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坏得流脓
阿蛮没从柏安那得到答案,除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那之后,越野车内的气氛凝固了。
直到天色暗沉,夏平波才得救一般对司机道:“把车靠那边的营地去。”
土公路的两侧,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大小不等的平地,为过路的旅人和车队提供宿营地,偶尔也会有流动商贩买卖水和食物等等。
车队便停在平地上,搭帐篷的,找水的,做饭烤肉的,瞬间热闹起来。
阿蛮站在营地边缘,满脸敌意地看着柏安被朱双请去他们燃起的篝火边休息。
柏安一定知道她獠牙的身份。
她对獠牙了解得太少,也不知道巡夜军对獠牙更具体的管理措施,无法确认他会不会对她动手。
唯一能肯定的,这个柏安很邪门,对她的态度比乔野逗小狗还要恶劣!
阿蛮拿不定主意走还是又跑路的时候,夏平波过来了。
他将她拉去营地的最边缘,压着嗓子问:“你真不怕那獠牙?”
阿蛮摇头,确实不怎么怕。
夏平波点头:“那就好。”
若有所思道:“你要真不怕,可以去跟他聊聊去,但千万别像车里那样惹他,而是——”
稍微迎合些,能拉上关系最妙。
阿蛮感受到夏平波的矛盾,既恐惧,但又莫名的兴奋,眼中还时不时闪过贪婪。
她皱眉道:“没这个必要吧?”
搭个便车而已。
夏平波表情更奇怪了:“你想挣大钱,就按我说的去做。”
顿了一下,指着营地最边缘的货车:“我让老赵拿酒,等会跟他和张小三喝几杯,你聊好了过来找我们。”
车队三四十口人,领头的除了夏平波,还有老赵和张小三。
这三人是打小的朋友,从身无分文的押车人干到现在拥有一个还不错的车队,彼此十分信任。
阿蛮眼睛立刻亮了:“队长,你有机会了?”
夏平波对阿蛮的反应很满意,肯定道:“有,但要看你的表现。”
阿蛮立刻决定不跑路了。
她甩开乔野,为的就是干点大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既然现在有机会挣到一百万,还跑什么?
再说了,柏安本人不安分,对各种违规门清,肯定有很多隐蔽和逃脱追捕的经验。
何不去取取经呢?
阿蛮换了想法,对柏安的敌意顿时消了大半。
她对夏平波确定道:“你确定一百万没问题?”
夏平波点头:“只要事成——”
他一笑,指着这些车和货:“三年前,我们三就是抓着个好机会,帮了别人一个小忙。”
才有了组这车队的资本金。
阿蛮马上伸出手来:“击掌。”
击掌成誓,死也不改。
夏平波看着她伸出来的那只修长柔韧的手,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篝火燃烧。
柏安坐在火前,专注地看着跳跃的火焰,蓝眼睛一会儿圆瞳,一会儿竖瞳,有种残酷的美感。
他没有抬头看走近的阿蛮,只道:“你看这火。”
燃烧的时候炙热又美丽,可当柴火耗尽,变成了一片灰烬。
就像他,当对人类的热爱耗尽后,便只剩下恨。
阿蛮不管什么火,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向几十米外搭灶台做饭的朱双打个招呼,借了张凳子,坐在柏安对面去。
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朱双见她来,在篝火上架了个烧烤架:“两位要不要先吃些烤肉垫肚子?”
做米饭或面食需要一定的时间。
柏安摇头,又摸出一包獠牙专用的血食。
阿蛮也摇头,她现在对人类的食物丝毫兴趣也没有。
朱双见他们确实不是客气,便道:“那我给你们熬个蔬菜汤吧!”
獠牙的味觉灵敏,不能吃太过刺激的食物,清甜的蔬菜汤正合适。
便去一边收拾各种野菜了。
阿蛮看着獠牙手里迅速变空的血袋,找到了突破口。
她开门见山道:“你喝过很多人血?”
否则怎么对人血的不同滋味门清?
柏安丢给她一个暧昧的笑:“你猜?”
猜个屁!
他浑身邪气,不可能没吸过人血!
阿蛮又问:“那你咬过人吗?”
