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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往事试探


珊德拉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枕下的魔杖。在确认到黑檀木熟悉的触感之后,她侧过头望向窗外。没有一丝阳光,湖面上氤氲着灰色薄雾,对岸的树木与远处高耸的塔尖显得飘渺,像极了梦境中的景色。

        她想起昨日睡前收到的信件,大意是嘱咐她与施瓦茨家族接触时切勿露出破绽。德国的这个纯血统家族有着古老的历史——与之同样悠久的是他们对黑魔法的热衷。施瓦茨家族声称其祖先是黑魔法最早的发明者,尽管这一说法无从考证,他们仍被德国的普通巫师甚至魔法部所忌惮。

        传说舍弗辛·施瓦茨与盖勒特·格林德沃自学生时期就有交情,前者在1920年左右却突然音讯全无。这是邓布利多派珊德拉前来调查其家族的原因之一。珊德拉对格林德沃了解得并不多(从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e的魔法史就能看出,这位实战优等生并不擅长历史),但她推测邓布利多想要阻止伏地魔变成第二个格林德沃,或者说,他想确认这件事不会发生。

        对岸的城堡就是施瓦茨庄园,她在人烟稀少的湖边旅馆逗留的目的不言而喻。珊德拉收回思绪,她需要尽快见到施瓦茨家如今在世的唯一成员,拉斐尔·施瓦茨,名义上他是家主——只要他养育几个继承人,那么施瓦茨便又可被称为家族。至于二十一岁的施瓦茨为何未婚,珊德拉还没有找到答案,但这可以证明他暂时没有与其他家族结盟的意愿。

        经过一周的观察,她发现施瓦茨每日中午时分都会到湖边散步。那时雾气散尽,从珊德拉所在的地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

        ——

        这日中午,珊德拉在湖边叫住了高大的青年。他微鬈的金棕色短发以及深邃眉眼都与珊德拉在报纸上确认过的模样无异,英俊一词并不足以形容他宛如从古代巫师肖像中走出一般的神秘感与隐约的威严。

        “你是?”青年微笑着用德语问。珊德拉向他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先生,我是珊德拉·赛尔温,从英国慕名而来。”

        她在现身之前使用了混淆咒,不出意外,施瓦茨此时看到的应该是消瘦的中年女人。

        “你的德语很熟练,”施瓦茨赞许道,“当然,混淆咒用得也不错——可惜这是我最擅长的咒语之一。”

        珊德拉只好解开咒语,又一次毕恭毕敬地垂下头:“我的荣幸,先生。”

        她惊讶于施瓦茨并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却也开始盘算脱身的方法。如果与他交手,她毫无胜算。珊德拉决定将计就计,“事实上,我此次前来并没有告诉家族成员,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来过,否则他们会杀了我”

        “噢,等等,我差点忘了,”他突然有些浮夸地说,“绅士不该让一位女士站在深秋的冷风里,是不是?跟我来吧,我们去暖和些的地方聊。”

        说完,他径自转身向庄园走去。

        珊德拉沉默着随施瓦茨踏进幽深的古堡,在门的两边以及墙面上闪烁的明亮烛火让她想到了霍格沃茨。看似笨重的石门在身后迅速地合上,她也随之地紧张起来。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身后的魔杖,却不忘观察这富丽堂皇的大厅。枝形吊灯尖端垂下的水晶、漆黑的长沙发、精心雕琢过的壁炉,这里与她想象中的黑魔法世家有些许不同。

        施瓦茨走到沙发前示意她坐下,“现在告诉我吧,赞德拉,你为何而来?”

