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碰瓷儿
大一上完英语课、军事理论课之后，安排一下午的社团参观活动。
在学校主干道两侧，社团纷纷搭起各具特色的宣传点，社团前辈拉住路人宣讲各自社团特色优越性，发放宣传单。付小多陪着林正颖、李佳沿街走去，仿佛亲历一场cosplay展，被五花八门的宣传搞得眼花缭乱。
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素白帐篷上装饰白绢，远远看去恍若出殡，因此门庭冷落，所有人都绕开走。
李佳拉了拉林正颖：“天后，那是哪个部门，搞这么衰是让人入社呢还是吓人呢。”
“那个呀，还能是什么？”林正颖不能辜负她八卦小天后的名号，当即科普，“胡仙盟呗，先是出了人命，这会儿连狐仙祠都塌了，他们不丧谁丧。”
付小多的调查与天后信息相符，径直向那丧棚走去。
李佳叫她：“小多你干嘛去？”
“去看看。”
“你疯了。”李佳在背后叫。
“她去正好，咱们等八卦。”林正颖拉住李佳，冲付小多道，“加油，我看好你！”
付小多走近那个无人问津的社团宣传铺，只见白绢簇拥着当中几个字“胡仙盟”，几个高年级师姐默然坐在棚下，脸上表情仿佛哀悼。
付小多驻足片刻，无人理她，只得上前询问：“请问……”
其中一个师姐抬头，打断她：“你要是想问周妍的事，我们不知道。”
“不是，我找田橙。”付小多干脆地说。
“田橙啊。”师姐语气缓和了点，“她是我们成员，怎么了？”
付小多心道果然，田橙对周妍的愧疚不是假的，眼泪也不是没来由的，那日同她聊到狐仙祠，田橙就不再说，明显是心里藏着什么。
“是这样，我是田橙师姐老乡，邯郸的。”付小多开始脸不变色地编，“我报考南又开之前，她就经常跟我提起胡仙盟，让我如果考上一定要来参加，说这边有一位很灵的狐仙，但没想到我来了，她反倒避而不见。”
胡仙盟各位师姐闻言纷纷叹气：“你还是别找田橙了，她最近恐怕不敢引荐新人了。”
“为什么？”付小多打量了一下社团宣传点，故作惊讶地：“社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几位师姐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最先和她讲话的师姐起身，将付小多拉到角落里：“周妍你知道吗？就是前两天在狐仙祠出事的那个，被人杀了。”
付小多点点头。
“田橙是周妍的引路人。”师姐说，“胡仙盟本来是个私下里成立的社团，虽然狐仙很灵，但是对外不能宣扬，所以在学生中间是一传一、一带一地入社，周妍就是那么被田橙带进来的，没想到出了事情，狐仙祠也毁了。师妹你暂时也别找田橙了，她心情肯定很糟。”
“知道了师姐。”付小多乖觉地答应着，又问，“不过我还是很感兴趣，胡仙盟最早是谁成立的，又为什么叫胡仙盟，而不是狐狸的那个狐仙呢？”
“我们这届最早加入的人就是杨晔了，”师姐示意在场的一个女生，“胡仙盟已经存在十几年了，最早是谁建的我可说不清了，你还是问元老吧。杨晔，你给师妹说一下渊源。”
被叫到的女生缓缓从位子上起身，动作拖沓，相貌也有些阴沉，她走到付小多面前，抬眼盯过来，“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付小多挠挠头：“本来是想加入的，加入不了，也想问清楚，解开心里疑惑。”
杨晔点点头，似是认同了这个理由：“狐仙祠原名都总管庙，是为供奉守印胡仙之用，为避讳狐仙本名，当地都称之胡仙，所以我们的组织就叫胡仙盟。最早成立胡仙盟的是一位叫李岚的师姐，应该是九几届的，具体哪年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些年来，狐仙每每显灵都是有案可查的，胡仙盟里你随便问哪一个都能给你举出一堆例子，比如我个人吧，我刚入学时学习成绩差，到了实践阶段，进不了想进的实验室……”