柏安抬起眼皮,海蓝的眼中满是诱惑:“你忍不住了?忍不住就没必要忍,并不是随时随地都有人盯着你。”
果然什么都知道。
阿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有点紧张,毕竟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然而柏安将手托着下巴,蓝眼睛微微眯起来:“你是今年的新兵,半路逃了吧?”
又想了想:“负责今年招新的教官,是乔野——”
乔野的名字一出,阿蛮整个人都缩紧了。
柏安被她的反应逗笑,诱哄道:“乔野是人类的獠牙教官,肯定教你什么也不许做。”
何止不许,根本是不能!
简直令人逆反。
柏安却慢慢收了笑,转问道:“这么不愿意守规矩,怎么通过獠牙筛选的?”
安全区常年征召愿意参加獠牙转变实验的人。
身体健康,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觉醒了能力的成年男女都可以应选,但要通过体能,智力,能力以及最重要的道德测试。
体能,智力和能力测试的通过比率,五十选一,不算很难。
道德测试却是在通过前三项的人里选,唯有心性坚韧,完全理解人类的神性和兽性后,依然保持热爱的才能通过。
这些少数愿意献出生命的人类精英,被运送去北都区的獠牙研究所开始实验,同时,基因中也被编辑了绝对忠诚人类的片段。
长达一两年不等的煎熬后,只有低于一半的幸运儿成功转变为獠牙这种人间兵器。
三十多年来,獠牙的总数一直无法突破五千。
但不管这些獠牙的结局如何,在刚成为獠牙的时候,都对人类抱持着最大的爱。
所以,阿蛮是什么特殊品种?
阿蛮虚与委蛇了这么久,终于能抓住机会提要求:“只要你教我怎么避开麻烦的獠牙监管条例,我就告诉你怎么回事。”
柏安听见她这话,将空掉的血袋丢入篝火中,很满意地颔首。
他毫无保留道,对獠牙来说,违不违禁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克服不能主动伤害人类的思想钢印。
一旦解除这精神包袱,干什么都行。
唯二要注意的,一是不被巡夜军内的监管发现,二是避开各安全区的城卫军,以及城卫军中专门处置堕落獠牙的裁决者。
像阿蛮之前准备袭击夏平波,手段是粗糙了点,但很有可能实现的。
只是她疏漏了,没发现周围还潜藏了个獠牙。
阿蛮受教,对乔野有了很多新的想法。
她投桃报李道:“半个月之前,我还是个人。”
跟六级蟒蛇怪打一架,生死门前走一遭,突然变成了獠牙而已。
柏安定定地看着她,蓝眼中有火光在跳跃。
他似乎不相信:“你是自然诞生——”
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仰头笑起来,整个人呈现出神经质的状态。
阿蛮怪异地看着他,这怕不是个疯子吧?
朱双已经完成灶台,听见这笑声,有些诧异地走过来问:“需要帮忙吗?”
阿蛮耸肩:“别理他,过会儿就好。”
朱双不可能不理,去灶台上倒了一杯温糖水:“柏少尉,你没事吧?”
柏安止住笑,过白的皮肤令他羸弱。
他接了水杯,温和道:“谢谢,我很好。”
再好不过。
人生的疑问将在今天得到完全的解答。
等到朱双离开,柏安整个人冷下来,直盯着阿蛮问:“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人类,还是獠牙?
阿蛮耸肩,她不在乎。
或者说,这个问题完全没给她造成任何困扰,她想是什么都可以。
柏安诡异地笑起来:“那你帮我做点事。”
阿蛮偏头,怎么都叫她办事?
也行,给钱就行!
便道:“行,给钱!”
柏安问:“多少?”
阿蛮咧嘴笑,伸出一个手指:“獠牙的造价,一百万。”
柏安意味深长道:“要拿这么多钱,做的事可不一般,你都想好了吗?”
阿蛮的重点在钱,没什么好犹豫的。
但她不干赔本的买卖,也问:“我人就在这里,要做事容易,但你的钱在哪里?”
柏安从怀里摸出一张黑黑的卡片,扭头冲朱双道:“朱双,麻烦你过来一下。”
朱双忙停下炒菜的手,又快步走来。
柏安将黑卡举给她看:“告诉阿蛮,这卡代表什么?”
朱双先没在意,等看清楚黑卡上蓝色的獠牙纹后,羡慕道:“这是獠牙专用的功勋卡,每次战役积累的功勋和猎杀变异兽的奖金,超过一百万就会有这样——”
阿蛮震惊,干獠牙居然这么有钱?