        珊德拉忽略了他错误的发音,恭敬地说,“有一位先驱者十分喜爱您这样的人,以及拥有纯正血统的古老家族。”

        这时他正对着沙发对面的壁炉,为了生火而挥舞魔杖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再开口时,施瓦茨的话语显然比先前生硬许多:“现在施瓦茨已经不是个家族了,我单枪匹马着实无法帮到你们,何况,我没有离开德国的打算。”

        “施瓦茨先生,请允许我说下去,”珊德拉淡然地勾勒着演练过数次的台词,“如果您像舍弗辛一样作出贡献,这就不会是您家族的堕落,而是伟大利益的开端。”

        施瓦茨笑了一声。

        “我的曾祖父的确曾经为格林德沃效力,”他的声音里含着青涩却令人畏惧的威严,“但我并不赞成他的做法,也讨厌所谓的更伟大的利益。”

        他回过头望向珊德拉,先前还透着温和的金棕色眼瞳里如今却写上了轻蔑。

        “先生,我不认为崇尚力量是值得鄙视的,”珊德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您对我来说十分值得争取。”

        “黑魔法来源于仇恨,他的力量也是。”他说。

        珊德拉看到了他表情中的压抑与痛苦,这让她无端地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她还没有等到回信的人。

        “这是一种诅咒。想想吧,如果你的父母乃至祖辈都无一例外地杀过人,你会觉得这很光荣吗?你会感到幸福还是满足?”施瓦茨步步逼近,珊德拉猛地站起身来:“先生,服从不代表认同。”

        “我需要一份投名状,否则赛尔温家绝不会放过我,他们都是疯子……”她有意识地让手指颤抖起来。

        “我固然同情你,但有太多事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施瓦茨说,“为了改变,我付出了代价,也会不断付出代价。”

        珊德拉开始不知所措了,她不确定该继续试探还是摊牌。代价,他指的代价是在他少年时突然失踪的父母吗?邓布利多为她提供的档案中写:拉斐尔·施瓦茨的父母尽管是在魔药爆炸中意外身亡,很有可能是施瓦茨本人参与其中。

        这意味着施瓦茨有可能是个和食死徒不相上下的疯子,但邓布利多更加乐观。他告诉珊德拉,施瓦茨或许是想要脱离黑魔法世家这一传承,因而才走了极端。何况德国在45年格林德沃被囚禁之后就不再出现巫师对麻瓜的袭击案件,施瓦茨家也毫无反抗地走向了没落。如果珊德拉可以阻止他参与英国的纷争,起码可以避免德国再一次沦陷。

        在犹豫的短暂间隙,施瓦茨的魔杖已经指向她。

        “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珊德拉用最短的时间收拾好情绪,淡淡地说:“您可以用个钻心咒再问,或者准备一瓶吐真剂。”

        她在口腔内含着可以让吐真剂的成分产生变化的另一种固体药剂。至于钻心咒,除非两个或以上的人同时对她施咒,她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反咒维持理智。那是无声咒中最为危险的一种,它可以短暂地阻断□□的疼痛——直到施咒者的思维彻底瘫痪,不再有能力继续重复咒语。

        但当两个以上的钻心咒叠加时,这个脆弱的反咒就会失去效果。

        一般情况下,傲罗与打击手都会习得这个咒语,但很少有人使用,何况一对一的情况较少。

        施瓦茨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依旧不以为然,“我不想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孩子。”

        “我已经毕业了,先生。而且您显然不比我大多少。”

        施瓦茨爽朗地笑了起来,“那么,让我来猜猜吧。你或许并不服从于伏地魔……”

        “那只是现在!”珊德拉让自己歇斯底里起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并不认可我的实力,所以我需要靠这种方法证明自己,你不明白吗?”

        “记住,我接触过的黑巫师比你要多得多……我很清楚他们会展示出怎样的能量。”施瓦茨端详着珊德拉的表情,严肃地说:“你可以证明,你没有在撒谎。”

        证明——珊德拉在拔出魔杖的瞬间想到了许多咒语,最后清晰地停在她脑海中的是一段瘦长、局促却锋利的字迹。

        “神锋无影!”

        她仿佛听到有无形的能量割开身旁停滞的空气,随之而来的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壁炉上方一个空置的花瓶被击中,瓶身在刹那间碎作粉尘。

        “很抱歉损毁了您的花瓶,”珊德拉放下魔杖,将不耐的神情投向施瓦茨:“现在您相信了吗?”

