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马到
你拉过马吗?那种人走在前面,从底处往高处牵的情况?
不管你拉不拉过,沈恩衣拉过。
人走在前面若跑不快,马一跃而上就会把人撞翻倒地,所以,马上和马到,都是表明神速的意思。
实际上,在沈恩衣看来,马到其实并未脱离村庄院落的人家,甚至还有房屋包含在里面,马到马到,马上就到,名副其实,字字取得金玉良言。
马到的地瓜是沈恩衣和沈薰衣的最爱了,地瓜有公地瓜和母地瓜之分,公地瓜长得粗枝大叶,结的果肥头大耳。
母地瓜呢?细皮嫩肉。
但大人们说:“公地瓜叫猪地瓜,是猪吃的,如果不是猪,吃公地瓜的人也会变成猪,因为着实笨呀!母地瓜是人地瓜,是人吃的,只要你抓到它,可以放嘴里了,母地瓜地香呀,不用水洗,常言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呢?
沈恩衣孤独地想:“大人们的世界可真难懂。不过公地瓜里面有虫子,人不是小鸟,肯定是不愿生吃虫子或者什么虫子都吃的!”
扒完地瓜,沈恩衣就去田脚下面的水沟边那棵青岗树底下找树油里的甲壳虫,有时她偶尔获得一只,就捉来用线绑着玩。
这时,她可梦想成真,正儿八经地当起了树医生,医生可真好呀!她想:“如果将来,我没出息,考不上医专,或者我有出息,考上了医专,可家里又没钱,我念不成大学,当不了医生,那我嫁个医生如何?”
嫁个医生,小小年纪,沈恩衣第一次想到用嫁人来实现梦想!而且还是嫁个医生!这样想的同时,也足够证明了原生家庭在她的心底产生的自卑!通过嫁人改变命运,她也深深地感觉到了这种行为让自己显得多么的卑鄙无耻和下流!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自己不是医生而嫁个医生,人家医生会看上自己吗?现在的人,不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吗?”
沈恩衣苦苦地笑了一下,她笑自己太傻太痴,大概是玩够了也放了那树虫,才脑子一横头发一甩,温柔道:“沈恩衣呀沈恩衣,你还是别胡思乱想和痴心妄想了好吗?医生!医生有什么好,医生这职业是要经常面对分离和尸体的!”
沈恩衣如此阿q精神的自我嘲讽一番,她拍拍身上的尘,继续迎接生活中更多的尘,贴切地呼一句:“你还是早回家帮父母的忙吧!”
有一回,年村不好,老天爷接连下了一礼拜的雨,大雨倾盆,住学校的老师第二天醒来水都淹到床脚下面了,住校老师的拖鞋,锅碗瓢盆早在水里不停的游泳,上下浮沉,呼喊救命了。
家近的罗付生校长每次一下雨,他都大公无私,先管学校再管他自家里的农田,沈恩衣经常看见他披着搠衣戴着抖篷冒着大雨,还一边咳嗽边拿着锄头在学校的排沟艰难抢险。
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水沟直指学校,多亏了罗付生校长一次又一次全力以赴,学校才相安无事。
有这样的校长沈恩衣感到无比的幸福,下雨天,她在自家的阳台看院里的花草兵荒马乱,比较自身处境也会感觉很幸运。
这次,校长在奋力的挖排沟,风太大,雨太急,风把他的斗蓬吹掉了,罗付生校长大手一挥,索性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就那样湿嗒嗒的站在泥水和雨雾中。
沈恩衣看了大为所动,心想:“他不愧是我们的校长!他不愧为我们雅娘寨岩脚村的一个人物!”
想着,她真想马上跑过去帮场。
这时,父亲沈梁山也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回来,他说:“恩衣,你披张油纸赶紧去马到,沟里的水听二十二伯爷和十九哥说,全冲到我们家田里去了,你把水隔回沟里去,记住,隔回沟里,别隔到旁人家田里去,若隔到别人家,别人家的田怕也受不住崩塌了,你一路跟沟确定这个,这天,这雨下得,都不对劲儿。”
沈恩衣于是领命前去,她到田里一看,不止是她家的,所有的梯田全都像香槟酒一样,上面的满了往下面倒,随处可见大瀑布。世界呢,也跟孙悟空的水帘洞瀑布口一样!
沈恩衣隔了沟里的水后,她又跟沟奔去另外一块田。
万幸,还好另外一块田没事。于是她雨中不逗留,快速折回,就在她差不多走到沟边的青岗树那时,她看到上面的田真奇怪,只见沟上面的石块和泥土都能源源不断的渗出水来。
“快走,快。”
父亲沈梁山冲过来嘲沈恩衣大喊,沈梁山太激动了,他的声音颤抖,就连他的手和脚都在拼命的乱比乱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沈恩衣闪一旁时,她刚刚站的地方就给大田的土踏下来整个全军復灭地盖住了,大瀑布的水更是洪头猛兽源源不断的往下蹦。
好险,又是父亲救了我!沈恩衣后惊不觉地想!沈梁山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嘴唇已经乌紫的沈恩衣有没有事。
沈恩衣止不住后怕地打着摆子轻声又担心地说:“没,就是我们家的田,它垮了。”
沈梁山看沈恩衣没事后,他才接着注重田,在自己孩子和田之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孩子!
是呀!田崩塌了可以砌,花几个时日砌回来就是,但如果是泥石流踏方的土把孩子埋了,人坏了怎么办?他养她那么大,别说孩子不幸,孩子不幸了后他从此又怎能安生?
父大如山,同样,责任也如梁!沈梁山抹把雨泪,他和孩子,第六感觉,如此准!反正就是感觉危险,反正就是不顾一切去救!父女俩嗑嗑碰碰到一生,许多时候两人也是非常心有灵犀的!
踏方一瞬,沈恩衣能感觉到自己与死亡如此的近!刚才若不是父亲焦急又深情地叫她,死亡来临,人的潜意识是慌与空白!
人的脚是哆嗦却走不动的!
沈恩衣没事后,沈梁山这才没命地往上跑,他现在要去救他的田,他的鱼,他的秧苗与田水!
踏方崩掉很大的口,如果不将缺口快速堵住,既使下雨,水源充足,按这流法田也会干!
“父亲,我来帮忙!”沈恩衣说!
“好,去搬石头!”
两人相互配合,一点点的把水堵住。沈恩衣跑前跑后!
“那么大的瀑布,鱼也跑了,秧也倒了,如果不是父亲,我估计就在这场怪雨里折损了!”沈恩衣不敢讲死去,她想,还好天不此决!自己如果就这样不幸死去,爱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她又对得起谁?
还好万物皆有去处,万事皆有人性和理!踏方下去盖别人家田,别人理解,也不骂!这天灾人祸,谁讲得清!
时隔多年,每当沈恩衣回想起那石破天惊的一幕,最多的感受是对父亲的感恩和深切体会,人在处于极度恐惧时,是可以看见上帝的。
像过马路,面对着一辆飞弛而过的汽车,你就不知该往前还是退后,因为,当时当地,你既无法猜透车子的思维,手和脚也全变了,变成不是你使唤的。
沈恩衣因而更感激生命,她尽量不去想恐怖的东西,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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