她是不是跑得草率了?
想仔细看看那代表百万资金的薄卡片,但柏安猛然收手,卡片也回到了军用包中。
她不满道:“真小气,都不给看!”
柏安将朱双请走,指了指营地最边缘,也就是夏平波出没的位置:“要拿钱,先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事简单。
阿蛮都不用偷偷摸摸,直接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就行。
夏平波坐主位,老赵坐左上,张小三坐右下。
三人围坐一桌,摆了不少小菜,已经喝空了半坛酒,个个面红耳赤眼冒精光。
阿蛮一来,夏平波马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然后老赵倒酒,张小三给她布菜。
阿蛮靠实力在车队混得不错,但夏平波之前对她一直是审视的态度,从没这么热情过。
浑浊的酒液,带着刺鼻的味道。
阿蛮在自家寨子里喝过不少自酿酒,酒量也不错,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很小的一口而已,但舌尖刚和酒液触碰,便如同沾了热油一般灼痛。
她忍不住呸了出去,这都是什么?!
等对上三人震惊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抬手横擦嘴角,嫌弃道:“这酒难喝!”
但内心隐约明白,獠牙基因强化了她本就敏锐的五感,酒的刺激性被放大了很多倍。
夏平波立刻道:“好办!”
等搞到钱了,东平安全区有的是好酒。
阿蛮不明白:“这跟柏安有什么关系?”
老周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远处隐约的篝火:“你跟他聊得怎么样?”
阿蛮的筷子挑挑拣拣,选着平常的肉干和白面意思意思吃了几口:“还行,不错,跟我讲了不少獠牙的事。”
老周看一眼夏平波,夏平波对张小三示意,张小三去旁边拎来一个准备好的竹篮子。
夏平波道:“獠牙吃东西讲究,你把这给他送过去,就说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然后道:“务必让他吃下去。”
阿蛮又不是傻叉,揭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是水灵灵的瓜果,味道清香得不行,比桌子上的肉干和白面好了很多。
她嘴馋,但不吃不清白的东西,就点着篮子问:“别哄着我干不明白的事。”
都是荒野里求生的狠人,就别装小白兔。
夏平波瞥着她,轻声道:“一百万!”
阿蛮垂下眼睛,獠牙身价贵,但跟这帮人没什么关系吧?
张小三扣扣搜搜,从怀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很舍不得地亮给她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赤红油亮,在篝火的光芒下,如同红宝石一般。
阿蛮不知道是什么,但那瓶口窜出来很熟悉的腥甜味道,隐约挑动人的感官。
只是吸入一点而已,就感觉浑身燥热,跟第一次见乔野的状态一模一样。
夏平波见她意动,这才道:“价比黄金,这小半瓶不足十克,黑市上起码要五百元。”
然后下巴支向柏安的方向:“有钱人最爱的情药,獠牙的血。”
阿蛮震惊,獠牙的血居然有这样大用?
怪不得她只吸了一点点味道,就开始热血沸腾,这要是——
不,方向错了。
如果獠牙的血这么管用,那给乔野用点儿自己的血,岂不是——
阿蛮突然荡漾起来,连看了那小瓶子好几眼。
夏平波三人没错过她的表现,对视一眼,手搭在篮子上:“不是让你去干不明白的事,就是给他送点吃的。你放心,篮子里的东西没毒,只是加了些调味的香料,他单吃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真正的关键在柏安吃下这些瓜果后,营地里会燃烧驱虫兽的药物。
香料和药物两相作用,獠牙才会浑身无力,任人摆布。
几年前验证过才花重金得到的方子,百分百有用。
只要阿蛮哄柏安吃下这些瓜果,在他被药物熏得彻底晕过去之前负责防控,之后协助放血,即便拿不到一百万,也有四五十万。
毕竟一头獠牙体内有多少血呐!
夏平波勾着她问:“怎么样?敢不敢?”
阿蛮蓝眼微动,夸奖道:“当然敢。夏队长,像你这样坏得流脓又有办法的人难遇,我得珍惜机会!”
但心里打的主意,却是去问问柏安想让她干什么。
毕竟她手握两个百万机会,也能稍微挑拣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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