        短暂的沉默。

        “我无意再试探你,”施瓦茨的微笑略显疲惫,“看来你确实会一些黑魔法,尽管我认为你试图隐藏一些事物……”

        珊德拉不敢再激怒他,如果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让他向伏地魔这方倾斜。

        又是一次沉默。

        施瓦茨微笑着问,“如果你不想隐瞒什么,为什么要用大脑封闭术呢?”

        “这和您没有关系,先生!”珊德拉厉声道,“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让人看到的心事,您没有资格过问!”

        “是吗?”施瓦茨忽然笑了笑,“是关于家人的事吗?”

        珊德拉又把他先前的话语咀嚼了一遍。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仔细思考,只得依靠直觉走入下一步。

        “我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就算见过,我也一点都不记得了。”她轻声说,“为了找到他们的痕迹,我只能走上和她们一样的路——您不会明白的。”

        施瓦茨的目光在她身上留驻了片刻,那是一种珊德拉不能完全读懂的复杂神色。他好像很失落,但同时还有更深的忧郁在他的眉眼间铺展开。

        “这么说来,我和你有些相似之处。”他缓缓地说,“我的父母抚养我长大,这和你不同,但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原本,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沉溺于黑魔法,沉溺于对无力反抗之人的折磨。”

        “是什么阻止了您?”珊德拉用带着敌意的语气问。施瓦茨的立场她已经猜到了大半,但她不能过早地放松警惕。

        “你刚才念出那个咒语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他轻轻反问道,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教师——像邓布利多经常做的那样。

        珊德拉波澜不惊地答他:“是仇恨,施瓦茨先生。”

        施瓦茨的视线落到先前摆放着玻璃花瓶的地方,像是在对自己说,“用仇恨驱使自己往前走……这等同于永无止境的堕落,而快乐却离我越来越远。

        他们要我继承这一切,而我却无法娴熟地掌控那股力量,几乎疯掉,于是我只能靠自己结束这一切——也因此,我无意再搅入你们英国人的纷争。我只想安静地迎接我该有的结局。”

        看来邓布利多的猜测是对的。

        “好了,我说得够多了。”他拍了拍手,大约是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有了我的前车之鉴,希望你不要盲目投入你们那位黑魔王的阵营。你该珍惜自己还有得选,赞德拉,趁还没有杀过人。”

        他不像在撒谎。珊德拉在又一个混淆咒下稍微有些吃力地对他使用了摄神取念,她看见一个少年在雪地中哭喊着说他不想杀人,而他的父母则让一只失去意识的猫悬浮在他面前,正以肮脏的唾骂逼迫他念出杀戮咒。

        ‘这是施瓦茨家的祖先发明的咒语,你这白痴,给我杀了这低贱的东西!’

        ‘拉斐尔,你真是个废物,为你抓回来的猎物还得让我动手。’

        ‘不要!爸爸妈妈,别杀它,求你们!’少年高亢的嗓音里满是哀求,然而中年男人却扭曲地笑着说道:‘阿瓦达索命。’

        珊德拉立刻结束了摄神取念,施瓦茨对她虚弱地笑了笑:“你知道德国魔法部有多差劲,即便他们这么做了无数次也没人来抓他们,仅仅因为他们伤害的是动物——还有我们家的头衔。不可饶恕咒,你们英国人也这么叫,对吧?”

        珊德拉点点头。施瓦茨示意她坐下,然而她还站在原地。舌下的固体药片快融化了。

        “格林德沃倒台之后也没有人真正地反省,谁都不觉得杀戮本身就是罪恶——你知道吗,赞德拉,这里的人发自心底希望再出现一个格林德沃,这样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

        “所以你的父母并非死于意外?”

        “我一直等着魔法部的逮捕令。但那场意外伪装得很成功,死掉两个杀人狂也没有人在意。这确实很荒谬,”施瓦茨好像在说他知道珊德拉不会相信,因为他自己也在看清所谓真相时觉得万分可笑,“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施瓦茨先生和女士,但当他们死了之后,这么称呼他们的人却说他们早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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