跨过了最初的怀疑之后，杨晔就开始滔滔不绝，付小多压制住自己传播科学抵制迷信的冲动，耐心听到后面，发现杨晔居然也是生科系的，当即互相扫了微信，恋恋不舍地相互告别。
付小多往回走，在左右递上来的几乎把视线遮蔽的宣传单缝隙里，寻找林正颖、李佳。
远远只见二人正从一个穿着黑袍的女生手里接过宣传单。
黑袍的女生神神秘秘地：“加入圣子社团，大师会保护你们。”
林正颖问：“大师会开桃花运吗？”
女生上下打量她，平淡地：“这要看你自身姻缘了。”
“那我加你们社团干嘛，嘁。”林正颖随手扔了宣传单便走。
李佳连忙抢过来，双手合十告罪，“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师见谅，大师见谅。”
付小多哭笑不得地追上去，这才看清黑袍女生所在的社团名讳——圣子社团。
正想着这学校真是什么都有，这怕不是邪教吧，就被黑袍女生拦住。
“邪教害人。”女生说。
付小多当即点头：“对，没错。”
女生欣赏地看着她，一张同样的宣传单递到付小多面前，“狐仙祠血案已经给了我们警告，除了圣子社团，其他社团都是邪教，来吧师妹，加入圣子社团，圣子会在即将来临的灾难中保护你。”
付小多撒腿就跑。
女生的声音不屈不挠地从背后追来：“灾难就要来了！”
被圣子社团一搅和，刚刚锁定的好友又一次消失在人流里，付小多只好放弃她们，自己先回寝室。
穿过小路时，耳际传来两个节奏的脚步声，其一是她自己的，另一略快，仿佛在向她追来。
付小多猛地回头，背后无人，风过，小路两旁槐树叶子刷刷作响。
想起之前神秘少年的提示“有人暗中盯着你”，付小多不禁心头发毛，快步向前，穿过这条小径，前方就是校园主干道，为方便出行，对机动车是开放的。
然而放眼可见的热闹，却往往更能衬托出所在的孤寂。
付小多的脚步快到几乎是在跑，正因为此，周围一切可能的动静都被她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取代了。
耳际呼吸起伏，咚咚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
她不停地向左右看去，树影流过眼角，向后，向后……往来的车辆与交谈的人声就在眼前。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却抛不开头脑中尖锐长响的警鸣，那就好像她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从背后追上来的巨大阴影。
路旁以及头顶的林荫密匝匝地向她压来，最后一刻，付小多猛地一跨，冲了出去。眼前赫然一亮，她刚要对着满眼人气儿松口气，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推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主道冲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中，白色玛莎拉蒂横停路中。
付小多坐在地上，看到车轮子在自己眼前而不是身上的下一秒，就回头看向路边。
来往的人流此刻统一停下脚步向她看来。这一刻，如果说谁的行为最可疑，付小多想，那就是坐在路当中的她。
因为所有人都指着她：“哎妈呀，差点给丫吓出心脏病。”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看见豪车就不要命。”
“怎么不撞死她！”
付小多：“……”
顶着巨大压力，付小多坚持不懈地在这群没口德的看客中间寻找疑犯。而这时，看热闹的目光却极为一致地离开她，转向，定住，同时所有人脸上挂出一副傻相。
原因是，玛莎拉蒂的门开了，周身雪白西装的帅哥款款下车，一个简单的甩车门的动作就足以让整条路冻结十秒。
付小多顺着路人的视线看过去，慢慢半张开嘴：我，靠。
这货骤然间换了一副行头，但他那天打雷劈的脸付小多不会认错，正是狐仙祠那厮。自己这么狼狈的一刻，他却优雅得好像天神下凡玩闹一遭，凭什么，凭丫颜值高吗？！
