鸡留怕腿,后娘杀鸡留仔肠…………
二十二伯妈的故事讲了几十个,个个孩子们的命运最后都是惨死伦理之上,后妈歌二十二伯妈唱了几十回,活干完了,大家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天色还早,我们去遇见磨菇吧。
唱锦鸡过路尾巴拖的长头发青丝姑娘站在官坟沈恩衣家的山林里说:“薰衣,如果我也有你家这样好的一片山和水的话,我也就不嫁人了!”
沈薰衣开心又好笑地问:“长大了也不嫁?”
那姑娘说:“不嫁!”
沈薰衣说:“当人姑娘,该嫁而不嫁,那留在家里做什么?”
那姑娘说:“自然是割草要柴唱山歌呀!”
是的,好山好水,割草要柴是农家子弟们一律的本份,唱山歌,那就赶人心情!
俗话说:“你不在这条坡,你唱不了这个歌!”
官坟沈恩衣家的山是整个坡,听说分田地时,大家都嫌那太远,不想要,分的人没办法。一咬牙剁脚,就划了片大的。
官坟也是有故事的。
二十二伯妈讲:“官坟开始只有一祖坟,逝者葬下去后家人在坟上插了竹子,不久后,竹子活了,那户人家子孙后代升了官发了财。
请先生一看,原来是祖上积德,那祖坟葬在了龙脉,官坟官坟就叫开来,再也不改了。”
在沈恩衣童年记忆中,官坟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迷人,对于许多人来说,官坟是个不可多得的墓林园。
但在沈恩衣心中,逝者永垂,我们不去讲它吵它。只说说那里的风景,山清水秀,名副其实。
溪里的虾捉了可以直接放嘴里嚼了吃,沈恩衣捉了只浑吞,一整个放到口里,喝足水吞下去,惹得许多同伴们大笑。
上树呢,沈恩衣也没别人快,简直一无是处。
最美好的就是拿根口袋满山的捡松果,在她们的土话里,松不叫松,称为朝毛。松针也有它十分好听的名字,叫朝毛须。
朝毛树大到一定程度把筋刮下来,点火最快,大家称为油柴。是树林中十分抢手的东西,捡朝毛果要去别人家的山。
沈恩衣家的山,多水多草又隐藏大量悬崖,树也十分之九的长着杂柴,在大家看来,不是朝毛和杉树都是杂柴。连杨梅树鸡勾树也是,简直快要把那两种树当宝了。
遇见“女人树”,沈恩衣问母亲:“那是什么树啊。”
母亲说是女人树,也对,它结的果跟女人的□□是一模一样。
沈恩衣想去摘一颗,母亲不让,她说女人树里有浆,会弄脏手的。沈恩衣想:“有浆的女人果,男孩子们见了会害羞吗?”
遇见五倍子。沈恩衣问父亲:“那是什么树?”父亲说:“是五辈子。”
不久,听说五辈子是药,晒干了每斤能卖九块钱,许多人去摘,沈恩衣官坟里的山,五辈子就全都不见了。
五辈子的中间是空的,并且住了许多小虫,沈恩衣想,小虫才是别人想要的药吧。
沈恩衣特别想长大后成为一名医生,这不止是她兴趣爱好的痴迷,更因为她的哥哥沈心衣长期以往的颠斜病!当医生好,当医生可以救死扶伤的同时,自己可怜的哥哥也能长久以及健康的活。
香叶是沈恩衣跟着一位远房亲戚去采摘时才遇到的,这位亲戚是做香卖的,每年都会来她家的林子摘叶子。
“树太高,你为什么不把它砍了?”沈恩衣边爬树边问!
“我砍了树,明年讨什么?”那位亲戚语重心长的答!
炮长叶,明明是很绿的叶子,一放到火里就炸起来,后来沈恩衣懂了,火的热量使它们的叶面迅速澎涨,“啪,啪。”它们就像吹到极限的口香糖,一下子全爆裂了。
茶叶,放嘴里苦苦的,但人们仿佛是约定好了似的,喜欢越苦越有味,还给它们取了个别致的名字。
叫苦丁茶。
有时,生活也会给贫瘠的沈恩衣加点料,一次,她和哥哥沈心衣,还有另两个同伴,他们在坟堆区发现一棵红到透黑的甜杨梅,大家简直高兴坏了。
吃饱了,几个人摘满满的装一大包回去。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是这样,坟也是如此!高高的草,因无人,又是坟区,才得这一次盛世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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