“你是不是想谋杀！”一瞬间火大，付小多冲口而出，“学校里飙车会撞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少年迎着激烈的谴责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付小多向后挪两个屁股：“干嘛？你想灭口吗？”
少年摇摇头：“我明白了，你这就是碰瓷儿。”
付小多：“……”
少年向她伸出手来：“你的话，没关系的。”
付小多呆然盯着那只戴满戒指的手，片刻，醒过味儿来：“不对呀，不对！是我有关系啊，你差点撞了我对不对？”
“可以这么算。”少年好脾气地道，“那你需要我怎么补偿，尽管说。”
“……”
付小多：敢情还是算老娘碰瓷儿？！
果不其然，人群里紧跟着传出毫不克制的议论声：“你看，你看，得手了！”
“好好儿的富二代就让那坏丫头讹上了不是！”
“睁大你的狗眼学学人家本事，有这能耐读个鸟大学啊。”
在这些恶毒的点评中，一声爆喝如同一股清流，轰的涌进并淹没了付小多心田：“谁在我地面上欺负我闺蜜？！”
无热闹不凑的林正颖拽着李佳挤过人群。
“小多没事吧？”
李佳急忙扶起付小多，林正颖却已经忘了她的初衷。
眼珠钉在美少年脸上，林正颖已经语无伦次了：“额滴那个神呐，上帝呐，佛祖呐，阿里巴巴马云爸爸呐，我要窒息了，窒息了窒息了！你会人工呼吸吗帅哥？”
“这项技术暂时没掌握。”少年认真地回应，“不过，听说上车兜一圈会让透不过气的人好过一点。”
林正颖跳起来：“会，一定会！”
少年桃花眼一眯，眼角带过付小多：“一起来？”
李佳扒着付小多肩膀悄声道：“额听说很多车撞了人都让人上车，这一上车可就回不来喽。”
少年转身向横在路中的豪车走去，淡淡道：“我听得见哟。”
李佳捂住嘴。
林正颖已经雀跃地坐上了副驾驶。
付小多拉了李佳一把：不能让天后一人送死。
这辈子难得坐一回豪车，后排的李佳和付小多却完全不懂享受地死死抓住安全带，并分别掏出手机，按好报警电话，准备随时拨出。
林正颖则没心没肺地尖叫着：“太棒了，再快点！太帅了，喔！帅哥怎么称呼？”
少年反问：“美女们怎么称呼？”
付小多没来得及阻止，林正颖已经嘴快地把大家名字都坦白了：“我叫林正颖，被你撞的是付小多，旁边的李佳。”
驾驶位的头枕处缠着一条白色皮毛，看质感仿佛是真皮，尤其是还有两只向后叠起的大耳朵，让付小多颇觉眼熟。多看了几眼，正想着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它突然动了。
付小多以为是车颠簸所致。
旁边李佳却突然尖叫一声：“啊！”
“你激动什么劲儿？”林正颖呵斥，“没见过世面。”
李佳指着她正前方的白毛：“那个那个……动了。”
林正颖侧目，也看到枕在少年脖子后的白色毛皮，好奇地捏了捏：“动了吗？哇，好软，手感好棒，这是什么毛皮，狐狸？奇怪，有温度诶，好像真是活……”
手下的白团子突然传来一阵由内而外的颤抖。
林正颖懔于奇怪的手感，正要收回手，而在付小多的角度看去，那团密不透风的毛皮之间，猛地睁开了一对儿含着精光眼。
妈呀，活的！
且更有甚者，它不仅瞪起了眼，还张开了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对着林正颖的手狠狠咬下去。
付小多盯着那团毛，直到它两只大耳朵也跟着竖起来，突然震惊地半张开嘴：想起来了！是它！
这时，少年急打方向盘，林正颖整个人被甩向车门，刚好躲开了白团子那一咬。而付小多、李佳也同时发生侧平移，手机纷纷掉在车厢底，付小多还咬了舌头。
车内众生百态，狼狈不堪。然而从外界看去，就是一辆烧包豪车不停经过同一个地点炫耀着，越转越快，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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